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千聞言,胸有成竹地道:“徐世績此人雖然有謀略,知兵法,但其麾下瓦崗軍人員混雜,可戰之卒遠不如我驍果軍,只需要以堂堂正正之戰,必可破之!”
司馬德戡眼眸一亮,旋即問道:“何謂堂堂正正之戰?”
凌千手揮著羽扇,一臉傲然道:“以己之強,攻敵之短,況我軍即將糧盡,此事營中將士皆知,不可鏖戰日久,宜速戰速決,所以最適合眼下的戰法,便是……一波流。”
司馬德戡深有感觸地點了點頭。
若非軍中糧食將盡,他也不會擔心成這樣。
不過看軍師如此自信,他忽然放下心來。
若說天底下最想造反的人是誰,必然非軍師莫屬!
而且軍師的策略,更是和他內心深處的想法如出一轍。
聽完后,司馬德戡親切地拉著凌千的手,神情興奮道:“軍師所言,正是本相所想!本相將兵,若遇強敵,當以兵法,然瓦崗軍遠遜于我等,我軍又缺糧日久,唯有此法,最適合我軍!”
凌千聽后,微微頷首。
心中卻是充滿疑惑。
主公是怎么知道司馬德戡……一定會認可這種一波流的?
要知道,一波流完全是把驍果軍往溝里帶啊。
陽城。
許牧率領張須陀,帶了三千軍隊,正準備以陽城公孫穎的名義,前往魏縣。
按照原本歷史,驍果軍遭遇了挫敗,本該士氣不正,為了挽回士氣,盡快破倉獲得糧食,驍果軍只有一波流這一種打法。
所以許牧無比自信,司馬德戡一定會接受凌千的建議。
采取一波流正面硬剛。
這是他唯一的方法。
不然李密瓦崗軍只要修筑壕溝,據地形堅守,耗盡他的存糧,他十萬大軍,必敗無疑!
“這十萬大軍,少說我也得收編個幾萬吧?”
許牧拿出了地圖,在昨日給凌千回信后,他便找到了老張,和他仔細分析了一下……驍果軍敗走的路線。
最后得出結論,原本歷史里宇文化及敗走的魏縣,是驍果軍逃亡的最佳去處。
“此番若能收編數萬驍果軍,我萬民城的兵力將補足短板,憑借陽城,未來進可攻,退可守!”一路上,張須陀也是躊躇滿志,激動不已。
許牧坐鎮陽城,他可謂是親眼見識到了……主公是如何將驍果軍十萬將士,玩弄在股掌之上的。
偷偷瞥了眼主公,張須陀無比慶幸自己當初加入萬民城的抉擇。
洛陽朝廷評價孫穎,匡扶隋室者,必此人也。
而在他眼里,能匡扶天下者,必主公及萬民城也!
“主公,此次驍果軍敗走魏縣,那凌千該如何自處呢?”在行軍途中,張須陀突然問道。
許牧卻指著北方,面色頗為凝重:“還不到他回萬民城的時候,北方,還有一個我中原大敵一直在虎視眈眈,下一步,他將打入他們內部!”
張須陀神色一正,曾經作為柱國,他自然知道,如今對中原大地威脅最大的外敵……
只有突厥!
東突厥兵鋒日益驕盛,控弦三十余萬。
而西突厥雖然遠不如東突厥,但同樣強到變態,這些年下來,把大隋經略的西域……全部降伏了。
現在西域各國,全部歸順于西突厥。
并且每年都需要上貢,連漢代以來的絲綢之路,都被西突厥給阻斷了。
一直以來,他都想提醒主公給,爭霸中原的同時,也要注意外敵。
沒想到……主公早就注意到了這個最強大的威脅。
“古之所謂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也不外如是了吧?”張須陀不禁感慨道。
主公已經開始布局,算計突厥,有凌千這個毒士在……
突厥被帶到溝里的那一天應該不遠了。
黎陽倉外。
徐世績打了一個漂亮的夜襲,殺敵無數,贏得了李密坐下一眾將領的叫好。
紛紛爭相祝賀。
唯有李密,神情頗不自然。
他本等著徐世績再有敗績,哪怕是任何一場小敗,他好直接命軍法官把徐世績給推出去斬了。
結果……
“懋公此戰——”李密剛想點評幾句,卻聽到帳外傳來了一聲急報。
“報——”
一個斥候急匆匆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好半天才緩過來,沉聲道:“驍果軍新逢大敗,不僅沒有休整,還在調集部隊,十萬人齊動,已集結于童山之腳!”
話音剛落,滿座皆驚。
他們沒想到,徐世績夜襲,已是喪心病狂,司馬德戡居然……
在損傷慘重的情況下,準備全軍出擊?
