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穎還不知道,因為他一封奏折,引得楊侗君臣感慨連連。
把他奉為普天之下唯一忠臣。
現在的他,正帶著永昌公主,以及一百鐵浮屠,浩浩蕩蕩地乘船趕赴洛陽。
這封奏折,首先經過了王世充的查看,才被送入宮中。
一百騎入城,王世充自然不會阻攔,甚至……還讓使者前來,催促他快點進洛陽。
站在船頭,孫穎遙望著前方,洛陽城的輪廓依稀顯現了出來。
他的內心,卻無比忐忑。
手中一直緊攥著三枚錦囊。
這是在他出發前,主公給他的。
告訴他,在洛陽城內,若遇到了麻煩,直接打開,可以幫助他解決麻煩,化險為夷。
同時,他此去,是有大任務的。
想起昨日里,主公對他和盤托出的偷天換日計劃,孫穎的呼吸不由急促了起來。
這個異想天開的計劃,超出了他能想象的范疇。
簡直是天馬行空,欺騙天下所有人!
作為整個計劃的主角,所以他必須親身前往洛陽。
在他身側,楊萱走了出來,握著他的手,輕聲安慰道:“夫君,此去……是不是很危險?”
嫁給了孫穎幾個月,總的來說,楊萱對孫穎非常滿意。
都已經被封公了,軍法韜略卓然于世,依舊這么努力讀書。
對于外界的大事,偶爾上上城墻,交代那個叫老張的下屬,便可以處理的妥投當當。
當世之中,她覺得沒有一個人比得上她的夫君。
只是這一次,她看到孫穎一路上眉頭緊鎖,便知道,此去洛陽,風險極大。
孫穎轉身望著她,攬著她柔軟的腰肢,卻是云淡風輕地說道:“萱兒不必擔心,為夫此去,是要干一件足以青史留名的大事的,即便是死,又有何妨!”
楊萱嬌軀一顫,眼睛里浮現出了好多顆小星星,一臉崇拜地望著孫穎。
嬌羞地低下了頭,“嗯”了一聲,道:“萱兒愿與夫君一起,共赴國難!夫君若死,萱兒絕不茍活!”
孫穎聽后,心神一顫。
望著眼前的嬌妻。
嘴角漸漸翹起。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啊。
而想起自己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名利,地位,高官厚祿,美人賢妻……
都是主公給他一手操辦的。
而且主公還為他找到了人生方向,在檄文之道上,他愈發爐火純青,自詡可以噴遍天下人。
所以此次即便是主公讓他前往洛陽,有可能死在洛陽,他也沒有任何猶豫。
“士為知己者死,能跟隨這樣的主公,我孫穎縱死何妨?”
望著滔滔江水,孫穎心中忽然生出了無盡豪情。
洛陽皇宮。
楊侗等人正在大殿里議事。
說是議事,其實就是群臣上報一些洛陽城內的各大小事。
如今的朝廷,早已名存實亡,所轄之地,只有洛陽城內。
而且……最慘的是,楊侗還沒有什么決策權,只能被迫參與,看著群臣匯報,然后……
王世充站在群臣首位,一一回復。
自他登基以來,他就從未親自決定過任何一件事。
包括此次孫穎入洛陽,還是王世充批復允許的。
“陛下,陽城公孫穎已入洛陽,現在大殿外等候。”一個宦官忽然急匆匆跑了進來,高聲道。
楊侗心神一喜,連忙道:“快宣!”
群臣面面相覷,互相看了一眼,那個跑進來的宦官……更是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對楊侗的命令置若罔聞。
場面一時間極為尷尬。
半晌,站在首位的王世充這才假裝回過神,淡淡開口:“既然如此,就讓他進來吧。”
“諾!”
跪在地上的宦官這才如蒙大赦,連忙站起,急匆匆地跑出大殿。
楊侗面色陰沉,緊咬著牙,死死盯著王世充。
類似這樣的事,已經不是一次了。
而王世充卻好似沒有察覺到他的眼神,轉過身,看向了大殿之外。
“孫穎?倒是有一條好膽!”王世充心中冷笑著,卻在想著等會兒孫穎朝拜,他該怎么炮制對方。
在接到孫穎想入洛陽的消息后,王世充當時愣了片刻,便直接批準了。
孫穎一直是他的心腹大患,如今主動送上門來,他簡直求之不得。
很快,在宦官的帶領下,孫穎便進入了大殿。
“臣,陽城孫穎,拜見陛下。”
孫穎一進來,便朝著楊侗,也就是他的小舅子跪拜。
這是君臣兩個第一次見面。
實際上也是洛陽城內所有朝臣,第一次見到孫穎。
沒辦法,孫穎以前默默無名,根本沒人認識他。
楊侗連忙道:“愛卿請起。”
孫穎這才站起,然后……按照許牧交代的,直接往前大踏步,走到了群臣首位。
與王世充分立左右。
“放肆!”
