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鳴山君要迎娶宋瑗?!”
石鴻的母親來自漢宣堂宋家旁系。
陽澤鄉的漢宣堂分店,就是由他母親家管理。
前日里,他們家接到余城來的消息,說是余城宋家的嫡系二小姐要出嫁。
石鴻母親要前往余城賀禮,順便省親。
混亂剛過,石鴻擔心路上不安全,向官府告假后,親自護送母親前往余城。
抵達后,立即驚訝的得知,與宋家結親的,竟然是東鳴山府的山君。
余城到處在傳,宋家小姐嫁給山君,宋家要攀上神仙,日后會隨山君姑爺舉族飛升,前往天界長生逍遙。
石鴻很驚訝,出于常年辦案的捕快經驗,隱隱覺得不太對勁。
因為,他了解神仙道。
東鳴山君與灃水河君是同級的修士,在神仙道中已經不算低階。
對那東鳴山君,他也有幸了解一些。
宋瑗的二哥,宋二郎,性格任俠,喜好武藝,與石鴻脾性相對,兩人的關系極好。
兩人曾偷偷瞞著宋家登上東鳴山府,想學那傳聞中的神仙之法。
當時,現在的東鳴山君剛剛上任。
機緣巧合間,石鴻兩人與那山君有了一面之緣。
石鴻外表陽剛,實質是個內心細膩的人,與那宋二郎不同,那人是真的魯莽冒失。
便是那短暫的一面之緣,石鴻敏銳看出,東鳴山君是個自傲的人。
并且讓他想起在官府中,經常見到的一類人——
滿懷壯志,心機如淵!
那次,兩人被東鳴山君隨口拒絕。
宋二郎滿心不甘,石鴻卻突然覺得神仙中人,似乎與凡俗子并無不同,對求仙問道之事意興闌珊了,徹底投身俗世。
所以,石鴻認為東鳴山君那類人,不會冒然去娶一名凡俗家族的女子。
就像雄心壯志的官吏,不會與滿身泥濘的農戶聯姻。
石鴻見過宋瑗,那位表妹在他眼中確實清純可愛,性格惹人喜歡。
整個余城宋家,除了逝去的宋老爺子,以及從軍了的宋二郎,石鴻只與宋瑗的關系不錯。
其余人,他皆看不上,認為不是紈绔,便是愚鈍之輩。
可是,宋瑗真的稱不上絕世美女,至少余城里,就有好幾個家族的女子,比宋瑗美麗得多。
其中一位姓李的少女,讓石鴻都驚為天人,久久不忘,曾無視階層鴻溝放開膽子追求,只可惜流水有意落花無情。
石鴻現在依舊未婚,某種程度上,也有無法忘記那位李姑娘身影的原因。
這次護送母親去余城,雖是出于孝心,但內心里,亦是期望再睹芳容,看看佳人近況。
因此在石鴻看來,東鳴山君要娶宋瑗,亦非出于美色。
至于單純出于愛情,石鴻連想都沒想。
不是美色,宋瑗身上的東西,只有家世了。
可還是那句話,宋家的漢宣堂雖然在廣南郡有些名聲,可終究是凡俗家族,怎么入得了山君之眼。
除非,宋家真的有東西,讓堂堂的東鳴山君都動心。
若說以上都是石鴻的胡亂猜想,在得知宋瑗的怪異情況后,石鴻立即確定,其中必有貓膩。
宋瑗身為新娘,竟然被“囚”在了宋家的莊園!
即使余城宋家百般遮掩,下人們口風很緊,但在石捕頭眼中,宋瑗就是被囚禁了。
更奇怪的是,宋瑗的父親,余城宋家的家主也不在城里,據說是在東鳴山府。
可哪有女兒成親,父親卻住在姑爺府中的事?
宋家人給出的理由是,東鳴山君是方外仙地,不通俗物,需要老丈人在山上布置。
又說山君念在山路崎嶇,宋家主年紀大,來回奔波勞碌太辛苦,就在山上住下等待婚禮。
石鴻徹底確定,東鳴山君迎娶宋瑗之事,絕對不簡單。
即使發現異常,身為一個凡人,如何能插手山君之事?
