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山腳下。
裴行儼拿著望遠鏡……
注視著劉黑闥的撤退方向,嘴角抽了抽。
他沒想到,劉黑闥的膽子這么小。
一看到中伏,就立即逃跑。
頭也沒回。
沒錯。
在主公的命令下。
他早就趕回了童山。
并且為了應對河北軍,設下了一個埋伏。
先是派遣兩萬大軍,斷絕了劉黑闥十萬大軍的后路。
緊接著……
便是三千身穿黑甲的鐵浮屠將士的沖鋒。
再接著,他還為他們準備了大量的火藥。
但……
他們還沒來得及沖鋒。
劉黑闥就撤退了。
他只有五萬大軍,根本沒辦法將十萬大軍全部留下。
而且鐵浮屠極重。
追擊能力遠遠不足。
“全軍掩殺,盡量多殺敵人!”
無奈,他只能下達了這么一個命令。
追著劉黑闥的軍隊一頓亂殺。
然而劉黑闥久經沙場,并非庸才。
最后還是成功帶著九萬軍隊撤出了他的包圍圈。
剩余九萬大軍,整頓傷亡。
很快就清點出了近一萬的傷亡!
劉黑闥面色陰沉。
這下子更不好跟陛下交代了。
而他坐下諸將……
紛紛表示不滿。
“將軍,我軍有十萬人,即便被包圍了,敵軍五萬人,我們也不一定會輸啊!”
“將軍,此戰我們不該退的!”
一個個都覺得剛才不該撤退。
劉黑闥冷冷瞪了眼他們,冷笑道:“此處誰為統帥?敵軍敢設伏,就必然有所憑仗,你覺得能配合河南軍兩天一夜攻下太原十九州的裴行儼是傻子嗎?”
他這次選擇撤退。
完全是出于謹慎。
不敢貿然輕敵。
而且裴行儼的軍法造詣,從排兵布陣,到調度用計,都非一般將領。
至少他這短短的交鋒以來,就覺得很吃力。
于是……
戰敗之后,他直接寫了一封請罪信,發回了金城宮。
交給了竇建德。
“陛下,臣戰敗于童山,損兵近萬,罪責甚大!”
首先,他承認了自己的罪過。
然后講述了一遍他退兵的理由:“裴行儼此人,以前平平無奇,但此次交鋒以來,其軍容齊整,排兵布陣更是深諳妙法,未有紕漏,臣恐其還有后招,故此后退!”
最后,他更是在請罪信中直言:“裴行儼此人,乃我河北心腹大患,若不根除,我河北將永無寧日!”
接到了這封信后……
竇建德沉默了。
他依稀記得,軍師以前不是這么說的。
軍師告訴他。
裴行儼庸碌之才。
沒有什么將能。
不足為懼。
但是現在……
太原被破,軍師就突然失蹤了。
再也沒有了蹤跡。
有傳言說……
軍師已經被亂軍殺死。
為此,他還傷心了很久。
“軍師不會騙朕!”
“依朕看,這個劉黑闥,已經被裴行儼嚇破了膽!和軍師一比,高下立見!”
最后,竇建德沉聲下令,直接換下了劉黑闥。
“卿既不行,便讓有能者居之!”
一封旨意下達。
劉黑闥卸去了所有軍權。
退出前線,回金城宮領罪去了。
換上了一個年輕的勇將,趙琦。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也是軍師忠臣的擁護者。
對軍師的斷言……
確信無疑。
軍師當初用一計,便嚇得裴行儼退去數十里。
他在來到前線,接掌軍權后……
立即對麾下諸位將領說道:“軍師曾言,裴行儼此人,生性多疑,庸碌而無謀,針對此點,本將有一計!”
接著,他便把他的計劃說了出來。
“童山三面易守難攻,唯有東北面最易進攻!最本將欲從滄州出發,猛攻童山東北面!”
眾將在地圖上進行了一番對比。
很快,就有一個將領發現了破綻:“如從滄州出發,那我河北南面便成了坦途,如果裴行儼大舉入侵的話……”
在地圖上……
如果他們放棄了南面,裴行儼從童山另一側繞道……
直接進攻他們南面,那一切都完了。
河南軍將長驅直入。
至少攻占他們四座城池!
劉黑闥指揮的時候,就是考慮了這種情況,一直在南面派遣了重兵鎮守。
對此。
趙琦冷笑道:“如此破綻,我豈會不知?然而軍師斷言過,裴行儼生性多疑,看到如此大的破綻,必然不敢輕易動手!”
“在他猶豫的時候,我軍只要猛攻童山東北面,必能一舉而下!”
