程可辛一直都是一個文藝片導演,在他的鏡頭語言中,人物大多是真摯平淡而富有個性的感覺,所以他在《投名狀》這部戲中同樣要求這樣的鏡頭語言,他甚至想所有出現在鏡頭中的每個人物都是活生生的表現,表現出他們在戰爭中的掙扎,在瀕死前爆發出的不甘,而不是僅僅局限在主角和配合的武師身上。
程可辛甚至希望鏡頭是在人群里面,在一名士兵被殺之時,后面的人能看到這些武器從前面那些人的背后出來,并且攝像機可以用鏡頭把每一個演員自然流露的表情拍攝下來,也只有這樣才能符合他心中的那份真實感覺,同樣也能讓現場的觀眾有身臨戰場的感受。
在真正明白程可辛的想法后,動作指導程曉東有些無語了,這就是完全要把上千名的群演都調動起來,每個人都要按照真正的廝殺一般來進行培訓演練,而且拍攝鏡頭也要分解,就連出現在鏡頭里的普通群演也要配備上可伸縮的道具刀劍,血漿、以及被火藥槍擊中的小型爆點都要多準備不少。
“師傅,這不是外行指導內行么!”這是他跟自己的武行團隊轉述時,其他武師紛紛抱怨的一句話。
而且程可辛的要求已經屬于干預武術指導的工作,如果程可辛這次邀請的武術指導是洪金保,估計對方早就撂挑子走人了,洪金保在幾大武指中是脾氣最壞的一個。如果程可辛聘請的是袁合平,估計在聽到他這么多外行的話后,袁合平會直接聯系制作方來架空他,自己掌控整部劇的拍攝,畢竟他“天下第一武指”的名頭還是能夠鎮得住場子。
好在程曉東的脾氣就相對溫和一些,并沒有太多的非要爭出是非長短的念頭。在會議結束后,就重新召集武行的武師,商議調整對策進行調整。
第二天程曉東宣布拍攝暫停,與攝影組、道具組、煙火組重新進行溝通,攝影組要考慮如何在這現場上千人中增加攝影機位,如何鋪設攝影軌道,又如何引導演員走位,而且還要考慮到多部攝影機如何配合而避免穿幫鏡頭的出現。道具組和煙火組則是要考慮刀、劍、火藥槍、火炮的準備,其中最麻煩的是小型爆點的數量和伸縮刀劍數量的增加。
秦喻、李蓮杰和劉德樺三人一大早準備化妝時,被通知動作設計又需要做調整。
來到現場后,秦喻被馬玉成通知,不用再糾結是否使用替身從馬上摔下來,因為這次調整后,攝影機的跟拍會在人群中進行,原本躺在地上的死尸,會被攝影機全程記錄,如果秦喻按照原計劃騎馬進行刺殺敵首,那么有可能會踩到裝死尸的群演,增加危險性。
所以馬玉成給秦喻設計了新的動作,需要他的動作如同猿猴一般,手持兩把短刀揉身而上,還必須要在攝影機既定的跑位位置,動作必須要干凈利落,所有阻攔在面前的敵人都要一招斃命。
“這一個動作我可以使用短刀攻擊膝蓋,然后翻身到他后背,銜接一個背刺,效果估計更好一些。”秦喻并沒有完全按照馬玉成的招式進行演練,而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議。如果說想要干凈利落,招招斃命的“黑龍十八手”更加適合,秦喻剛才的提議就是使用其中的一招。而且這樣拍攝的效果會讓姜午陽的動作更加系統化,符合他的人設。
馬玉成并沒有反駁秦喻的建議,大不了拍攝時臨時調整都行。現在麻煩的不是幾名主演的動作設計,而是現場幾百名群演的動作溝通。原本他們只需要按照原有的拍攝經驗,在外圍進行捉對廝殺,有攝像機移動過來時增加一些力度,沒有攝像機時甚至可以拿著刀劍進行摸魚。
現在則不同,他們其中有一大部分都是需要重新進行按照武行的動作設計來進行攻擊,攻擊的部位還是指定的位置,可以讓血漿爆出來,這對這些群演就是一份考驗。特別是來自程家班的武行大多是來自香江,滿口的粵語讓他們聽著更是頭大,最后秦喻和李蓮杰等人充當翻譯幫助他們盡快適應新的動作編排。
