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書記的話音剛落,就看到臨街的這幾家有人走出來,都是各家的男主人,人手一只背簍,看到對方時都是露出會心一笑。
這幾個男人看到村委的一群干部時,臉上的笑容有了一剎那的變化,隨后當做沒看到他們一樣,徑直從身邊走過,連個招呼都沒有。
村民的態度讓張明全面露不悅,眼神愈發陰沉,心里暗罵刁民。等他們來到蘇策家門口,正好遇到準備出門的蘇策。
這么快就結束了?
蘇策很守信,說不出門就不出門,所以他并不知道村委干部遭遇的情況。
蘇策站在門口,居高臨下看著幾個村委干部,稍稍一愣之后錯開身子讓他們進門,同時不忘伸頭朝外看去。
看到田大春他們的背影,蘇策輕松不少,這才扭頭看向屈書記笑道:“屈書記還有事嗎?”
原本比較寬敞的大門因為這幾個人的存在瞬間變得擁擠,不見蘇策搬來椅子,張明全更加不爽,冷嘲道:“蘇村長打算讓我們幾個站在門口說話嗎?”
“腳都走痛了……”
林秀蓮適時嘀咕了一聲。
蘇策不動聲色的瞄了一眼她的高跟鞋,依舊保持著禮貌的微笑,對著張明全說道:“要不咱們去村部?”
張明全眼睛一瞪,哼了一聲不再搭理蘇策。
蘇策不再看他,張明全今天不知道吃了什么藥,見自己第一面說話就陰陽怪氣的。此時更是表現出濃重的不滿,既然這樣,為什么還要給他好臉色?
屈書記黛眉微皺,她也覺得蘇策針鋒相對的意味太濃,這樣并不好。可她心里還有更大的困惑,也就沒跟蘇策計較,直言道:“蘇策,你什么時候承包的水庫?”
“今天上午。”
不用猜就知道他們這個時候過來找自己,肯定是從村民口中知道了什么。自己光明正大承包的水庫,有什么好遮掩的?
蘇策回答的很是干脆,說完又是笑著看著屈書記,語氣玩味道:“我們下壩村為了不給領導們添麻煩,一直都很積極的在想辦法自主創收。”
“當然,我們不懂什么科學化工作,現在就是瞎搞一通,如果有不對的地方,還請領導們及時提醒指正。”
這句話讓屈書記眉毛皺得更緊,如果沒有開會時的負氣而走,她還真有可能相信蘇策的話。
現在嘛,蘇策更像是在反嘲,反嘲自己開會時說的那些話。
沒來由的,屈書記覺得不舒服,她也是為了整個村委的扶貧工作,站在她的角度來看,她所做的一切都沒有錯。
“現在只是剛剛開始,還沒出成績就想翹尾巴?”張明全冷哼一聲,緊接著又對蘇策說道,“村委向來都是支持各個自然村自主創收的,既然你們已經開始做了,那就把接下來的工作思路跟屈書記匯報一下吧。”
其他幾位村委干部隱約聽說了那天開會的事情,都以為年輕人棱角太多火氣太大,蘇策今天表現出來的態度無疑驗證了他們的猜測。
太年輕了!
說話的功夫,耳邊傳來汽車的聲音,聲音越來越近。
已經斷貨好幾天的崔炳旺嘴上不說,心里一直很著急。
下壩水庫的野生魚幫他拉攏了不少優質客戶,賣著省心利潤也很可觀,一度讓崔炳旺以為自己的生意迎來了第二春。
可突如其來的斷貨打破了他的想法,更讓剛拉攏的客戶對他的能力產生了質疑,這比不賺錢都讓他難受。
這幾天雖然沒有聯系蘇策,但他私底下一直在聯系別的供貨渠道。可惜真正的野生魚太少了,即便找到了有大水庫資源的渠道,也都是水庫養殖魚,品質比野生魚還是有很大差距的。
車子來到蘇策家門口,崔炳旺伸著腦袋朝里面看,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蘇策,趕緊打招呼。
幾個村干部扭頭看向崔炳旺,看到車上的大鐵皮水箱時,各自露出不同的表情,張明全嘴角閃過一抹冷笑。
“他們已經上山了,你先過去吧,我等會過去。”人太多,蘇策沒有跟崔炳旺多說什么。
等車子過去,張明全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業務挺熟練的嘛,虧得屈書記專門過來幫你們解決麻煩了。”
提到這事兒,蘇策眼皮快速跳了幾下,再看屈書記時眼神里多了一層復雜。遲疑了片刻,開口說道:“匯報工作自然沒問題,我該跟哪位領導匯報呢?”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跟屈書記匯報啊!”張明全不耐煩的說了一句。
蘇策沒有繼續頂撞張明全,反而輕輕笑著看著張明全,“那你……”
張明全臉色頓時變得鐵青,這小子太氣人了!
