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間，教室。
風扇在頭頂呼呼作響，吹起了一張張略顯陳舊的書頁。
教室內外的陣陣喧嘩聲，讓林謹言有一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似乎也確實是隔世。
他這是在另一個世界，重啟了高三生活。
嘩啦啦——
紙張翻轉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
他收斂思緒，偏頭望向身側。
在他左手邊靠窗的位置，坐著一名女生。
白凈細膩的臉蛋兒泛著幾分紅暈，光潔的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劉海被整齊地梳向一側并用蝴蝶發卡別住，腦袋后面是一頭清爽的高馬尾。
看上去很有活力的一名女生。
就是表情冷淡了些。
女生顯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在答完習題冊上的一道題后，便放下了手里的中性筆，偏過頭，語氣自然的問道：“怎么了？”
“嗯……”林謹言微微一怔，隨即收回目光，微笑道，“沒事，就看看。”
女生蹙了蹙秀眉，低頭打算繼續做題。
捏住筆桿輕輕劃動兩下后，她抿了抿嘴唇，最終還是忍不住轉過頭問道：“為什么要跟老師要求換座位？”
“剛剛老師在場的時候不是說過了嗎？就是為了學習啊。”林謹言拿起自己桌上的中性筆，隨手在白紙上寫起了字，“都高三了，我可不想再繼續頹廢下去……你是班里成績最好的一個，要想快速提高成績，就只能來麻煩你了。”
如果是普通差生跟班主任提出這樣的請求，班主任多半要慎重考慮一番，也不會在詢問過兩人的想法后，就直接執行下來。
可惜，林謹言不是普通的差生。
他的家庭狀態，注定了班主任對他的同情，要遠遠多過其他情緒。
再加上他平日里的表現頗為規矩……甚至可以說是相當老實，已經完全贏得了班內師生的信任。
綜合考慮下來，班主任會同意他的請求，也不算是什么無法理解的決定。
“真的只是這樣？”女生心里依然有些懷疑。
“不然你以為是什么？”林謹言笑看著她，“懷疑我對你有不良企圖嗎？”
“誰知道呢……”
女生小聲嘀咕一句，回頭繼續做題。
林謹言收回目光，順勢瞥了眼女生桌上的一本習題冊。
書的封面上寫著一個娟秀的名字。
方棠。
看起來很甜，跟對方的性格一點都不搭。
應該叫“方冷淡”才對。
林謹言回過頭，在白紙上寫下這個名字，微頓兩秒，又在后面寫了“方糖”兩個字。
‘初中是隔壁班的同學，那時候就認識了……’
‘但是直到今天之前，兩個人說過的話，總共加起來好像也沒到二十句……’
‘這應該是我的問題……畢竟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阿宅嘛。’
‘所以要想讓人家心甘情愿地幫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思慮完畢，他擱下筆，偏頭問道：“你中午是不是沒吃飯？”
“吃了。”
“吃了一個小面包也算？”
“夠了。”
“這樣啊……”
林謹言沉默兩秒，起身離開了教室。
方棠停下寫字的動作，瞥了眼他離開的方向，心里有些奇怪。
這個人，似乎比記憶中那個不起眼的差生開朗了許多。
笑起來挺好看的……
她靜靜思索片刻，隨即有些好笑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將注意力轉回到習題上。
大約五分鐘之后，林謹言跑回了教室。
他側身靠坐下來，將手里的一盒奧利奧餅干放在桌上，推到女生的手邊。
“給你。”
“干什么？”方棠一臉疑惑地看著他。
“換你的課堂筆記使用權。”林謹言微笑道。
“這個……要筆記的話直接跟我說就行了，不用換。”方棠又將餅干推了回去，翻動桌上的書堆，“你想要哪一科的？”
“全部。”林謹言指了指自己桌面的一角，“你可以把課堂筆記都放在這里，方便我們兩個隨時取用，也不會影響到你平時的做題和復習。”
“唔……可以。”方棠想了想，感覺沒什么問題，便從書堆中找出幾本課堂筆記，將其放在對方指定的位置，遲疑兩秒后，又問，“我有些筆記是直接記在課本上的……那些要怎么辦？”
“暫時不用動，到時候我想復習的時候再跟你要，會盡量少麻煩你。”
“好。”
簡單交流完畢，兩人再次陷入沉默。
林謹言看了眼桌上的奧利奧餅干，伸手拆開外包裝，拿起一塊放進嘴里。
輕輕咀嚼兩下，甜得發膩的味道，讓他忍不住拿出課桌兜里的水灌了一小口。
這東西就不適合一口吃。
就著水咽下餅干后，他遲疑片刻，又將桌上那盒餅干推到了方棠的那一側。
“一起吃吧。”
方棠認真做著題，頭也不轉：“真的不用。”
“做題對身體能量的消耗很大，你中午只吃了一個小面包，肯定沒法堅持一下午的時間……這樣的話，你不吃午飯節省下來的學習時間，最后還是會浪費在身體能量不足導致的注意力不集中上，最后可能還會得不償失。”
林謹言認真說道，“你借我課堂筆記，我請你吃幾塊餅干，算是很合理的一種交換，根本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負擔。”
方棠做題的動作微微一頓，隨即繼續動筆，沒有回話。
“而且我這樣放著，你一直不吃，我也挺尷尬的啊。”林謹言壓低聲音說了一句，隨后歪頭趴在課桌上，開始午休。
方棠偷偷瞅了他一眼，發現他是把腦袋轉向了走道那邊，根本不會察覺到自己這邊的情況。
‘覺得尷尬就收回去啊……’
她瞥了眼桌上的餅干盒子，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肚子好像有點餓了……
她咽了口唾沫，強行將注意力移到習題上。
動手寫了兩個字，思緒又亂成一團。
剛剛對方說的話……似乎挺有道理的。
這是平等互換……
自己吃一兩塊，應該沒什么問題吧？
她輕呼一口氣，前后看了兩眼，見無人關注，便不動聲色地伸出小手，從包裝盒里取出一塊餅干，快速且悄無聲息地塞進嘴里。
為了避免發出太大動靜，她還緊緊閉上嘴，放慢了咀嚼的速度。
腮幫子鼓鼓的，像一只進食的小松鼠。
不出片刻，她就咽下了餅干，順便喝了口水。
很甜，不過還是挺香的。
她拿起筆，準備繼續做題。
下一秒，她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再次轉到了餅干盒上。
再多吃兩塊，應該也沒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