眾將面面相覷。
似乎趙琦說的有幾分道理。
但這樣做,實在是太冒險了。
只是……
趙琦一意孤行。
完全沒有把裴行儼放在眼里。
直接率軍猛攻東北面。
空出了南邊。
露出了一個巨大的破綻。
童山。
此時的裴行儼很懵逼。
“怎么回事?劉黑闥腦子發抽了?”
他還不知道,和他對陣的主將,已經換成了趙琦。
他拿起望遠鏡,看著正在朝童山猛攻而來的趙琦大軍,嘴角抽了抽。
“他們不會把凌千說的話當真了吧?”
他突然發現……
自己好像遇到了意外之喜。
這么大的一個破綻,就這么擺在他的眼前。
空出南面,給他進攻的機會?
而且童山易守難攻。
哪怕敵軍是從東北面進攻,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被攻破。
“一萬將士留守,其余四萬,隨我一起,從另一側下山,進攻河北!”
深吸了一口氣,裴行儼當然不會放過這唾手可得的功勞。
直接帶著四萬將士,從另一側下山。
而這一幕……
自然引起了河北軍的注意。
斥候立即來報:“報將軍,敵軍率軍近四萬,已從另一側下山,疑似要對河北動手!”
其他將領大驚,紛紛表示應該立即回援。
然而趙琦不愧是凌千的忠實粉絲,露出了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諸位不要慌亂!”
“軍師算無遺策,洞悉人心,他的評斷不會出錯!”
“裴行儼此人生性多疑,絕不敢貿然進攻南面!”
“他此番,必然是為了試探!”
“本將早已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計謀!”
“他率領四萬大軍下山,難道不要童山了嗎?”
趙琦穩坐釣魚臺,一點也不慌亂,沉聲分析道:“這個時候,我們就更應該按兵不動,繼續猛攻童山!”
“逼迫他反過來回援!相信要不了半日,他發現我們沒有回援河北,必然以為南面空虛是我軍計謀……”
“生性多疑的話,絕不敢輕舉妄動,只能被迫回援童山!”
“所以……傳我軍令,繼續猛攻!”
趙琦分析得頭頭是道。
諸位將領聽的有幾分道理,但又感覺有哪個地方不太對勁。
這個心理戰的代價……
也太大了吧?
如果對方不多疑了呢?
直接進攻了河北可咋整?
然而趙琦完全不擔心這一點。
表示不出半日,裴行儼一定會回援!
離開了童山。
裴行儼帶著四萬軍隊馳行了十余里。
結果發現……
居然沒有回援。
而斥候則匯報道:“將軍,敵軍沒有一兵一卒回援,反而正在加速猛攻童山!”
裴行儼:“……”
他已經無語了。
對于這種功勞,他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這么欺負對面,簡直是勝之不武啊。
這和白送有什么區別?
“軍師不愧是軍師,雖然退休了,但毒計尚在,真的是害人不淺啊!”
凌千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自從太原被收復后。
凌千便深藏功與名。
重新回到了河南。
因為擔心他毒士名頭太大……
許牧決定讓他先秘密退休。
如果太高調的話……
恐怕會引來不少人的暗殺。
比如說竇建德。
比如說突厥草原上的那群人。
畢竟他坑的他們太慘了。
就這樣……
裴行儼下令急速行軍。
既然他們自己都白送了,那他當然不能客氣。
四萬大軍飛速朝著河北殺去。
半日過后。
童山腳下。
趙琦還是沒能攻下童山。
而斥候也傳回來了裴行儼四萬大軍的最新戰報。
“是不是裴行儼大軍已經折返回援了?”
趙琦露出了一副算無遺策,我就知道的表情。
斥候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說道:“回將軍……河北已經淪陷了兩座城池,裴行儼似乎打上了癮,正在攻打第三座……”
聽完之后。
趙琦一愣。
旋即猛地噴出一口鮮血。
“怎么會這樣?軍師不是說他生性多疑嗎?”
“我故意露出這么大的破綻,他怎么敢直接就進攻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莫非敵軍主將不是裴行儼?”
趙琦緊咬著牙,不斷發問。
他坐下諸將都低著頭。
神情十分復雜。
這次丟城……
丟的可太輕松了。
還好和他們無關。
他們多次勸諫過。
可趙琦卻一意孤行,根本不聽。
此時的趙琦還在懷疑人生之中。
不斷反思到底是哪個環節出問題了。
“難道是本將的計謀不夠徹底?不對啊,為了讓裴行儼生疑,本將撤去了南面大部分軍隊,每座城池都只有幾百個人防守……”
他喃喃著,時不時噴出幾口鮮血,場面十分壯觀。
“將軍,當務之急,還是趕緊撤兵,回援河北,及時止損吧!”
最后,幾個將領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沉聲建議道。
趙琦眼神一亮,仿佛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緊咬著牙關:“不可!”
“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