“哼。”
鼻孔出氣,張明全轉身而走,跟那天蘇策離開有些相似。不同的是,蘇策是自己離開,他是被蘇策暗示趕走。
其他幾人把兩人的針鋒相對看在眼中,看到張明全離開,只能搖頭苦笑主動跟著張明全走出去,進了毛建軍家的院子,在毛建軍家最起碼能坐下喝口水。
蘇策的做法就像是小孩子斗氣一樣,這讓屈書記暗中松了一口氣,只要他不是真得敵視村委干部就行。
大門下面只剩下蘇策和屈書記兩個人,蘇策快速轉身朝里面走去,在屈書記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搬出來兩把椅子。
這一舉動讓屈書記臉上多出一抹笑容,坐下之后輕聲勸道:“張明全書記也是為了工作,你別跟他斗氣。”
蘇策充耳不聞,直愣愣的問道:“屈書記想要了解什么?”
“水庫承包費多少錢?是你個人承包的還是以下巴村的名義承包的?”
“一年五十萬,還有其他的條件,我個人承包的。”
“你借了多少錢?給村民承諾了什么?”
“借錢給利息,外加雇傭他們干活發工資。怎么?難道我違規了?”
兩人的一問一答很快,幾乎都是脫口而出。蘇策微微有些不耐看著屈書記,“屈書記,我怎么感覺你是在盤問我呢?”
屈書記眼里閃過一絲尷尬,她確實想弄清楚下壩村村民為什么那么干脆的否決了搬到張灣村的提議。如果蘇策沒有撒謊,這樣的條件確實能換取村民的支持。
默嘆一聲,也就是下壩村人少,但凡人多一點,只要超出蘇策雇傭工人的上限,肯定不會這樣輕松。
做工作,還是要因地制宜啊!
“蘇村長,除了賣魚賺錢你還有其他想法嗎?”
屈書記好奇的看著蘇策,雖然這個年輕人脾氣不太好,做事章法也有欠缺,但不得不承認一點,他確實是個有想法,且膽子大的人。
她很想知道,蘇策利用水庫賺錢的思路到底是靈光一現,還是有長遠的打算。
屈書記柔和的語氣和真誠的目光讓蘇策心情平靜了許多,想要在她身上出氣的想法也淡了不少,很是自然地回道:“有啊,修路。”
修路?
屈書記眉心緊了緊,難道他想用賣魚的錢修路?隨即想到水庫已經被蘇策承包下來,怎么處置賺到的錢是他的自由,眉頭又是緩緩松開。
“修路可不是一筆小數字,再說,你肯定借了不少錢,你不心疼?”屈書記嘴角微微揚起。
“有什么好心疼的?”
蘇策反問,“有投入才有回報,修路就是為了賺更多的錢。”
看屈書記面露不解,這才解釋道:“只有把路修好,來下壩水庫釣魚的人才能更多,買魚的車輛也能直接開到山上去,這不就節省了人工費用么?”
“等以后我們再添置兩條船,不但能將釣魚人送到更遠的位置垂釣,還能使用更高效的工具捕魚。時機成熟后,我們還能收費釣魚,這不都是提高收入的法子么。”
說話的時候,蘇策不自覺的露出笑容,腦子里已經跟著浮現出這樣的畫面,“一次性投入,終身受益。”
蘇策的自信在屈書記看來就是對美好未來的幻想,就憑蘇策現在的賺錢速度,等他湊夠修路的錢不知道要到猴年馬月了。
雖然不全信,但屈書記也沒有點明。
就像村民說的那樣,下壩村好不容易看到了多賺錢的希望,自己不能打擊他們的積極性。
解開了心中的疑惑,屈書記不打算再繼續跟蘇策聊下去了。
少了下壩村這個拖油瓶,她就能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其他村子的扶貧工作中,蘇策這樣的年輕人都能以一己之力改變村子的現狀,自己憑什么不行?
下壩村一行,讓她的心情宛如過山車,先是對村民反應的不解,繼而對蘇策態度的不滿,到現在又變得自信心爆棚。
起身,主動對著蘇策伸手,認真道:“蘇策,基層工作有很多困難,正是因為諸多的困難,才需要更多有想法的年輕人加入進來,我期待下壩村能在你的帶領下脫貧致富。”
突如其來的正式讓蘇策有些措手不及,本能的跟屈書記握手,好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