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密信里，凌千主要講了兩件事。
第一件是關于蕭美娘的，這段時間以來，蕭美娘在他的照顧下，并沒有按照歷史中那般，成為竇建德的小妾。
竇建德甚至都以為他喜歡蕭美娘，打算將其讓給他，還提出了給他們兩人主持婚事的想法。
這可把凌千給嚇壞了。
連連拒絕。
主公吩咐讓他照顧的女人，他可不敢起任何別的心思。
第二件事，則是關于突厥與竇建德河北軍之間的戰事。
在竇建德殺了處羅之后，突厥的始畢可汗打著為弟復仇的口號，興兵十余萬，以薛延陀部為先鋒，所向披靡，短短一月多時間，就攻下了河北十余個城池。
在突厥鐵騎之下，竇建德節節敗退。
已經損失了三分之一的河北范圍。
“屬下恐……竇建德為突厥所敗，使中原大地淪入異族之手，百姓遭受異族屠戮，還請主公早做計較！”
許牧看完信后，神情不由凝重了起來。
他原以為竇建德能多堅持一段時間。
但現在看來，最多三個月，突厥就能侵占整個河北。
他留在瀛洲的王琮，即便能擋住，但大半個河北，都將成為突厥的牧場。
無數中原百姓，都將淪為突厥鐵騎下的亡魂。
而現在的萬民城，正在和李世民的十萬大軍僵持，根本無暇他顧。
所以……河北，只能靠竇建德一人撐下去。
在對待外敵這個角度來說，許牧還是非常佩服這個同行的。
“蘇定方現在算算年紀，應該是二十六歲，正在竇建德麾下任職，不怎么受重用，或許可以趁此機會……”
許牧忽然眼神一亮，想到了一個既可以幫助竇建德抵抗突厥，又可以借機發戰爭財，壯大萬民城的辦法。
竇建德之所以能稱霸河北，其麾下自然是人才濟濟。
其中最著名的，就是蘇定方了。
其名蘇烈，但卻喜歡以字行走世間，故人稱蘇定方。
在高宗李治時期，他創造了一人滅三國的輝煌戰績。
而在李世民時期……
則是默默無聞的狀態。
大器晚成，說的就是他。
此外，司馬德戡兵敗后，不少人逃亡至河北，投靠了竇建德。
若論人才的話，他手下的人才，其實并不比萬民城少。
“不只是蘇定方，其他人，都可以挖過來！”
想著想著，許牧趕緊回到書房，開始給凌千回信。
同行手下人才濟濟，這怎么行？
他最喜歡干的，就是挖同行的墻腳！
至于竇建德麾下……只要有一個凌千，便可抵千軍萬馬！
河北。
金城宮。
竇建德望著桌案上擺著的一份最新戰報，面色陰沉，仿佛能滴出水來。
“高雅賢怎么跟本公保證的？出發之前，他許諾的鎮守洺水三月，這才幾天？三天！”
竇建德掃視著下方眾將，低聲怒吼道。
“僅僅三天，三天！照這樣下去，本公的金城宮，要不了多久，也要被突厥攻破了！”
“末將萬死！主公息怒！”
下方眾將紛紛跪下，急忙表態。
“一群廢物！”
竇建德氣得胸口起伏不定，緊咬著牙，看著桌案上的一份地圖，上面已經陸陸續續，丟失了十余座城池了。
他本來雄踞河北，一瞬間縮水了三分之一！
而在下方，武玄機緩緩抬頭，小心翼翼地說道：“主公……突厥是為了凌千軍師和蕭皇后而來，要不……”
他沒有把話說完，但眾人卻都聽明白了意思。
想讓竇建德棄車保帥！
竇建德目光一沉，冷冷盯著武玄機，寒聲道：“你的意思是，讓本公出賣軍師？”
武玄機嚇得連忙低下頭，緊咬著牙道：“主公……我等志在天下，與突厥為敵，實屬不智啊！”
竇建德聞言，忽然平靜了下來，看向以王伏寶為首的其余將領，問道：“你們以為呢？”
王伏寶，竇建德麾下宿將，在凌千來之前，他身先士卒，沖鋒陷陣，所立戰功乃是諸將第一。
可在凌千來之后，一切都變了。
竇建德動輒與凌千同寢，經常和凌千談論未來方略……
王伏寶已經大為失寵。
此時聽到竇建德詢問，他拱手道：“突厥生于草原，必不習慣于中原環境，必非為侵占中原而來，此次禍源……若將其送出，或許可解河北之危。
他沒有明說，但態度卻很明顯了。
其余諸將聽到他發話了，連連點頭。
尤其是凌千毒士的名頭，實在是讓人心驚膽顫。
自從凌千得寵以來，所有人都提心吊膽，生怕哪里得罪了凌千。
然后被凌千安插罪名給除了。
竇建德見麾下眾將如此，深吸了一口氣，遣散了他們。
最早的時候，為了留下凌千，他突然上頭，殺了處羅，和突厥結下了大仇。
可過了這么久，他已經冷靜了下來。
