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等他傳召,梁冀便已經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見到他,很隨意地拱了拱手,“臣梁冀拜見陛下。”
這姿態,敷衍得連心眼有巴斗大的劉志,都感受得出來。
“大將軍所為何來?”
當了皇帝,劉志也能文縐縐地掉兩句了,自覺逼格很高的樣子。
“大將軍請坐。”
“大將軍請喝冰汁。”
“大將軍嘗嘗這個糕點,是您最喜歡的味道。”
……
左悺點頭哈腰就差搖尾巴了,很是殷勤地伺候著,讓劉志頓時有些氣結。
敢情這家伙平時的貼心服務都是分等級的啊,他這里要是算三星,到了梁冀那里就是五星了。
他這個正牌的皇帝,比個大將軍都不如……
唉,還是專業素養不夠啊,明知自己是個傀儡,卻偏偏還沒有身為傀儡的自覺。
這個必須得加強鍛煉,盡早進入角色才行。
“先帝出殯的日子定了,七月初二。”
喝過水,嘗過點心,梁冀這才慢悠悠地通知,估計就在剛才他拜訪永樂宮的那會兒,他們已經啥都商量好了。
今兒個是閏六月初七,離孝質帝出殯還有二十幾天,這大熱的天,可有的罪受了。
“哦。”
他乖巧地應了一聲,等著梁冀繼續發話,這種小事情,隨便哪個小太監都可以傳話,用不著他親自跑一趟。
顯然他另有目的。
“朝上的事情,有太后和我在,陛下不用擔心,平日里沒事就多陪陪小妹。”
梁冀剛下朝,估計也是餓了,邊吃邊聊,左不過怕他自作主張,再來強調一遍職責范圍罷了。
“等過了孝期,就開始商議你們的婚期了,估計就在明年的七月間。”
這件事情劉志早就猜到了,到明年他和梁女瑩都有十六歲了,雖然還是早婚,起碼不像那些十三四歲的難以接受了。
見劉志一直唯唯諾諾,梁冀還是挺滿意的,當初曹騰說他好脾氣,他就動了心思。
“臣知道你好玩,只要聽話,過了孝期想怎么玩都可以。
但有一點,你不通政務,別聽朝中那些老家伙鬼扯,都是些權欲熏心的東西,到時候害了江山社稷。”
這是完全拿他當個小孩子看待了,蘿卜加大棒,威逼利誘。
上一世他雖然也只活了十九歲,但卻在社會底層漂泊了好幾年,什么樣的人沒見識過?
不過是怕他和朝廷士大夫勾結起來,然后就尾大不掉,再不肯老老實實做個傀儡罷了。
自己身邊的這些人,估計也全是他的,除了負責監視,還有一個作用就是隔絕他和前朝的聯系。
聯系個屁,他才不耐煩聽那些個老學究掉書袋子呢,聽得人昏昏欲睡。
“那……到時候我可以出宮去玩嗎?微服私行?”
說實話,對于規矩森嚴的宮廷,他是一百個不自在,還是喜歡和那些市井普通人打交道。
說話爽快,行事也隨性自在。
“微服私行?”
這句話顯然觸動了梁冀的敏感神經,立刻警惕地看著他,一雙鼓突的金魚眼,總感覺飽含戾氣。
“陛下想去什么地方?”
劉志一聽有門,立即興致勃,他來了這么久,還沒有機會領略東漢的風物人情呢。
“那可多了,酒樓啊,茶樓啊,賭坊啊,青樓啊什么的都行。”
“青樓?”
見梁冀滿臉詫異,劉志還以為是自己說漏嘴了,要知道,對方可是他的準大舅哥,肯定不希望他去逛窯子了。
其實他只是好奇,想去見識一下罷了,哪里會真的去嫖,想當年好哥們阿杰他們去夜總會找小姐,他可每回都只是陪著喝喝酒。
“呃,說錯了,就是看雜耍的地方。”
劉志訕訕一笑,急忙解釋,至于他信不信,就不知道了。
“嗯,到時候再說吧。”
梁冀松了口氣,這家伙果然一心只想著好玩。出宮?想得美,先關他個幾年,磨一磨他的性子再說吧。
看他如此敷衍,劉志十分失望,看來從大將軍這邊是走不通了,只能想辦法從太后那邊下手。
梁冀交待完想說的話,也懶得再與他啰嗦,抹抹嘴便告辭出來了。
唐衡急忙躬身相送,下了臺階,梁冀朝殿內看了一眼,“看緊點,別讓那些個別有用心的人接近。”
“唯。”
他是太后派來的人,同樣也聽命于大將軍。
等他回到殿內時,卻見左悺小心翼翼地站在劉志身后,低眉垂眼,而劉志卻冷著臉,看也不看他一眼。
瞧這樣子,是在賭氣?
雖然才伺候了他幾天,但唐衡為人精明,善于識人,早看出劉志是個性情中人。
剛才左悺當著他的面對大將軍獻殷勤,自然是讓他心里頭不舒服了,這會兒跟他鬧上了別扭。
這也說明劉志對他們已經有了些依賴,當做是親近的身邊人,所以才會生氣。
左悺平時事事爭先,以為能拔得頭籌,卻不知道太近則容易生怨懟之心,做人做事,他還差得遠了。
這次就當給他個教訓吧。
唐衡一笑,也不去理睬,
徑直對劉志恭敬地道:“陛下是否要先去看看寢殿?”
“嗯,也好。”
劉志板著臉起身,依舊對左悺不聞不問,就仿佛他是空氣一般。
哼,叫你當著我的面來寒磣我,看我拿你有沒有辦法。
左悺哭喪著臉,求助般的看著唐衡,后者卻給了他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寢殿很豪華,但劉志卻沒什么心思,提不起興趣來。
“唐衡,明日給我找一卷介紹都城風俗人情的書來。”
他對古都洛陽一無所知,這個時代的風俗就更加不清楚了。
“諾。”
唐衡微笑應允,不卑不亢,他恰到好處的態度,贏得了劉志的好感。之前還覺得他沒有左悺體貼,現在看來,還是他這種好一些。
起碼看著心里舒服不是。
一時吃過晚飯,州輔便過來了,拿來幾卷關于朝廷制度的書籍。
“太后吩咐,請陛下將此書背誦下來。”
什么?
看著眼前堆了滿案的書卷,劉志臉都青了,他連字都還認不全呢,怎么背?
再說了,他一個傀儡皇帝,背這些有什么用,反正也輪不到他來做主,豈不是白花力氣。
“還有一事,太后欲拜一位太傅,好教導陛下讀書,只是目前有兩個人選,無法決斷,便讓奴婢來問一問,您自己更屬意哪一位?”
哪一位?
一位都不選,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