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有所愛,下有所效。
梁武帝蕭衍晚年信佛,便是如此。
其前半生英明神武,梁朝在他的治理下,蒸蒸日上,政績卓著。
可是在晚年,迷信佛教,早晚要入一次佛門,更是做出了四次出家的壯舉!
作為皇帝,四次出家……
在南北朝時期,僧人一旦出家,想要還俗,就必須要捐贈贖金,用來贖身。
而蕭衍又是皇帝。
所以贖金特別貴。
史料記載,其大臣為了贖回皇帝,前后四次,共計花費了四億錢!
也正因為如此,在南北朝時期,佛教大興,寺廟大行。
為了討梁武帝的歡心,無數大臣都開始研習佛經……
現在的洛陽,仿佛在上演數百年前梁朝的一幕。
在王世充帶頭示范,云定興這個受寵的鮮明例子之下,越來越多的大臣加入了研習佛經的行列。
而那些所謂的因果報應說,世人兼愛說……
因為云定興,被大臣們愈發重視了起來。
只要學會了此招,便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痛揍別人。
別人關鍵還沒法說你。
不知沒法說,還要感謝你……
禮部侍郎就是個鮮明的例子。
在散朝之后,禮部侍郎一瞬間,成為了最勤奮的那一個。
甚至一邊背誦著佛經,一邊咬牙切齒喊著云定興的名字。
陽城公府。
書房內。
永昌公主楊萱,正在給她的夫君孫穎磨墨,不時偷瞄著孫穎,眸子里流露出崇拜之色。
這一次捷報傳來,大破突厥鐵騎,天下震動!
而她的夫君,卻一副極為淡定的模樣。
仿佛早就知道了此事。
想到這么有才華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夫君……
楊萱愈發覺得自己太幸運了。
孫穎正握著筆,伏案而作,一邊寫,一邊搖頭道:“這個徐世績,兵法學的不咋樣,檄文也沒學到幾分,還需要讓為夫幫他重寫一封檄文!”
楊萱聽后,抿嘴笑道:“夫君,你的要求也太高了,徐世績畢竟才二十余歲,得到夫君教導,能有如此戰功,已經很不錯了。”
在檄文之道上,孫穎卻顯得十分執著,冷哼道:“這可不行!古人所謂上兵伐謀,其次伐交,最次攻城,徐世績現在還停留在攻城這個層次。”
“檄文直到,還需要多磨練磨練,要知道,寫得好的檄文,一文可抵千軍萬馬,所向披靡……”
孫穎說著說著,想起了主公對他說過的話。
楊萱在一邊沒怎么聽懂,但愈發覺得夫君的厲害。
自家夫君就是這樣。
做什么都要追求極致。
連檄文也是如此……
小半個時辰后。
孫穎寫完了一篇檄文,洋洋灑灑讀了一遍,略作刪改,這才命人將它取走,傳告天下。
當然,最優先的,自然是傳告到長安……
給李淵看一看!
與突厥勾結,認賊作父,混亂中原,這可是噴人的大好機會!
哪怕徐世績已經噴過了,但孫穎還是想再噴一次!
畢竟徐世績寫的檄文,太過小家子氣,完全氣不到對面。
“萱兒,為夫此文,定要讓李淵吐血三升!”
寫就之后,孫穎背負著雙手,極為自信。
此時的楊萱,眸子里全都是小星星……
長安。
孫穎的檄文傳告天下,很快就傳遍了整個長安。
果不其然。
這一次,在看到這封檄文后,李淵真的被氣得吐血了,當場暈厥。
寢宮中,李淵臥在榻上,過了半天時間,才蘇醒了過來。
可一清醒,他滿腦子都是孫穎的那封檄文。
《討李淵檄》。
其中開篇便把他祖宗十八代挖了一遍。
包括北魏開國八大柱國李虎以及李虎的前面幾代,都說了一遍。
大侄就是分析他……是個雜種。
不是純正的漢人血統。
乃是鮮卑化的漢人。
所以……他才會做出引突厥入中原這種天怒人怨的事。
在檄文中,孫穎痛批此事,“突厥異類,不足以言道理,不足以明善惡,不講人倫,罔顧綱常,長安李氏,莫非愿學突厥,子娶父妻嗎?”
更是大罵他李氏沒有禮義廉恥,如此以往,日后李氏必定會出現亂倫之事……
總而言之,每一句話,都是戳著李淵的脊梁骨罵的。
李淵緊咬著牙,支撐著從病榻上坐起,看向了身側陪伴了他多年的老臣裴寂。
“玄真,你覺得……朕與突厥聯合,是對是錯?”
裴寂連忙俯身低頭,應道:“此乃國策,臣……不敢妄議!”
李淵瞥了他一眼,哼道:“但講無妨!”
裴寂這才緊咬著牙,道:“突厥無信無義,實非善類,而且貪得無厭,對我中原虎視眈眈,與虎謀皮,應當小心反噬啊!”
