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張全德三兄弟

張全德拿著筆和賬本，寫寫劃劃，眉頭緊蹙，過了好一會兒，才放下筆，指了指賬本道。

“這個月目前才賣五千斤不到，眼看還有五天月底了，這個月估計也就一萬斤出頭了！”

張全德這話，讓另外兩個兄弟也是有些沉悶，大家都知道這個月賣這么少的原因。

斷貨半個月，這讓代理商自然沒錢賺，大家對這次斷貨風波，都很煩躁，而眼下還有一個更加煩躁的問題在等待他們。

“大李莊重選代理商的事，你們怎么看？”

這話是張全德三弟張全美問的，他們三兄弟，名字很有意思，張全德是大哥，張全智是老二，張全美是老三，德智美，這兄弟父母顯然也是文化人！

張全美這個話，讓現場氣氛頓時更加沉悶起來，眾人都沒說話，好在這時候，幾個婆娘喊開飯了，暫時化解了這場尷尬。

很快，飯菜上桌，紅燒魚，紅燒肉，炒小李莊雞蛋，回鍋肉，魚香肉絲，還有海鮮湯，五菜一湯，都是葷菜，而且份量十足，大人小孩圍著飯桌，并沒有想象中那樣去搶著夾肉吃，大家都慢嚼細咽。

顯然，這些大魚大肉，早已經成了家中常配菜品，張全德家人，對此，早已經習以為常，幾個小孩都是小胖墩，這在八十年代初期，這種家庭，是很少見到的。

靠著小李莊雞蛋，張全德幾兄弟早已經脫離普通群眾了，如果不是怕太顯眼，他們早已經可以買小汽車了，為此，在吃吃喝喝方面，他們從來不虧待自己。

幾兄弟飯前，先喝起酒來，八一年的茅臺，在張全德家是家庭平常用酒，幾兄弟喝了幾杯后，開始探討這次大李莊重選代理商的事。

這次重選代理商，影響最大的，自然是張全德幾兄弟，畢竟，幾兄弟現在靠這個市區獨家代理，賺得盆滿缽滿，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這個市區代理了，所以這事一出，幾兄弟不急是假的。

但是幾兄弟中，唯一保持平靜的，也只有張全德了，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倒戈大李莊，從七九年底就和秦河合作，到現在三年整了，秦河是什么人，張全德還不清楚？

這些年，他是親眼見到小李莊一步步從最窮的窮逼大隊一步步發展成南湖縣最富裕的村莊，集資建雞場，修了馬路，拉了電線，開起飯店，電視機在小李莊都不是稀罕玩意了，這一切的背后，都站著那個說一不二的男子。

而且最重要的是，張全德當年是什么身份？一個破貨郎而已，一個月賺二三十塊錢，還偷著樂，生怕被糾察隊抓住，再看看現在，他每個月過手的錢，都是以萬為單位計算的，這一切的背后，都是那個男人帶自己起飛的。

張全德甚至有時在想，如果那次自己競拍到南湖縣代理權，那自己幾兄弟，估計現在還每天在南湖縣那個小地方打鬧，每個月賺幾千塊，再幾兄弟一分，每人一年幾千塊錢，覺得心滿意足了。

可就是因為自己競拍失敗，被那個男人鼓勵了一番，把錢全部砸到市區，最后又是那個男人給自己出各種主意，讓自己的生意迅速打開市區市場，成就了今天這番事業！

只要自己不是狼心狗肺，就不應該在這個關鍵的時候，背叛他，所以幾兄弟談論這個話題后，張全德態度很強硬地說道。

“以后別談這個問題了，我們不會跟大李莊合作，今天不會，以后也不會，記住，我們今天這一切，都是誰帶來的，不要做三心二意的人，而且以我對姜村長為人的了解，這次他不可能沒有后手，你別看他平時對代理商都還不錯，但是一旦他翻臉，未來，我們別想靠小李莊賺一分錢！”

張全德這話，讓另外兩兄弟頓時啞然，他們沒想到大哥對這個姜村長這么看重，他們張家靠小李莊發家致富這事，他們當然也清楚，但是人是善變的，何況他們已經嘗到金錢帶來的甜頭。

