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微微一驚,旋即明白這是梁戟故意發聲示意,要驅趕他們離開了。
對視一眼,三人駝著胡拓迅速退出機關樓,外面負責監視的衛士看得暗暗稱奇。
這放開機關讓他們拿,都能受傷,也是沒誰了。
唯有那衛士長眉頭一皺,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想了想還是跑去稟報梁戟。
“哈哈哈……居然還能躺著出來,哈哈,不用理會,你們自去清點一番,看看少了什么東西,登記在冊即可。”
梁戟早已喝得熏熏然,聞言只覺好笑,他陪著一夜未眠,此時終于送走了這尊大神,可以安心入睡,豈會多生事端。
衛士長雖覺不妥,可他到底人微言輕,又見梁戟已經十分不耐煩,只得嘆息一聲,轉身走了。
這番耽擱,陛下等幾人早已來到了院墻邊,動作笨拙地翻了過去,不消多時,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劉志端坐在南頓侯府的內堂,表面上風輕云淡,不時地與眾人商討明日細節。
心中卻焦急無比,一直關注著外面的動靜。
直至寅時末,蘇小手等人才回來,出了梁府之后,便有段熲的人接應,原本還擔心有人跟蹤。
誰知那梁冀竟然毫不理會,只派人在路口看了看,見他們朝著宮城方向去了,便沒再繼續前行。
為了保險起見,還是令幾名化裝好的黑衣人代替他們去了皇宮那邊,而蘇小手等人這才秘密回來復命。
看到蘇小手,劉志緊繃的心終于放下了,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陛下,臣等幸不辱使命。”
蘇小手呈上羊皮書信和假玉璽,劉志喜出望外,一把將幾人扶了起來。
“諸位辛苦了。”
轉眼卻看到他肩上滲出的血跡,不由訝然道:“蘇君受傷了?”
“無事,一點小傷,陛下無需擔心。”
蘇小手毫不在意地擺擺手,現在不是談論這些的時候,正事要緊。
劉志先吩咐屬下替他醫治,這才急忙展開信函,果然是白馬羌的族長何忍親筆所寫。
信中言稱愿與大將軍梁冀暗中結盟,假作起兵反叛,事后梁再鼓動朝廷詔安。
其中還提到梁冀送給他布匹錢糧若干,助他武裝兵馬,劫掠廣漢屬國,所得盡歸其所有。
劉志看罷又遞給董班等人傳閱,眾人看過皆是氣憤填膺。
此次白馬羌入侵,共計死傷一千余人,擄走婦女財帛無數,更有甚者,此風一開,其余燒當、燒何、當煎、勒姐等部,皆蠢蠢欲動。
眼看著又是一場艱苦卓絕的戰役,到時候也不知道會有多少大漢男兒,血灑疆場。
而風雨飄搖的大漢王朝,也會更加雪上加霜,陷入戰爭的泥潭。
這一切的起因,卻只是因為梁冀的一己之私,讓人如何不咬碎銀牙。
“咚!”
段熲一拳捶在案上,“此賊不誅,天理難容,如何對得起我保家衛國的大好男兒!”
他從軍多年,最了解邊關的艱難困苦,對梁冀漠視人命的行徑,感觸也最為深刻。
那可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啊,不是豬狗牛羊,也不是一個個干巴巴的數字,他們是軍人。
“梁冀欺主弄權,賣國通敵,社稷旦夕難保,狼戾不仁,罪惡充積!我等愿奉天子詔,扶持王室,拯救黎民。”
一直沒有說話的尚書令尹勛,尚書虞放等人,此時也挺身而出,向劉志表達忠心。
“好,有諸位與我共謀大計,何愁除賊大事不成。”
望著滿堂文武,劉志心頭豪氣頓生,事已至此,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成與不成,全看今日的行動了。
他劉志已然毫無退路,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建和二年,四月初一。
陰霾的天空忽然露出了久違的晨曦,天邊的霞光才微微泛紅,崇德殿前,便已經整齊地分列著兩排文武官員了。
像往常一樣,靜默地恭候著朝議的開始。
單超臉色蒼白,匆匆走進后殿,劉志衣冠整齊,正閉目小憩,為接下來的那場硬仗養精蓄銳。
“陛下,梁冀今日沒來早朝,車架出了府門后,不知何故又返回去了。”
劉志霍然睜開雙眼,目中精光四射,一旁的左悺臉色都變了,“莫非事有泄露,梁冀聽到了風聲不成?”
“除此之外,他可有其他異動?”
劉志心中也是止不住的狂跳起來,可此時他不能亂,一旦張皇失措,不輸也輸了。
“沒有,并未見他召任何人入見,也未調派兵馬。”
他這么一問,單超也回過味來,也許這只是個意外,梁冀尾大不掉,對于上朝本就是愛來不來,十分自由。
他剛才反應過度了,“陛下,現在該怎么辦?”
崇德殿旁,虎賁和羽林已經埋伏就位,張彪的屬下軍隊也整軍待發……
這么大的動靜,漏洞太多,只能靠出其不意。如果再遷延一日,以梁冀龐大的情報網,很快就會發現疑點。
而直接包圍大將軍抓人,也不現實,根本沒有把握一舉拿下。
此時變生不測,單超、徐潢等人都沒了主意,只能眼巴巴地望著他。
“讓我想想。”
劉志在大殿中慢慢地踱著步,腦中卻極速地運轉著,該怎么辦,才能讓梁冀馬上離開西園?
忽然,他一眼瞥到緊跟在自己身后的張讓,腦中靈光一現,想起了三國演義中,十常侍矯詔誅殺大將軍何進的故事。
對了,他何不有樣學樣,也假冒太后之名,發一道急詔給梁冀,諒他也不會懷疑。
“徐常侍,以太后之名召見梁冀,就說有急事相商,關系重大!”
聽得此言徐潢眼前一亮,“陛下好計策,臣這就親自走一趟,務必將梁賊賺來宮中。”
“那就拜托徐常侍了。”
劉志神情肅穆,莊重地一拱手,嚇得徐潢急忙側身躲過。
“去吧,生死成敗,在此一舉。”
看著徐潢堅定的背影消失在大殿門口,他心中忽然有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
不過,他相信,他們絕不會重演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悲劇。
崇德殿前,已經開始唱名,百官按照品級高低,魚貫而入……
永樂宮中,病體稍愈的梁太后鳳駕,緩緩朝著南宮而來,這么多年來,只要不是臥床不起了,她都會強撐著去上朝。
大殿里,劉志負手而立,望著窗外愈來愈熱烈的漫天紅霞,目光中盡是決絕的堅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