李淵半瞇著眼,不由沉默了下來。
半晌,才嘆息道:“朕豈能不知?但突厥鐵騎,舉世無雙,中原各地反王眾多,現在都缺戰馬,唯有突厥所產戰馬,最為精良,朕與之逶迤,乃是為了天下大計啊!”
在隋末這段時間,各地反王,的確最缺戰馬。
甚少組建騎兵。
這也是突厥鐵騎聞名天下,讓人中原群雄聞之喪膽的原因。
能對付鐵騎的,素來只有鐵騎。
在中原缺少騎兵的情況下,突厥自然而然地逞兇稱雄!
哪知裴寂聽后,神情古怪道:“突厥鐵騎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說著,他便把此次徐世績大破突厥鐵騎的經過說了一遍。
李淵聞言,瞳孔放大,神情又驚又喜。
但反應過來后,臉色又變得忌憚萬分:“此策必定是孫穎所想!以步兵破騎兵,古往今來,未之有也!”
裴寂同樣感慨道:“世之名將,若孫穎居第二,怕是無人敢居第一了!”
如今的孫穎,已經用一個又一個戰功證明了自己。
告訴世人,他的恐怖之處。
突厥鐵騎都在他教導出的徐世績手上吃了癟……
寢宮內,李淵環顧四周,他的身側站立著的群臣,有裴寂,有王珪,有魏征,有皇甫無逸……
“竇建德有毒士凌千,可拒突厥,經營河北,猶如鐵桶,王世充有名將孫穎,驚世之才,妙法破鐵騎,有他一人在,河南便是天塹!”
他再次唏噓長嘆:“悠悠上天,曷薄于我?”
群臣低頭,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河北,金城宮。
竇建德同樣接收到了來自洛陽方面的《討李淵檄》。
看完之后,當即撫掌大笑:“這個孫穎,說的甚有道理!李淵此人,居然和突厥勾搭在一起,簡直是罔顧人倫,毀棄綱常!”
這段時間以來,他一直在和突厥開戰。
憑借著向“魯班遺族”購買的守城器械,殺死了無數突厥人。
現在的他,和突厥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再難緩和!
所以竇建德對突厥的恨意極深。
與此同時,凌千拱手道:“主公,屬下已經命人準備繩索和斬馬刀,讓士卒操練破突厥鐵騎之法,要不了多久,咱們便可以反攻了,將突厥侵占的城池,全部打回來!”
竇建德聽后,更是喜不自勝,激動不已。
雖然眼下王伏寶鎮守壺關,擋住了突厥鋒芒,但在之前,突厥……已經攻占下了河北三分之一的地域。
說實話,總不能一直只守不攻吧?
在向許牧請示過后,凌千也逐漸準備展開對突厥的計劃。
而因為多次立功,竇建德現在對凌千無比信任,直接拉著他的手,激動道:“反攻之事,交由軍師全權指揮,全軍上下,都將配合軍師!!”
凌千立即裝作感動的模樣,俯身下拜道:“主公知遇之恩,屬下沒齒難忘,必定為主公收復河北全郡!”
說實話,河北與其落入突厥手中,還不如落在竇建德手中。
這也是主公要求的。
畢竟突厥……真的是罔顧人倫,對境內的中原百姓大肆奴役。
在接到命令后,凌千便回到了軍師府,然后打開了許牧最新寄來的密信。
告知他接下來,該怎么發起反攻,踩著突厥崛起,成就他天下第一軍師的地位。
然后禍害完竇建德后,再跳槽到突厥去當國師,禍害突厥……
壺關之外。
始畢可汗也受到了烏骨力戰敗的消息。
當即勃然大怒。
緊接著,他突然發現,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
該怎么應對他突厥的鐵騎了。
步兵反過來克制突厥的騎兵!
如此一來,他突厥對中原的威懾力將大為降低。
本來突厥的騎兵面對堅城就極難取勝,現在好了,說不定在未來,平原戰中,突厥鐵騎都占不到上風……
“簡直是混賬!這個烏骨力!戰敗也就算了,居然還暴露了鐵騎的弱點!”
始畢可汗恨得咬牙切齒,望著壺關高聳的城墻,以及兩岸連綿的山峰……
說實話,他有點想退軍了。
畢竟這一次,攻下了河北三分之一的區域。
真要來說,他還是賺的。
再打下去,中原群雄都學繩索和斬馬刀這種打法,那他的戰馬還要不要了?
而且此戰持續了數月,現下是夏秋之際,草原牧馬繁衍,農忙收割等事,都需要人力來參與……
“傳令,薛延陀部和回紇部,兩部鎮守壺關之外,伺機而動,其余人等,隨本汗一起,回草原!”
一番考量過后,始畢可汗留下了十萬人鎮守壺關之外,其余人本部人馬,全部撤回了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