這樣的調整,必然造成拍攝的難度增加,其中光是姜武陽帶著山字營兩百弟兄沖刺的這幕戲,就拍攝了一天,每一個被火槍彈丸擊中的士兵特寫都被盡在咫尺的攝影機捕捉到,其中發現表情不到位就需要暫停重新拍攝,血漿噴射的位置不準確,也要需要重新拍攝。
這樣最終在當天晚上程可辛召集主創團隊觀看回放時,無論是士兵流血的臉部、殺紅眼的猙獰表情都仿佛出現在面前,這時眾人才找到了程可辛所講述的那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只是按照這個思路繼續拍攝,原本準備七天拍攝完成的這場戲足足拍攝了二十多天才結束。
緊接著進行了蘇州戰役的拍攝,第一場戲的拖時已經打亂了劇組的拍攝計劃,第二場戲里有不少群演提出回老家過年,劇組只好加了一筆費用才留下大部分滿足拍攝需求。
這部戲開機一個月左右,劇組費用大大超出預算,除了拍攝時長的場地費用支出外,人員費用支出占了很大一部分。這些原本簽約十天短約的群演第一場戲下來,收入都相當于大特了,特別是后面幾天,每天按照前一天的位置躺好充當死尸就可以拿錢,而且按照規矩還要額外加錢。
好在投資方看到程可辛拍攝的小樣后,認可了這筆額外支出,認為這是近年來為數不多的戰爭場面。
有了投資方的認同,程可辛更加放開手腳,在蘇州戲份上花費了更多。
蘇州戲份的故事背景是龐青云違抗軍令帶領山字營進攻蘇州,由于城池高堅,久攻不下,龐青云無奈之下只能選擇圍而不攻,足足打了一年,想要耗盡蘇州守軍糧草,達到不戰而勝的目的,沒想到自己先一步彈盡糧絕。
龐青云帶著姜午陽去找三公要糧未果,只好找魁字營借糧。沒想到趙二虎居然孤身前往蘇州勸降。龐青云看著手中只有十天的糧和下面投降的太平軍,只好下令殺俘,從而使得三兄弟出現分歧,為以后的互相殘殺埋下伏筆。
為了能夠表現出圍困蘇州一年的場景,副導演葉瑋民在舒城戰役結束前十天,就帶著道具組在布置戰場,得到投資方支持不差錢的程可辛,安排他們足足挖了有兩公里以上的戰壕。
只是錢花在了場地布置上,服裝方面卻又“更差”了。所有出現在鏡頭里的士兵都是面黃肌瘦,雙目呆滯,就連衣服也是破破爛爛的灰土布棉襖。
“從來沒有想過清朝的官兵居然跟叫花子似的,這是我拍過的服裝最爛的一場了。”這是群演中抱怨最多的一句話。
但是這就是這部戲的特點。不光是他們,就連李蓮杰、劉德樺和秦喻他們,以及在這幕戲首次登場的徐靜嫘也是在化妝師的裝扮下,灰頭土臉,渾身臟兮兮的。
今天的這場戲拍攝的是夜景,已經進入臘月的懷柔夜間溫度低至零下十幾度,就算身穿棉襖也無法阻擋呼嘯的寒風侵襲。普通士兵還好,能夠貓在戰壕里,就算穿的厚點也能說的過去。
而幾個主角則是要巡視戰壕,在寒風中凌亂。
“啊,凍死了,趕快拿件軍大衣給我。”鏡頭分開拍攝,一小段結束,李蓮杰的助理立即把大衣送過來,并且給他一份熱茶。他不同于秦喻和劉德樺穿著棉裝,他外面是盔甲,里面只有一件保暖內衣。
“沒想到今年燕京的冬天居然這么冷。”一杯茶下去,李蓮杰好一會才緩過來。
“每年都是這么冷,只不過你好多年沒在燕京待了吧。”秦喻自己拿著杯子到了杯水,聽到李蓮杰的話忍不住反駁。
“阿喻,我怎么感覺你這么輕松呢?”就算身穿棉服的劉德樺也是直哆嗦,看著秦喻詫異的問道。
“切,我上部戲可是在零下三十幾度的雪地里拍攝的。”
秦喻今天接到了孔昇的電話,《闖關東》劇組殺青了,邀請他去吃殺青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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