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陸老弟。”
“好多日沒見到了,這個年聽說你過的很充實啊。”
陸離來到徐府沒多久,徐啟迎面走來就是一個熊抱,這個年他看起來過的不錯,圓潤了不少,一身皮裘像是剛從野外回來,粗糙的手掌不停的拍著陸離的肩膀,熱情的有點過分了。
“還好吧。”
陸離附和的笑著,直入正題問:“不知徐兄這么著急找小弟所為何事啊。”
剛回來沒多久就命人給他傳信,可不是匆忙嘛。
“哦,其實也沒什么事。”
“這回剛好從牧野帶回來幾壇子好酒,全漁陽也就你小子對我胃口,當然要找你分享一下。”
“好酒一個人喝多沒勁,順便聊聊而已。”
徐啟狀若無事的說著,陸離卻注意到有那么一刻他的笑意斂了斂,對胃口這種事聽聽就算了,順便聊聊也是一個暗示,肯定是有事就對了。
“這樣的話小弟就卻之不恭了。”
“不過總是喝你的酒心里也過意不去,小弟近來也著人淘了些好酒,改日命人送來府上。”
“這說的哪里話,咱們哥倆還計較這個?”
“走走走,里面說話。”
場面話一句接一句來,徐啟陸離并排往里面走,不知道以為是莫逆之交呢。
還是書房,桌子已清理好,下酒小菜種類繁多已上桌,這可不是剛才說兩句話的功夫就能準備好的,顯然徐啟等他已久。
二人迎面坐下,徐啟吩咐了一句大概是上熱菜之類的話,便捧著桌上的一個酒壇子,道。
“老弟可知道,牧野有兩種酒最是沁人。”
“一為天仙醉,你之前喝過,口感柔和猶如天仙拂面一般。”
“二嘛。”徐啟拍了拍手里的酒壇子,頗為獻寶似的道:“就是這牧野釀。”
“一年只產百壇,每年酒出,州里的達官貴人們可是得搶破頭。”
“今年我還算運氣好,托家里的福,搞到了幾壇子。”
“都帶過來了。”
他又鄭重其事的從旁邊摸出來兩個小杯子:“酒勁很大,數量有限,不適合用碗喝。”
“咱們還是小杯子搞起來。”
隨后徐啟小心的斟滿兩杯酒,生怕漏出來一滴,表現的夸張程度好像是無外人在場,他都得舔兩口。
一方將主,雖然有點鍍金的意思,陸離可不覺得徐啟會刻意的露拙。
當然有酒好的原因,二恐怕也是想自然放松一些。
陸離也學著他鄭重其事的樣子,端起酒杯:“請。”
“請。”
二人禮了禮各自喝了起來,陸離小抿了一口,入口就有一種別樣的火辣感,和這個時代他喝過的酒大不一樣,高度中的高度,直入肺腑,還有一種奇特的香味縈繞。
他的臉也是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大腦暈眩的感覺立刻浮起。
陸離自打穿越,對于酒這個東西喝的相當多,但這么一小杯就醉意上頭確實頭一次。
他試圖調動內勁煉化這股醉意,但奇特之處就在于很難煉化,有點費勁想醉的不會廢這個功夫。
“怎么樣?”徐啟期待的問。
“好酒,夠勁。”
“和我以前喝過的都不一樣。”
“是吧。”
“這酒受人吸引也就在這里,到了我們這種實力,想輕易將我們喝醉可不簡單。”
兩人一杯接一杯,很快就多了起來,徐啟一開始和陸離聊些家長里短。
到了后來,似乎覺得陸離有些微醉了,才開始聊了一些敏感的話題,陸離注意到他似乎有話想說但在糾結著怎么去說,好想在為之鋪墊。
這讓陸離有些奇怪,徐啟于他有什么不好說的呢?
要是不利于自己的,陸離不覺得對方認為將自己灌醉就有用?
這年頭,誰比誰傻?
“你們懸鏡司最近可熱鬧了。”
徐啟忽然一句,陸離以為他說的是‘文舉’一事,故作醉腔道:“還好吧。”
“郡里既然有求自然得配合做一下。”
“不出亂子也就行了,畢竟頭一回做,他們也不會對我抱太高要求。”
“不是這個事。”徐啟故作神秘的道:“你還記得那個章改之嗎?”
“他不是死了嗎?”
后來陸離已經了解到,天臺章家滿門俱誅了,罪名一堆,都是要你死你就得死的東西。
“他上頭那個人最近有點小麻煩。”
“喻宗儒?”
