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早早起來,北京堵車嚴重,不趕個早肯定要遲到。一般秦漢堂組織的拍賣會前半個小時就封場了,留給競買人去了解拍賣標的成色。
雖說我這屬于走后門,小司馬師傅肯定給留了號牌,不過事關秦嶺地宮中發現的“三眼”標志,我還是想提早去和小司馬師傅打聽清楚,最好能問出委托人,只是秦漢堂規矩及嚴,估計很難打聽出來。
來前我問過老何關于秦漢堂的事,他只說背后老板那幾代人出身神秘,行事低調,沒幾個人知道他們的來歷,建國前就遷族去了上海。
當年有一個例外的后輩,有些離經叛道,與二爺也算不打不相識,結下了兄弟情誼,現在也退居到了后面當老板,這才能給我安排進去,說完還讓我以后少打聽秦漢堂的底。
等我停好車一看表,已經九點半多了,連忙往樓上跑,門外的伙計認識我,見我呼哧帶喘的跑過來,錘了一下我胸口,打笑道:“聽說你小子最近發財了。”說著領著我往后臺走。
前面這扇門敲鑼關門,結束鼓響前就是堂里的熟人來了也不能開,這是秦漢堂的規矩。
當初我打這“走堂”的時候就規矩繁多,不過秦漢堂的生意依舊紅火,有的拍賣會場都是免費開放,秦漢堂門票從來沒低過5位數,有一些“寶”場,更是只有拿了請帖的才能進得來。
不過這些規矩也是保證,其他拍賣場中,已經是行業潛規則的泄露競買人信息,故意聯手壓價,惡意串標等現象在這絕對不會發生,這就是一個百年老店自有的底氣和清譽。
我笑笑道:“發什么財,就是換個地混飯吃唄,等你休息了叫上周明他們咱們喝酒去。”
“成啊。”他左右看了看,不著痕跡的把一個號牌塞進我手里,說道:“小司馬給你留的票子,兄弟今兒留點神,來了不少大家,動靜不小。”
我點點頭,他拉開后臺的門,我沖他點點頭,掀開簾子鉆了進去。
這是后臺門,留給秦漢堂的工作人員進出用的,我打這進來,也不算壞了規矩。
看了眼票,心里略微驚訝,沒想到還是個二樓的雅座票,想起剛剛六子說的話,看來今天這場拍賣會有好戲看了,同時心里也跟著納悶,難不成小司馬師傅要給我看的是件拍品?
順著兩邊的樓梯登上二樓。這間拍賣場我之前也只來過一次,據說是間老宅子改的。古香古色,占地面積不小,整體呈現長方形,一共三層,下面大廳是常座也叫散座。
二層是雅間,一間一間隔起來,門簾是張畫卷,可開可卷,每間不同,青山綠水怪石松柏。
再往上三層只有九間隔間,叫常間,顧名思義,已經被人常訂出去,就是平時沒有拍賣會的時候,上三層也不允許人打擾,能上三樓,都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我抬頭看了看,在秦漢堂這幾年,我還一次沒上去過。
三層都掛著燈籠,前兩層廊柱上是小燈,一直點著,大頂上則有八支大燈,掛南不掛北,平時不亮,一般亮了就代表拍賣會開始了,也叫掌燈。
剛上二樓緩臺,迎面一位穿著黑色銹銀邊長衫的中年人走了下來,他也看見了我,和煦的笑道:“回來了。”
“安叔,小司馬師傅喊我來開開眼。”我禮貌的招呼道。
他拍拍我頭,說道:“有日子沒見,長高了,也壯了,快上去吧,小司馬剛剛還念叨你呢。”
“那行,我先上去了安叔,等你忙完了咱們再敘。”
這人真名叫什么,大家都不太清楚,我走堂哪會就隨大家叫他安叔,別看他一身儒氣,可是一名深諳古玩叫賣的高手。
拍賣官其實是一個很難的職業,并非任何人都能勝任。
首先他要能掌握主整場的氣氛,大部分人都有從眾心理,拍賣的時候很多人都在觀望,氣氛好才會有更多人愿意出手。
其次,一名優秀的拍賣師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競拍期間大家紛紛出價,拍賣師至少要保證能準確的喊出每個人的叫價。安叔不僅如此,他更是過目不忘,記憶力驚人,不僅能準確報價,更是能精準叫出每一個號牌對應的買家名字。
東西競價之前都會由買家提供一個保留價,如果達不到這個價格就會流拍,安叔最是能把握人心,特別是一些客主,以往拍了什么物品,喜好什么他都如數家珍,每每在關鍵時刻,遞上一句,如果不是價格虛高,基本上在他手上看不到流拍的拍品。
回頭看了眼從容不迫的安叔,我知道自己要學的還有很多,原先在秦漢堂走堂,只覺得這些人厲害,如今回頭再看,皆是人情練達。
