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又一次來臨,沉寂了一個冬天的陜北大地開始緩滿復蘇。
今年的延川縣的農人們,格外忙碌。自去年年中,虎威軍收復了整個延川縣后,他們覺得自己的日子好過多了。
去年的糧稅就少交了很多,虎威將軍可是好官。交多少糧全憑自覺,不管報上去多少畝地,人家就按這個標準收,完全沒人計較你報的是多了還是少了。遇到這樣的好官府,你還好意思偷稅漏稅嗎?人能沒一點良心?
繳稅自覺自愿,還沒有苛捐雜稅。即使完全照實繳糧,也比往年要少納一半以上的糧。去年大家還在修城,修路的工地上打了好幾個月工,過年前后又參加民兵集訓吃了一個多月的白食。這一來二去,可比清軍統治時期,增加了很多凈收入。
往年過完年以后,很多家庭的余糧就見底了,都是靠撿野菜挖草根撐到夏糧收獲。今年即使賣出去不少的糧食,家里的倉庫還是有余糧,撐到收糧是沒問題的。
日子好過了,大家的心氣也就高了。今年不等開春,很多家庭就開始行動,他們要趁著這段時間多開幾畝荒田。即使是山地旱田也無所謂,振川大量種植的土豆就很適合旱地。
縣衙里有鼓勵土豆種植的政策,種子免費領,只要收糧的時候翻倍把土豆賣給衙門就行。衙門還對土豆提供包收服務,只要你種出來,多少都可以賣給振川公司。
趙家莊莊外的山坡上,趙大山一家人正在開荒。全家齊上陣,壯男勞力挖地,女人和孩子撿草根。
地還沒有消透,鐵鍬鏟下去咯的直響,但絲毫不影響趙大山手中的動作,他依然剛勁有力的對著土地下狠手。
“他爹稍微緩一下,三個娃娃都跟不住了。”趙大山的老婆擦了一把臉上的汗,看著幾個孩子已經累癱的樣子,不得不把趙大山叫停了。
趙大山放下手中的鐵鍬,檢查了一下看有沒有損壞:“這振川的東西就是好,看這鐵鍬的鋼水,這么硬的地一點都沒影響!”結果很令他滿意,要是沒有這鐵鍬他也不會這么早的就來開荒。
一家人坐在剛開好的田埂上,看著延川的群山和溝壑,邊吃著帶來的干糧。
三個孩子正為怎么分配手中的午餐肉而爭搶,互不相讓,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干架的姿勢。
趙大寶聽見三個孩子的爭吵,上去就是一人一腳。邊踢邊罵:“吃飽了撐的,干活累著不行,吃肉就精神了?再吵就去挖草根!”
罵完后,趙大山回到田埂上,從包裹里拿了一塊午餐肉夾著干糧,狠狠地吃了一口。
“他娘,咱們這幾天再開上兩畝地,然后要種麥子了,那時候就忙不過來了!”
“種完麥子,要不再開兩畝?我聽說種的那種洋芋,產量挺大還能賣錢!”趙大山的老婆還想開幾畝地,她覺得家里人能忙得過來。
趙大山可不這么想,他還準備著,種完夏田后趕緊去打幾天工哪。“沒時間了,過幾天修路的工程就開了,我要趕緊去,不然就被外地的辮子佬把活給搶了。”
延川的工程不光吸引了本地人來打工,很多周邊的農民也穿過封鎖線,來這里當農民工。最遠的有山西一帶的農民,開春就跟著包工頭來干活,干到秋后才回老家,家里的田都不怎么管了。
從清占區來的人都留著辮子,所以被延川當地人叫辮子佬。這還算好聽的,私下里叫什么豬尾巴等等各種難聽的名字,延川人對他們充滿了歧視。
其實除了振川以外,大多數延川人續了發的時間也不怎么長。去年年中延川城光復,虎威軍并沒有強制要求大家剪辮子續發,就是順其自然愛留不留。那時候很多人都不敢剃辮子,害怕清軍打回來被報復。情況到了九月底就不一樣了,與關寧軍作戰大捷的消息剛傳過來,幾乎在一夜之間大家把辮子都剪了。
“你去上工,我和老大也能干這活,多開幾畝地總是好的。”趙家老大已經基本成人,可以當主要勞力用了。
“老大種完田我有安排,城里虎威將軍新開了一家馬車廠,我有個以前張家村的交往,說可以讓他去里邊當學徒。”趙大山想要托關系,讓自家老大學門手藝。
聽了自家男人的安排,趙家媳婦就不多說話了。老大去學手藝這么大的事,肯定比開荒田重要。以前學手藝不但要孝敬師傅,還要給人家白干幾年活。現在去上班,不但學手藝還有錢拿,又是給虎威將軍干活,簡直不要太好。
趙家人吃完晌午,繼續開始開荒田。
大多數延川人對這個春天充滿期待,不過不包括城里的金老爺子。金老爺子在家里長吁短嘆,生著悶氣。
氣他的不是外人,就是家里以前的幾家佃戶。這些泥腿子反天了,今年讓他們重新佃田,結果沒一家愿意干。自家的可都是上好的水田,這些人一點不識好歹。
佃田的租子太重,要交五六成的糧食。金家的佃戶們都覺得劃不來,以前是沒得選,不種人家的地就得餓死。雖然租子重,可畢竟是水田,旱澇保收,一年下來總能收點糧食。
今年不一樣,虎威軍要開很多工地,這些活都能賺上錢。再開上幾畝荒田一家人的生計,可比拼死拼活給人種地要好過多了。既然有的選,為什么還要和金生財這種鉆到錢眼里的人打交道?每次佃人家的田,都是一副死人臉感覺大家在向他討飯一樣。
“必須得想個辦法收拾這幫刁民,不然他們都欺到人頭上來了。”金老爺的大腦在使勁運轉,想要琢磨出對付這些忘恩負義之徒的辦法。
對了可以去衙門里告他們啊!他們開荒田的山地,有很多是自家祖上種過的田。后來因為年景不好就拋了荒,現在既然這些泥腿子要造反,那么就讓衙門找他們算賬。
氣糊涂的金老爺,也沒和自家兒子商量。挺著沒舍得剪的辮子出了門,就直奔延川縣衙而去,他一定要讓父母官為自己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