眼下局勢危急，若真的沒有辦法……
他只能把軍師送去了。
軍師這段時間里，雖然給他獻了不少策略，幫他解決了許多麻煩，但……
突厥勢大，河北危若累卵，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萬不得已，他只能棄車保帥了！
如此想著，他離開了金城宮，開始前往……軍師府。
這幾日里，軍師一直閉門不出，說是在苦思對突厥的方法。
竇建德打算再給凌千最后一次機會。
雖然他很器重凌千，但生死之間，他還是選擇了生。
就跟晁錯之于漢景帝一般。
其為漢景帝立下了無數功勞，乃是肱骨之臣，卻因為七國之亂，七國以“清君側，誅晁錯”為名頭……
漢景帝和諸多大臣便以為殺了晁錯，七國便會退兵。
竇建德輕嘆了一聲。
他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會做這個漢景帝。
“若軍師能有退敵之策，本公……”
跨入了軍師府，竇建德心中默默想著。
他頗重情義，乃是所有反王中，最講道義的那種。
所以才愿意為了凌千，怒而殺處羅。
抗住了突厥壓力，堅持到了今日，還沒有獻出凌千和蕭皇后。
而凌千顯然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才會向許牧求助。
這幾日里，金城宮內，群情激憤，王公大臣，軍中宿將，到處都在說……殺了他，便可以解突厥之怒。
他十分清楚，即便竇建德再講義氣，在這樣的情況下……
他極有可能成為犧牲品。
所以他在信中，特意向主公求助，尋找可以制服突厥的策略。
竇建德來到了凌千面前，神情十分平淡：“如今突厥勢大，連下我方十余城，視若危卵，不知軍師……”
顯然，他并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突厥鐵騎，其兇猛程度，舉世皆知！
僅僅月余，便攻下了十余座城池……
每隔幾天便有戰敗丟城的戰報傳回，竇建德聽到這些消息后，甚至都有些麻木了。
哪知道，凌千揮舞著他的羽扇，臉上又重新掛起了自信之色。
讓竇建德眼神一亮。
這等神情……
他已經很久沒有在軍師臉上看到過了。
每次軍師臉上出現這種神情，都能獻出妙策。
在竇建德來之前，凌千剛剛看完許牧最新來信，正打算去找竇建德獻策呢。
“主公莫憂，我有遺策，可制突厥！”
凌千嘴角翹起，按照許牧信上的吩咐，直接說道：“在從軍之前，曾與魯班遺族相識。”
竇建德聞言，略為詫異，不由反問道：“可是公輸班之族？”
在戰國時期公輸班的攻城器械以及守城器械，聞名于世。
只是在秦漢交替之際，擅長打造這些器物的匠人們，都銷聲匿跡了。
“正是，此族擅長打造守城器械，說是一器鎮一城，也不為過。”凌千頷首道。
竇建德神情微微錯愕，有些不相信：“一器鎮一城池？”
凌千點了點頭，接著又拋出了老東家孫穎當招牌，“當初李密在攻占洛口倉后，曾興兵十余萬，直奔陽城，卻在數日之后，放棄了陽城，轉攻洛陽，主公可還記得？”
竇建德微微思索，緩緩點頭。
也就是這一戰，把孫穎的大名，傳遍了天下。
其鎮守的陽城，猶如天塹，李密瓦崗軍半步不可逾越！
“當初孫穎使用的，便是魯班遺族打造出的守城器械！”凌千趁熱打鐵，利用孫穎開始宣傳了起來：“真因為如此，李密才舍棄了城低將少的陽城，轉而攻洛陽，甚至發出了撼洛陽易，撼陽城難的感嘆！”
竇建德聽到這段往事，目光愈發明亮。
畢竟陽城公孫穎的大名，不是假的。
其麾下兩將，四日拿下三十二州，震動了天下。
“軍師所言當真？如此守城利器，價值幾何？”竇建德連忙抓住了凌千的手，激動問道。
凌千搖著羽扇，微微一笑：“魯班遺族說了，可以先免費贊助主公一件守城器械，不要錢。”
竇建德深吸了一口氣，聞言不僅沒有喜色，神情反倒是凝重起來。
不要錢的東西，往往是最貴的。
不過……
眼下河北危急，已經容不得他猶豫了，當即便大手一揮，讓凌千全權負責此事。
把魯班遺族送來的……守城器械，送入前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