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常,正如他所說,只是順道來問巫孽之事。
與劉景談完,又向杏仙請教了血蠱,很快帶著幾個鬼差隨從離去。
劉景本想打聽下父親情況,根本沒有時機,只好日后再說。
余下的牛頭馬面,幾個鬼差,包括為劉景引路的兩位,才是歸于杏仙管理的陰差。
隨后,劉景沒有坐到杏仙旁邊的座位,而是來自一眾陰差中間
無視彌漫的陰森鬼氣,鬼差的猙獰面容,劉景友好的與每一位鬼神交談。
這事,才是他此行主要目的。
作為神廟主持,既要掌握神域內的神祇,又要熟悉陰差。
“娘娘人不壞,就是任性了點,主持莫要心存芥蒂。”
牛頭馬面偷偷為杏仙說好話,結果話剛落,杏仙冷眼瞥過堂上陰差,直接趕人:
“見完面了,還不回去當值?”
鬼差們面面相覷,那牛頭陰差抱怨道:
“娘娘,如今是白日,兄弟們是夜晚當差,現在是休息時間。”
杏仙一瞪眼:
“好不知羞的小鬼,無常大人都在勤勉做事,你們一個個的盡會偷懶。”
馬面小聲的反駁道:
“我們哪里偷懶,這不是在迎接新任主持嘛,是公事。”
“公事已經完了,趕緊滾回去做事。
沒見巫孽都鬧成血河了,還快不去巡察神域,搜索血蠱。”
杏仙毫不客氣的一頓批,陰差們只好灰頭土臉的離開。
方才為杏仙說好話的牛頭馬面,偷偷朝劉景眨眼,指著杏仙悄聲道:
“任性過頭了!”
“嗯?”
杏仙冷哼,倆陰差慌忙逃離。
陰差在時,滿屋子鬼氣,但也熱鬧,此時紛紛離去,堂中頓時冷清。
“你們也出去。”
又揮手驅離了侍奉的丫鬟,杏仙扭頭,似笑非笑的瞅向劉景。
劉景灑然一笑,從陰差席上起身,來到杏仙身旁的空座,隨口道:
“道友為何非要難為在下?”
拎起桌上酒壺給自己倒了杯,只見酒液金黃剔透,還漂著些果凍似的細碎顆粒。
一口飲下,冰冷入喉,吐出的氣息都帶著寒氣。
等到酒液滑入腹中,細碎顆粒爆開,神魂宛若泡進溫泉,暖洋洋的非常舒服。
“好酒!”
劉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后舉著酒杯,繼續道:
“蠻族之事,茲事體大,我一個九品道神,實在不能,也不愿做出出格的行為。”
劉景有些話沒說,此事,杏仙應該與前任主持,即那位左旗軍侯也談過。
軍侯都沒做,劉景剛剛上任,還是從陵光府外調來的“外人”,更不想冒然挑戰規矩。
“說完了?”
杏仙懶懶的靠在屏風下,斜眼瞥著劉景:
“箓生游徼的時候,就敢奏請南岳帝府,險中求富貴。
如今位階高了,實力強了,怎么反而成了縮頭烏龜?”
劉景捏著酒杯輕笑:
“道友既然打探了我的信息,就該知曉,在下那時的一切出發點,僅僅是要除掉一個敵人罷了。”
“我求的只是平安,并非富貴。”
杏仙追問:“那你從滄江府奔到這里,又是為何?”
劉景坦然道:“為了博個大道前程。”
“現在就有一個機遇擺在你面前!”
杏仙撫了下披散青絲,正面劉景,說道:
“陵光府,或者天庭,肯定要向巫蠻群山大舉進軍。
你先一步接納蠻族,收攏民心,便能為神仙道建個前哨之地,大功一件。”
劉景再飲一杯,神魂暖洋洋,滿臉愜意中,冷不丁道:
“遁入南面群山的蠻族,都是巫教的忠誠信徒。
若是接引些蠻族亡魂,便能收攏他們的心,他們也不會是‘巫蠻,而是早歸順為‘山蠻’了。”
“道友的話,未免當我是三歲小孩。”
真這么簡單,根本輪不到杏仙在這蠱惑劉景,神仙道早就徹底收服巫蠻。
另外這件事,若是從翼宿都尉口中說出,乃至從孔修那樣的前旗神衛口中,劉景都會認真考慮。
但是出自蠻族出身的杏仙之口,劉景只會提高警惕,疑慮重重。
杏仙咬咬牙,想要放縱脾氣大罵一頓劉景,不過念及自己的目的,還是忍耐住,沒有爆發。
可是看看油鹽不進的劉景,杏仙又頭疼不已。
有一點,劉景錯怪了杏仙。
那就是,杏仙并未和前任軍侯談過這事,甚至在這之前,沒和任何一位道神談過此事。
因為這個念頭,不是杏仙一直就有的,而是近期剛剛產生。
準確的說,是在經歷了巫亂,又被人觸動,方才有此想法。
杏仙先前一直思索如何去做,突然之間,發現即將到任的劉景,似乎是個極佳的幫手。
首先是實力足夠。
其次,根據劉景的行事、經歷,比如巫亂攫功,來陵光府博機遇等,她推測,劉景該是個追逐功績的熱血少年。
這樣的人,最能以利驅之。
最后,昨夜初見,小小的試探后,劉景表現出的獨特想法,更是讓她驚喜。
麻煩的是,劉景確實年輕,但也非常的機警敏銳,實在不好忽悠。
昨晚抓住她的缺陷,諷得她下不來臺,此刻又一語點破關鍵,使得她心虛的有氣發不出來。
顯然,她不拿出足夠的誠意,絕對無法說服劉景。
杏仙皺著小月眉沉思,劉景也不打擾,自顧自的飲酒。
“陰土之物,果然對神魂有益。”
一壺黃酒下去大半,神魂周圍的氣焰,似乎又強了幾分。
杏仙終于下定決心,將前因后果和盤托出。
不過抬頭一見劉景怡然自得的樣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暗罵:
“我在這滿心的糾葛,難受,你倒是喝我的酒,喝的挺自在?”
“等著吧,要是不讓姑奶奶滿意,我今天受的委屈,遲早讓你加倍還回來。”
深吸一口氣平復了心情,杏仙冷聲道:
“我想讓你接納的,其實就是我的族人!”
劉景放下酒杯,愣愣的看向杏仙:
“道友的族人,竟是巫蠻?”
他還以為杏仙的族人,和那辛黃族一樣早已覆滅,或是融入了神仙道。
杏仙冷哼道:
“神仙道侵入我們南蠻祖地之前,哪有什么巫蠻,山蠻?”
“‘蠻族’,亦是你們對我們的蔑稱,我們有自己的族,自己的國,自己的傳承。”
杏仙臉上出現哀傷:
“洪寧盆地是我們禹喬族世代生存的祖地,若非百年前我犯下大錯,我的族人根本不會逃亡到南面群山,淪為巫教奴仆。”
百年前的大錯?
劉景想到民間流傳的杏仙傳說中,那位離不開的“征南將軍”,暗自揣測,可能又是一段愛恨糾葛。
這種事不好開口,劉景也不是很在意,他更關心杏仙口中的另一個關鍵點——
“巫教奴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