我嘆了口氣,繼續上樓,按著號牌,找到了小司馬師傅的雅間。
我進去的時候他正坐那吃著桌上的精致點心和小吃,看我進來招呼我坐過去,看他嘴不停,半多是沒吃早飯,我問道:“小師傅,參加這么早的拍賣會,不是你性格啊。”
他嗨了一句,拍拍手,抿了一口茶水,無奈道:“誰愿意起啊,這不昨兒晚上手欠看了一眼今兒的拍賣單嗎,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今兒這場有好東西,我得過來一飽眼福啊。”
我心中有些驚訝,以小司馬手下過過的古玩,能入他法眼說上一句一飽眼福,那絕對是了不得的寶貝了。
他放下茶杯,掏出手機遞給我,說:“對了,你看看,我昨個順手拍的。”
照片里是一個玻璃展臺,展臺里擺放著某種物品,上面蓋著淡金色的花卉錦緞,看形狀東西不小,我抬頭看看小司馬,他示意我往下滑。
我滑到下一張,錦緞被掀開在一邊,露出了里面的藏品。
那是一頂古老的青銅頭盔,照片是從上面斜下拍的,能很清晰的看見在額頭偏上的位置有一個豎孔,位置很巧妙,正好與雙眼形成一個三眼的圖案,與我們在秦陵地宮所見如出一轍。
頭盔懸鼻突起,透雕獠牙,有些兇煞,本身也是極其的古老,上面的紋花是我從未見過的樣式,從圖片看頭盔兩側原本應該還有些銅飾,可能類似“角”的東西,不過現在都已經沒了,只剩下斷痕。
小司馬湊過來,把圖片中頭盔的某個位置放大了給我看,“你看,是什么?”
我仔細端詳,剛剛密密麻麻的沒仔細看,現在看過去,發現那一塊的圖案竟有幾處重復,我又移動了幾處去細看,不禁心下一動,這種現象在古玩上常見,那就代表這些圖案數據就是某種圖形符號或者叫做圖形文字,大量的重復性使用,肯定是在敘事。
只是這些字我卻不認得,我嘗試問道:“小師傅,這些是文字?”
“嗯。”他用鼻子回了我一聲,示意我接著說,我撓撓頭,嘿嘿笑道:“您也知道我半路出家,擱秦漢堂那陣也竟跟著六子他們瞎胡鬧來著,您考我,我哪能有您那本事啊,我要學了您一丟丟皮毛,是不是出去也能混個大師當當了。”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我看小司馬嘴角微微揚起,又趕緊給他添了點茶,湊過去說:“小師傅,我底掉了能看出來這是種南方字,您給說道說道。”
他抿了口茶水,敲了我一下額頭,說到:“你呀,總算沒把老師傅們教的全還回去,這還真是種南方字,叫古彝文。”
我重復了一句:“古彝文?”
“對,你看見這幾個符號沒有,有兩種含義,一種是神靈,一種是靈魂,具體是哪種還不好說,得根據其余的字去解讀。對了,你找這個‘三眼’做什么,看起來,怎么說呢,很像某種少數民族的圖騰,信奉眼睛的力量。”
我當然不能說實話,腦子轉一下,應付說是替客戶找的,具體對方干啥我也不清楚。而后又連忙轉移話題,問他古彝文是那種文化的語言。
小司馬向后靠了靠,低頭看了眼表,看見離競拍還有段時間就給我講起了有關古彝文的歷史。
古彝文也叫古蜀文,并不一種已知的語言,暫時界定為“符號”,考古界稱之為“巴蜀印章”,屬于神秘的古蜀文化體系。
聽到巴蜀我心里咯噔一下,馬上聯想到神秘的巴蜀種族,看來秦陵地宮里面的“三眼”的確是他們的某種記號。
同時我也疑惑起來,古蜀文化一直在坊間有流傳,有些專家也以此為題,發表了不少叢刊,可是古蜀國就猶如一個巨大的謎團,歷史久遠,地理偏僻,等等原因,讓他的真實性一直飽受爭議,特別是古蜀國那如同天書般的文字一直沒有被證實,業界也一直以此為目標,想要敲開神秘古老王朝的大門。
不僅國內,就算在國際上也因為沒有文字流傳和記載,一些外國人也只承認中華文明有記載的三千五百年歷史。
遠的不說,單說幫我查找諸鬼部落的卓老師就深受其害,因為沒有文字被認證,所以他的研究始終得不到證實,一直郁郁寡歡直到我送給他的那幾張拍有神秘圖騰的照片。
我長吸一口氣,看來這一切的源頭,就是那座曾經輝煌、古老、神秘的古蜀王朝。
(第四卷青山詭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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