在王世充身后,一個武將猛地站了出來,沉聲喝道。
此人名為云定興,乃是王世充的心腹,任屯衛將軍,頗受王世充信任。
孫穎微微抬頭,看向此人,冷哼道:“哪來的狗,敢在本將面前狂吠?”
群臣嘩然。
所有人都知道王世充和孫穎不對付,本以為……會是王世充率先發難。
誰曾想,孫穎居然如此不顧死活,站到了和王世充并排的位置上去了。
云定興被公然辱罵,頓時滿臉通紅,雙眸直欲噴火,大聲喝道:“孫穎!你不過是小小陽城公,豈有資格和鄭國公并列?”
雖然同為公爵,但國公和普通公爵之間,等級森嚴,自古以來,不容僭越。
然而……
孫穎卻不急不忙,看向楊侗,恭敬道:“有沒有資格,不是你說了算,而是陛下說了算,陛下覺得……臣有資格和王世充并列嗎?”
這一招,乃是主公教給他的。
讓他喧賓奪主,不然的話,第一陣仗輸了,日后在洛陽城內,幾乎無處立足。
一場朝堂紛爭,很快,便被孫穎把焦點全部引向了楊侗。
楊侗端坐在龍椅上,看著下方群臣,尤其是自己的……姐夫,正向他投來希冀的目光。
他咽了口口水,瞥了眼面色如常的王世充,沉聲道:“天下反叛四起,陽城公鎮守陽城要塞,先擋李密瓦崗軍,后收服反叛驍果軍,勞苦功勞,自然有資格。”
他這一開口,等于是公然和王世充站在對立面了。
不過這一次,十五歲的楊侗,還是有擔當的,不忍心讓他的姐夫……被群臣攻訐。
“噗通!”
只是他話音未落,孫穎便噗通一下,再次跪下,進諫道:“此人殿前喧嘩,質疑功臣,還請陛下治罪!”
他這一句話,卻是把楊侗架在火上烤。
出言幫下孫穎,楊侗還能做到。
若是治罪……
以他現在吉祥物的身份,連一個宦官都指揮不動。
楊侗苦笑了一聲,剛想要駁回,免得自取其辱,便見到王世充站了出來,沉聲道:“云定興殿前失儀,理當杖二十,還請陛下治罪!”
楊侗睜大了眼睛,一時間居然想不通王世充和孫穎這兩個人在想什么。
略作沉吟,楊侗沉聲道:“既然如此,那便……杖二十吧,殿前金吾衛何……”
話一出口,楊侗便愣住了。
他猛地醒悟過來。
杖二十……
誰來杖?
整個大殿,幾乎都是王世充的人。
總不能他來杖吧?
他剛才同意王世充,簡直是自取其辱!
想到這里,楊侗滿臉羞紅,下方群臣每一個都憋著笑,似乎都在看他的笑話。
尤其是云定興,更是昂首挺胸,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就在所有人看笑話的時候,孫穎看此一幕,心中暗嘆。
果然和主公預料的一樣。
楊侗在洛陽城內,已經是個傀儡帝王了。
他輕嘆了一聲,然后……緩緩踱步,走到了大殿的門口,看著門口戍衛的金吾衛,輕聲開口:“陛下喚你,沒有聽到嗎?”
金吾衛瞥了他一眼,卻是一動不動。
只是下一刻,他的瞳孔一縮,腹部一股疼痛感襲上心頭,猛地低頭一看,卻發現……
孫穎正從他的腹部,拔出了一把血淋淋的匕首!
“殺人啦!”
靠的最近的大臣嚇得瑟瑟發抖,忍不住后退了數步。
群臣瞬間騷亂了起來。
那名金吾衛帶著不甘和憤恨,倒在了血泊之中。
孫穎頗為嫌棄地把血淋淋的匕首扔在了大殿中央,轉而看向了另一側的金吾衛。
繼續溫聲細語地說道:“陛下喚你呢,聽到了沒?”
這個金吾衛臉色大變,變得慘白起來,說話的聲音都出現了顫抖:“聽……聽到了……”
“那還不快去執行?”孫穎繼續云淡風輕地說道。
金吾衛咽了口口水,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同伴,又看了眼王世充,最后低著頭,不管不顧地走上前,把云定興給拖了下去。
“用點力,不然的話,陛下會不高興的。”
在金吾衛走出大殿前,孫穎又補充了一句。
把那個金吾衛嚇得打了個擺子,差點栽到地上。
大殿上,鮮紅的血跡緩緩流淌著,群臣駭然,紛紛躲在一團,不敢靠近孫穎。
包括王世充陣營的武將們,更是無比忌憚地看著孫穎。
而孫穎……
此時看起來云淡風輕。
實際上……藏在袖中的手,正握著打開了的第一個錦囊,忍不住顫抖起來。
在進入大殿之前,他便意識到了王世充可能會對他來個下馬威。
便打開了主公交給他的第一個錦囊。
錦囊中,極為血腥地寫著四個字——當殿殺人!
這個殺雞儆猴的方法,說實話,太刺激了。
孫穎雖然久經戰陣,殺人不在少數,但從未嘗試過在朝堂之上做出如此大膽的行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