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北的春天可不是什么好天氣,風和沙子嗖嗖的直吹,一般人們這時候都貓在家里,不怎么出門。可宋老三缺呆不住,他和兩個表弟牽著騾子冒著風沙,一路向北。
以前老聽人說商人苦,宋老三嗤之以鼻,只要能賺錢吃點苦能算啥?再苦有種地苦?結果自己當上這毛布商人后,才發現商人的苦確實不是一般人能吃的,比如這會不要說刮風了,就是下刀子他也得出門往北走。
原本收羊毛的生意不用出這么遠的門,可到開春以后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那么多放羊娃,全是搶生意的,搞的最早跑榆林這片的宋老三收不上來多少羊毛,有一次差點就空跑一趟,連來回的干糧錢都賺不出來。
怎么辦?可把宋老三愁壞了。要說以前說不準他都轉身就回去放羊了。可現在不行啊,老娘剛剛給他定了門婚事,對方可是十來歲的黃花大姑娘,媒婆都說了能定上這門親,主要是聽說宋老三最近販羊毛當生意人才能成的,要是像以前一樣當放羊娃肯定沒戲。
好不容易定的親可不能黃了,最后宋老三把心一橫,決定繼續北上,這次不到榆林,而是要找口外的套虜蒙韃子收羊毛。哪兒的羊毛絕對海了去了,不過卻很危險,那些韃子們可是不好打交道,動不動就翻臉不認人,去哪兒一趟可是很容易把小命都丟了。
要不是被逼急了,宋老三這輩子都不會和蒙韃子打交道,然而現實讓他不得不低頭。北上的時候他可以說是賭上了自己全部的身家,把前段時間販羊毛攢的家底全壓上了,還從老舅家借了三頭騾子,共湊了十頭騾子的貨。
從延川出發,走了三天時間就過了神木來到了口外。以往的時候這一帶可是重兵把守,不是很輕易能過去的,但去年底的時候清韃子打了過來,他們和蒙韃子是親戚,就開了邊關。聽說這蒙韃子自從開了關之后,就不老實,好幾次到附近的村鎮來搶劫。
盡管這蒙韃子不是什么好東西,可宋老三卻不得不感謝這開邊關的好事,沒這好事他就做不了生意了。
繞著山路出關到了套虜的地盤,宋老三整日的提心吊膽,生怕自己這點家底被韃子連毛帶骨頭全給搶了。大的部落他沒敢去談生意,就找了個草原邊上的小部落去談。
因為長期在邊關,這一帶的蒙人和漢人說話互相都能聽的懂,不然宋老三就是膽子再大,也不敢跑這地方來。
第一次和韃子的生意異常順利,順利的宋老三和兩個姑舅都有點覺得是在做夢。他們帶的布匹和一些雜貨被部落里的人全要了。用這些雜貨把整個部落的羊毛都換走了,甚至部落的話事人還說等春暖的時候剪下的羊毛還賣給宋老三。
來的時候就覺得會發財,可一下子收了這么多羊毛,卻讓人有了幸福的煩惱,只有十匹騾子運不走啊。愁的宋老三,胡子都快白了。最后還是韃子部落的人給想了個辦法,派了三個部落的年輕人,牽著馬匹幫他把羊毛駝回去。
忙肯定不是白幫的,韃子部落的話事人張著一嘴的大黃牙說:“宋兄弟,我們草原上的人就是講義氣,這次我就派幾個小伙子幫你把羊毛送回去,他們回來的時候也能幫你把布運回來。”這老小子是想直接綁定買賣關系啊,下次的貨還只能賣給他們部落。
盡管有點霸王條款,可誰讓宋老三實力不行哪,只能答應部落頭人的好意,讓他們的人幫著把羊毛運回去。嘴上可是對著不困的頭人一頓夸:“哎呀大頭人,老宋我這回可是碰見好人了,不說別的就沖大頭人幫的這忙,下次來的時候還得找你們部落做生意。”
走口外的時候還是天寒地凍,十多天下來,回到延川的時候草芽子都綠了。但宋老三可一點看風景的心情都沒有,他只關心這一趟口外賺了多少錢。
俗話說的好,馬無夜草不肥,人無外財不富。要不是走趟口外,宋老三覺得自己這輩子最多也就是靠販羊毛勉強糊口。這趟口外可讓他沒少賺,直接一下子賺了五十多匹布的凈利潤,要是把這些布拉到口外,那就又能翻翻的賺錢。
想到發財,宋老三連老娘都沒來得及去看,就又折返去了口外。他可不能像上次榆林那樣,把發財機會都讓別人搶走了,這次一定要抓緊時間,趁著別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多掙錢。
老娘哪兒,他只是托人帶了個話,讓她老人家在家吃好喝好,等著就行了。羊毛這生意也是有時間的,春夏兩次剪羊毛的時間,可要抓住了,趁著這兩個時期多收點貨,一年的光陰就掙上了。等到冬天跑的再勤,也搞不來多少羊毛。作為放羊娃出身的宋老三,可是再熟悉不過這個節奏。
整整一個春夏,宋老三都不知道自己從河套到延川往來了多少個來回,反正這些天來,他就沒睡過炕,沒吃過家里的飯。來來回回,時間全在路上度過了。到了秋天的時候,他才閑下來。羊毛這生意,好季節已經差不多結束了,能收到手的羊毛他也收的差不多了。現在的宋老三可是擁有一百多匹騾馬的大商幫的話事人。僅自己私人擁有的騾馬就六十多匹,手底下干活指著他吃飯的表弟,堂兄就有八九個。還有很多和他一起走商路,搭伙做生意的小販子。
大規模羊毛上市的季節過去后,宋老三才抽空回了趟家,見到了自己的老娘。結果老人家見到兒子之后,非但沒有噓寒問暖,反倒是直接掄著拐杖就要打。原來她老人家指著宋老三今年結婚,趕著年底抱孫子的事讓耽誤了。說好的姑娘,都快等不住了,家里人過來催了好幾次,問老宋家到底是什么意思?親都說好了,就是不往家里娶,這不是耽誤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