童山,位于黎陽倉之外,在現在瓦崗軍駐扎的西面,李密只派遣了一千瓦崗軍鎮守。
然而,它的戰略位置十分重要。
若是被驍果軍占據,將截斷他們西歸的道路!
“諸將如何看?”
李密猛地站起身,鷹視諸將。
裴仁基程咬金等人紛紛蹙眉,都在衡量敵我戰力,苦思對策。
唯有徐世績,年輕的他略微沉吟,便說出了自己的看法:“童山未必重要!驍果軍欲攻童山,正是因為他們糧食將盡,無法持久作戰,加上此次新敗,士氣正弱,因此必須用猛藥!”
“不然等待驍果軍的,只有慢性死亡!而且驍果軍裝備精良,若是死磕,我等即便勝了,也是慘勝,不如將童山讓與司馬老賊,我等深挖壕溝,據倉堅守,敵自可不戰而潰!”
一番理論下來,所有將領紛紛抬起頭,不動聲色地看向徐世績。
即便是他們,也不得不承認徐世績所言有理,極為精辟。
但……
在李密面前,他們不敢表露任何態度。
因為李密正盯著徐世績,冷冷說道:“懋公新勝,膽子便這么小了?我瓦崗軍在懋公心中,便如此不堪一擊么?”
“王世充在洛陽虎視眈眈,解決司馬德戡事不宜遲,絕不可拖延貽誤戰機!傳本公軍令,驍果軍新敗,士氣正低,務必要守住童山!我瓦崗軍將士,此次殺敵越多,將來回到洛陽賞賜官爵厚祿,奴仆婢女,上不封頂!”
李密沉聲發布了軍令,終究還是走上了歷史的老路。
在這一世,許牧沒有怎么改變歷史,因此他還是接受了洛陽的收編,但王世充一直對他招安收編的事耿耿于懷。
李密的計劃,乃是攜帶剿滅司馬德戡的大勝之威,入駐洛陽,效仿董卓故事。
但王世充顯然不會答應,作為反賊,他十分清楚,在逼不得已的時候,王世充恐怕會廢掉洛陽現在的皇帝楊侗,自立為帝。
到時候他又要重新攻打洛陽了。
得不償失。
因此……不只是司馬德戡沒有時間打長久戰,李密也不想打長久戰。
而且童山乃是黎陽倉西歸要道,若真被截住了……
王世充恐怕做夢都要笑醒。
在得知了驍果軍圖謀童山后,李密一意孤行,堅決和驍果軍死磕,這讓徐世績無比錯愕。
年輕的他,僅僅是按照軍事打法來推算判斷的,完全忽視了李密需要顧及的政治因素……
大戰,就這么一觸即發。
而他新立下的戰功,也被放在了一邊。
帶著錯愕和不解,徐世績回到了自己的營帳內。
然后便收到了一封匿名密信。
他皺眉拆開,看完之后,嚇得臉色發白,連冒冷汗。
“這……這這……這是誰要陷害我?”
他連忙屏退了左右,立即燒毀了這封密信。
密信中的內容,乃是勸誡他李密非明主,讓他離開李密,另擇賢良。
這種密信,居然出現在了瓦崗軍內……
光是想想,他就覺得毛骨悚然。
若是被主公知道了……
以他對主公的了解,他必死無疑!
然而,在他燒完這封信后,沒過多久,在他的營帳外,又不知從哪里冒出的一封密信。
一樣沒有署名,在信中,坦言此次童山之戰的后果……
“此戰瓦崗軍若敗,你尚可茍全性命,瓦崗軍若勝,你必死無疑!”
徐世績緊咬著牙,狠狠地把這封信撕得粉碎,付之一炬。
隨后,心中涌起的是深深的無力感。
他如何會不知……
主公已經對他起了猜疑。
若是這密信的事再被主公得知了……
他必死無疑!
可他若另擇明主,能擇哪個?
他十六歲便加入了瓦崗軍,八年以來,只認識瓦崗軍的人。
沒有任何人脈。
“難道天要亡我?”
營帳內,徐世績苦笑著,然后便接到了傳令官的傳令,令全軍所有部曲,駐守童山,不得有失。
驍果軍中營。
司馬德戡得知了李密應戰,大喜過望,轉而看向了凌千,贊道:“軍事此策甚妙,不攻黎陽,只攻童山,截斷他西歸之路,不然李密段不可能與我軍交戰!”
凌千一直保持著淡然的形象,微微頷首。
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逐漸代入了主公給他打造的毒士人設之中。
有主公的布局在,他幾乎都不需要操心什么。
但凡遇到計策方面的問題,只要修書一封,便迎刃而解……
此次交戰地點的選擇,同樣是按照主公的指點選定的。
“只是不知道接下來……司馬德戡會不會崩潰?”
在諸位將領都覺得前途一片光明的時候,凌千偷偷退出營帳,開始準備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