“嗯。”
“他怎么了?堂堂總緝拿使,還有人敢找他麻煩。”
“你想找他麻煩當然難了,同級別的誰會怕他。”
“這次事你們懸鏡司的令首要動他,一直被那老小子架空,最近因為章家的事算是找到機會了,去職雖然不可能,但勢力恐怕要一落千丈了。”
州里的官員斗爭陸離不太清楚,也沒可能清楚,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他倒并不意外。
而徐家雖然在安州勢力不小,但這等衙門里的事,一般都不會大肆宣揚,徐啟怎么就敢肯定,他借著醉意問了出來,徐啟卻笑笑說。
“這事別人當然沒那么簡單知道。”
“但我就例外了。”
“不妨和你透個底,你們令首和我們家效忠那位是一派。”
“喻宗儒是半個京派,但和今上沒什么關系,門閥那邊的人,本來就不受待見,這回被尋到機會了,自然就要被一擁而上了。”
“他上次辦你那事,也不合規矩,這一點我都和我哥說了。”
州里的各個派系,陸離一直只知道大致,中央和地方,但細分看著樣子挺亂,但這種隱秘事徐啟好端端和自己說做什么?
陸離是愿意看喻宗儒完蛋,但他更不想在實力不夠強之前涉入不該接觸的東西。
另外,自己的事,他和他哥說也就算了,還特地在自己面前說,想表達什么?
他哥要替自己出頭?
哪有那么無緣無故的幫助。
聯想前面的欲言又止,又是派系。
該不會自己得到某些人的注意了,有了進軍安州政壇這個大棋盤當棋子的能力了吧?
或許早就是棋子了,自己不知道而已。
而徐啟是想代替他們這個派系招攬自己?
的確有這個可能,雖然放在安州全局他仍舊是一個馬馬虎虎的人物,在漁陽他還是有點權勢,實力在三十個中級郡的懸鏡司主事總捕里屬于頂尖了。
表現在外的可塑性,天賦也算可以。
一旦踏入元魂境,上郡主事總捕也有資格一爭。
更別說,徐琨對于自己是‘輪回者’似乎別樣的感興趣。
是這樣么?
其實對于派系,陸離一直很慎重,實力不夠容易成炮灰。
但也沒有完全斷絕可能,利益足夠,符合自己的底線就能干。
此番歡喜佛子一事徐啟或者說徐琨肯定知道,要真是招攬,難不成有意要替他陸離擋下這一劫?
且看徐啟后面怎么說。
陸離裝作酒上頭,恍然大悟的嗯了一聲,卻完全沒有深究的意思,自嘲道。
“唉!上面的斗爭,我們這種小人物就在旁邊看看就行了。”
“來來來,徐兄,我敬你。”
他端起酒杯熱情的敬了下徐啟,自己一口喝下,徐啟亦然。
而到這兒便陷入了一種尷尬的寂靜。
兩個人都沒什么話可說了,陸離是有意借醉沉默,徐啟卻真的是在糾結。
和陸離猜測大體相同,他的確有招攬的意思。
陸離如今的實力,元丹九重,二十一歲的年紀稱得上青年才俊了。
待到下一期九州人榜一發,占上一席之位板上釘釘。
但不同的是他不是純粹為派系,也有因為他老哥的交代。
這里面的關節很復雜,因為他也有些似懂非懂。
首先派系這塊兒其實‘如今’,沒有哪家對陸離有很深的興趣,牽扯到陸氏這種古族門閥先不說,又因為‘歡喜佛子’的事,總之他身上很麻煩。
而他哥那邊,他也有點奇怪,總覺得老哥對陸離很好奇。
這個好奇具體表現在關注著陸離在漁陽的一舉一動。
不僅僅是通過他,發現這一點還是這次回去徐啟才知道,很多信息他哥早就知道了。
而且不純粹是因為覺得是輪回者,感興趣想提前投資這種。
徐琨什么地位,州里的令首,配合著他徐家在軍隊里的關系,州里最有權勢的人前十絕對有他。
感興趣歸感興趣哪有這么上心的。
這一次他回去徐琨也和他聊了,而且是他屬意要招攬陸離,但目的似乎有進一步觀察的意思。
吩咐他的話也很奇怪,兩人聊到過‘歡喜佛子’的問題。
這也是擺在目前陸離頭頂上的一把刀。
徐琨固然不怕,但肯定也不想得罪,歡喜禪院的名頭不是開玩笑,最關鍵的是歡喜佛子還不是普普通通歡喜禪院這一代領軍人物,他還是那位有國師名頭的歡喜佛祖破例收的弟子,輩分很高,傳言也很受青睞。
這里面的問題就很復雜,說白了,哪怕歡喜佛子沖進懸鏡司砍了陸離。
最后如果陸氏不介入,歡喜禪院這邊運作一二,安州各大佬也就狠宰一筆,放兩句狠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現實的確就是這么現實。
但徐琨的意思分明是想保,說保意思也不明確,好像就是不想看到陸離現在死,想讓他多活一段時間,看看陸離的具體東西是不是和他猜測那位強者有關系。
又有看看面對歡喜佛子這樣的重壓,陸離會怎么樣面對,他的表現,然后才會確定選擇。
總而言之,那一番談話,談的徐啟是莫名其妙,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家大哥有一種復雜的情緒,期待?
擔心?