可是余城宋家,石鴻可以不親近不在乎,宋瑗他卻不得不關切。
不說宋瑗是他的至交好友宋二郎,最疼愛的小妹,往日里與他書信,多次囑咐讓他好好照看。
便是宋瑗本人,石鴻也不忍心那么好的一個女孩,遭遇如此不平事。
終究是感情壓過理智,石鴻幾番嘗試后,在山君迎親的前一晚,終于見到深鎖莊園的宋瑗。
從憔悴的女孩口中,石鴻得知:
那東鳴山君的目的,竟是要將整個余城宋家收入山中,納為他的私仆,為他采藥煉丹。
礙于天規戒律,他不好光明正大出手豪奪,只能借由聯姻的方式,先結親,再蠶食。
石鴻疑惑,往日里漢宣堂為東鳴山府提供丹藥,不是合作的很好么,為何突然做出這種事?
宋瑗說她也不是很清楚,似乎是因為剛剛過去的那場大亂。
女孩還說,她的父親,早就被請去給山君煉丹,一直在山上沒下來。
現在的宋家,其實是女孩的叔公在掌管。
那位老人年紀不小,被山君許諾的長壽丹藥收買,全力配合山君計劃,要將宋家獻為奴仆。
最后,女孩狼狽窘迫的說,東鳴山君似乎要和她同修什么丹法。
“雙修?”
聽到這,劉景噌地起身,冰冷的話語從牙縫間蹦出:
“這東鳴山君當真是不要臉了?”
聽到東鳴山君強收宋家,為他的煉丹仆役時,劉景多少有些理解。
便是劉景,見識到《金芽參同丹》的妙處,不也在想法收服云牙派。
然而,女孩對劉景有救命之恩。
外丹術的妙處顯露后,劉景得承宋老爺子的情。
若是東鳴山君堂堂正正,以勢壓人,比如宋家若成為他的煉丹仆役,他保證會讓宋家同享芽丹。
哪怕是最多到三轉,也算得上是互惠交易,宋家心甘情愿的話,劉景還真沒理插手。
可是,東鳴山君不該采用如此下作手段。
更重要的是,東鳴山君不該強娶宋瑗,甚至無恥的要與女孩同修!
石鴻自從進入閣樓,口中就沒停下,此時偷空喘口氣,只覺口干舌燥,喉嚨如火燒。
端起茶杯咕嚕嚕灌下,嗓子舒服點,石鴻搖搖頭提振精神,繼續道:
“在下就是聽聞此事,才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助宋瑗表妹脫身。”
但石鴻畢竟一介凡夫,沖動答應后,又有些迷茫,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去尋從軍的宋二郎。
就在這時,他從宋瑗口中聽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劉景”。
石鴻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追問之后,根據宋瑗的描述,方才與劉景對上號。
初時,石鴻覺得劉景只是灃水河府下的陽澤鄉巡水游徼,恐怕并不能抵擋東鳴山君。
然而宋瑗卻對劉景充滿信心,甚至稱得上盲目信任。
兩人商量對策時,女孩便喃喃自語要是劉景在就好了之類的話。
知曉石鴻認識劉景后,女孩更是愁容一掃,登時從絕望中掙脫。
宋瑗的表現,讓石鴻不由得,也對劉景生出莫名信心。
那劉景雖只是巡游游徼,但畢竟同屬修行人,也許不能以他們凡人的眼光揣測呢?
石鴻當即離開囚禁宋瑗的莊園,下午出發,晝夜不停,一路從余城奔馳到郭鎮,在天明前見到劉景。
事情雖然復雜,但石鴻條理清晰,語速飛快,從見到劉景到現在,不過一盞茶的時間。
便見劉景冷聲道:“東鳴山君什么時候迎親?”
石鴻咽下茶水:“明日,不,今日了!”
天邊的白茫漸漸壓過黑沉,地平線上泛起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