而這時候，是選擇大李莊，還是選擇小李莊，成了他們心中一塊大石頭。

主要這事，從明面上看，小李莊根本沒有任何機會和大李莊競爭，小李莊人口少，地方少，而且還在大李莊旁邊，自古以來，都被大李莊死死壓住，現在大李莊找到一個機會，翻身農奴把歌唱，想把小李莊趕盡殺絕，也是人之常情。

這頓飯，雖然飯菜豐富，但是幾兄弟吃到嘴里，沒滋沒味，飯后，婦女收拾碗筷走了后，幾兄弟烤著火，原本這個話題就已經過去了，既然大哥張全德做了主，那大家就得聽他的，這是張家一向的規矩。

但是這件事關系到張家未來的發展，幾兄弟心思各異，終于，張全美還是忍不住了，重新把這個話題打開。

“大哥，要不，我們偷偷和大李莊接觸一下，就說，也可以幫他們賣一些雞蛋，先穩住他們，等大李莊和小李莊之間決出勝負的時候，我們再隨便站隊就是了！”

張全德沉重臉，看了三弟一眼，這時，老二張全智也借機開口道。

“大哥，我覺得三弟說得有道理，我們現在是他們兩個村最大的銷售渠道，他們必須給我們面子，而不是我們討好他們，小李莊發展前景，遠沒有大李莊大，而且我們上個月不是想，等明年，把市場擴大到對面市，這樣銷量還會加大，小李莊那點地方，未來最多也就養幾萬只雞了不起了，而大李莊，未來想養多少就養多少，他們之間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

看到兩兄弟這番話，張全德終于忍不住了，拍了拍桌子，拍得啪啪響，引起外面幾個婦女側頭觀看，張全德掃了她們一眼，婦女幾人頓時把大門拉上。

張全德拍了拍桌子，發現自己有些過了，這才嘆了嘆氣，語重心長地道。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想什么？我想的問題，比你們想的多得多，你們只看到表面，大李莊人多地廣，那些優勢算一個屁呀，叫你們多看新聞聯播，整天想著吃吃喝喝耍女人！”

說到這里，幾兄弟齊齊看了看門口，見沒有動靜才松了一口氣，張全德聲音又少了一個檔次，語氣終于緩和了一下，才繼續道。

“你們看過新聞聯播沒？知道鵬城不？改革開放都好幾年了，以后國家政策只會越來越開放，今年你沒看到，市區里，一些外地商人都敢過來做生意了，以前誰敢？以我猜測，要不了幾年，到時我們這些私人小老板，就可以光明正大做生意了，甚至國家還會鼓勵我們做生意，到時只要我們有錢，你可以全國各地買房做生意，根本不會有現在這么多限制！”

張全德喝了一口已經有些涼的茶水，又開始說道。

“我和姜村長做生意都整整三個年頭，從最開始的老鼠藥到現在的雞蛋，我都看在眼里，在我眼里，姜村長是一個能人，他當初把雞場建到大李莊，后面還挑選大李莊的年輕人做雞飼料配料員，難道那時候，他就不清楚今天發生的事？你們都太年輕了，姜村長當初絕對能想到今天這一天，但是他或許沒想到發生這么快而已，我猜測，他叫我們這些代理商不去收購大李莊的雞蛋，只是第一步，接下來，還會對大李莊下死手！”

張全德的話，讓兩兄弟目瞪口呆，仔細想想，也覺得有道理，但是兩人畢竟不是很了解秦河，所以還是半信半疑地問道。

“大哥，如果萬一，這次真讓大李莊起來了，而且萬一，他們真可以產那么多蛋，而且還重選選出一個市區代理，那我們怎么辦？”

張全德剛剛下去的脾氣又開始冒火了，語氣強硬地道。

“哪有那么多萬一，總之，你們要相信姜村長就是了，我可警告你們，千萬別私下去接觸大李莊，一旦被我發現，別怪我不客氣！”

兩兄弟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擔憂和蠢蠢欲動的神情。

秦河不知道的是，自己合作三年的合作伙伴，張全德張師傅，已經隱隱約約猜到他還有其他底牌，果然，那些發財的人，都是對細節，觀察畢竟仔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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