總之,自他有意識起,一共好像就那么幾回。
大哥對他來說,名為兄,實為也有點父親的意思在里面,畢竟年齡差的大,又是撐著下面弟弟們的長兄,所以徐啟很難不驚訝。
在他離開牧野的前夜,徐琨又找他聊了一次,這一次他說的比之前明白了一些,讓徐啟招攬陸離,但不介意陸離愿不愿意,讓他隱晦的表達若歡喜佛子找麻煩,他們這邊有人愿意保。
只是一個暗示,讓陸離能聯想到,自己的話又不要說死,但又要循序漸進的給陸離一種‘承情’的感覺。
最關鍵的要不能直白的像交易一樣自然的換他一個承諾,承諾很簡單,未來需要他幫忙的時候,請他務必幫忙。
這也是讓徐啟今天之所以困擾糾結不知道怎么說的原因,主要老哥要的意思太奇怪了。
而且他自己想不通的是就算看好陸離,但是沒成長起來的天才只是天才而已,就像沒有兌現的彩票,誰知道走在路上會不會撞死,也沒那么夸張。
您這種人物,要換他一個承諾?
不說感恩道德,這么大的恩情,多幾個不過分吧?
還不能那么直白,顧及陸離的情緒嗎?
總之徐啟想不明白,他懷疑是不是那個人對他說了什么導致,就在上一次談話結束后,有個人來找了徐琨,他不太清楚名字只知道技擊司那邊的大人物。
一聲輕響驚醒了徐啟,他看過去卻發現陸離一下子頭磕在桌上,呼聲陣陣,似乎是酒勁帶著困意上來了。
不確定裝還是真。
看看腳下,四壇子酒全部的牧野釀庫存幾乎喝完了,的確喝了不少。
血虧。
他想了想不能拖下去了,陸離反正也喝的這么醉了,不管真假,醉樣是有了,趁這個機會說了算了,后面不行也可以找借口,反正醉話,你當真那就是真,你當假那就是酒后失言,醒了就忘。
就這么干。
總結了下語言,徐啟趕緊搖了搖陸離的腦袋,“陸老弟,別睡了。”
“不是我說你,這就不行了?”
“起來接著喝啊。”
陸離嘟囔著言語,一副醉態從桌子上爬起來:“好啊,接著喝。”
說是說,頭不住的想往桌子上靠。
“怎么回事?”
“往日不是挺能喝的你。”
“該不會有什么事影響你狀態了吧?”
“沒有,最近喝多了而已。”
“不是吧?是不是有什么煩心事?”
不待陸離回應,徐啟自顧自的道:“我猜一猜?”
“歡喜佛子?”
“我聽說他要來參加安州天驕會?”
“是不是煩這個事。”
陸離沉默,徐啟拍拍他肩膀,笑笑道:“沒事。”
“別太把那小子當回事。”
“咱們占理,怕他干嘛?”
陸離依舊沉默,似乎不太想說,壓抑久了一般的微嘆。
“別那么擔心。”
“他要真敢胡攪蠻纏找事,老哥我幫你出頭。”
“我還真不信了,朝廷是他家開的,給他慣的。”
“讓老哥見笑了,不全是吧。”陸離搖了搖頭,醉腔醉調。
“不過還是算了,自己惹得事自己解決,怎么能給你找麻煩。”
“這說的哪里話,這怎么叫麻煩,別人找事,我們這么好的交情,你大哥我能看著你被欺負。”
“是不是?”
陸離還是搖頭:“你這么做,以后沒辦法還啊,算了算了。”
陸離本意是想看看對方的要求,結果徐啟自然的道。
“還什么還,人生在世,誰能沒點麻煩。”
“都是互幫互助。”
“老哥我以后沒準也有麻煩了,家里碰到難處了,也許就需要你幫忙了?”
“是不是這個道理?”
“你難道會不幫?”
陸離道:“這怎么可能,老哥你這么對我,你要有事我不幫,那我不是成畜生了。”
徐啟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不就結了。”
“來來來,不提不提。”
“接著喝,今天躺著出去。”
再一喝就到了晚間,陸離被徐家兩個家丁抬了出去,徐啟的聲音依舊傳來:“給我陸老弟安排輛馬車送回去。”
下了馬車,來到懸鏡司值守捕快連忙迎上來扶著:“大人。”
“我沒事。”陸離仍舊是醉意,腳步虛浮,一直到送到宅院臥房內沾床就著。
黑夜無人,外面沒了聲響,呼聲漸停,陸離睜開了眼睛,顯出清明,哪還有半分醉意。
回想今晚,
奇怪!
那邊徐啟依舊,濃重的酒意沒多久緩過來了,坐在酒桌前他在等待,許久,一個人貼在他耳邊,小聲的說道。
“醉的不輕,倒頭就睡。”
“我們的人沒跟進去吧?”
“嗯,沒有,巧了,今晚值守有一個是我們的人,他陪著進去的。”
徐啟點了點頭:“看來是真的醉了。”
也好,大家都有一步余地存在。
請:m.xyq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