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皇帝飲食起居的張讓,發現今日劉志心情特別的好,午餐喝了三杯小酒。
然后一邊批閱奏折一邊哼起了小曲,曲調之歡快怪異,聞所未聞。
過了會兒劉志招招手,“去,把我出宮穿的衣服拿過來,再給我化化妝,咱們去看夫人。”
“好嘞。”
張讓喜出望外,劉志自從扳倒梁冀之后,就忙得焦頭爛額,一直也沒有時間去看看郾夫人。
不過中途倒是派人去接了她進宮,母子兩個一年多未見面了,也是百感交集。
原本劉志打算就此將母親接進宮里來,住在永安宮里,與梁太后一東一西,遙遙相對。
可未曾想到,郾夫人卻拒絕了,“你如今剛剛親政,不宜多事,我在閭巷住得挺好的,清靜自由,何苦來受這份拘束。”
劉志知道母親是為了他著想,想了想也就沒有勉強,依舊送她回去,只是暗地里多派了龍鱗衛守護。
又撿她平日里喜歡的宮中孤本書籍賞賜了不少,至于吃穿用度,一應按照梁太后的規格供給。
今日在朝堂上小有斬獲,他心中暢快,想著母親壽誕臨近,便打算去陪她說說話,聊解寂寞。
張讓心情雀躍,他從小是老家臣鄭興帶大的,視他如祖父一般,之前因為負責聯絡事宜,還可以常來常往。
如今已是多日未見,心中自然十分想念。
今時不同往日,劉志擔心有梁冀余黨報復,讓御前校尉田晏挑了些高手,明里暗里的隨行。
現在只要他出宮,龍麟衛也會如臨大敵,暗中布置人手保護。
雖然化了妝,抹黑了皮膚,又貼了假胡子,但閭巷住的多是朝中大臣,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選擇了坐馬車。
午后陽光明媚,郾夫人正在窗下看書,忽然聽得通報說兒子回來了,臉上不由自主地綻放出驚喜的笑容。
“去,趕快做幾盤陛下愛吃的馬蹄酥來。”
正吩咐著仆從,劉志已經大踏步地走了過來,還未進門,便笑得燦爛無比。
“母親,志兒回來了。”
郾夫人愣了一下,不由失笑,“你這模樣倒有幾分像你外祖父了。”
劉志對自己的外祖父毫無印象,聞言笑著接口。
“那還不是因為我長得像您的緣故。”
郾夫人像尋常母親一樣,拉他坐下,又絮絮叨叨的問他路上熱不熱,可有想吃點什么,最近飲食起居如何……
劉志臉上一直掛著愉快的微笑,一一仔細回答,半點兒也沒有不耐煩。
“聽說那個鄧貴人和你感情很好,她人怎么樣,下次帶來給我看看吧。”
自從上次進宮之后,郾夫人再不肯踏入宮門半步,劉志也知道母親性子倔強,不好勉強,只得暗自決定以后常來看望。
“她呀,挺好的,是個隨和爽利的女子,不過這段日子正忙著放宮婢的事情,等消閑了,我讓她天天來陪您說話。”
聽他的語氣,兩人之間確實相處得不錯,郾夫人不由放了心,她對梁女瑩的觀感一直不好,很是心疼兒子,希望他能找到情投意合的伴侶。
“也好,我就喜歡爽朗的女郎。”
忽然想起什么,低聲問道:“你和她在一起一年多了,怎么還沒聽到有動靜?”
劉志呆了呆,這才反應過來,郾夫人是擔心他一直沒有子嗣。
之前他和梁女瑩倒是同了房的,有夫妻之實,也不知什么原因,并沒有懷孕。
現在他和鄧猛并沒有同床,自然更不可能了,可在封建社會,女子若是久無身孕,就是原罪,會受到外界的無端指責。
他一直忙于政事,倒也沒想到這一層,幸虧郾夫人提醒他了,怕她責怪鄧猛,便替她開釋。
“我見兩人年紀都還小,就特意讓太醫用了避子湯,等過兩年再說吧。”
郾夫人聽了忍不住伸手拍了他一下,瞪眼看著他。
“簡直就是胡鬧,避子湯是大寒之物,喝多了對身子不好,趕快停了。”
劉志見她生氣,趕緊一疊聲地答應,又嬉皮笑臉地保證,“過幾年定然給母親添十個八個孫子孫女,每日圍著你吵吵嚷嚷的煩你。”
兒子當了皇帝,卻還是這么沒正形,郾夫人無奈地搖搖頭。
“你們也不小了,你若真喜歡她,也該早點讓她有個孩子傍身,將來你妃嬪多了,她豈有不擔心的。”
郾夫人生性善良仁厚,總是替人考慮,劉志如今的心思都在朝堂上,哪有興趣流連后宮。
只是他也不敢說實話,便嘻嘻哈哈地與母親插科打諢,逗得她哈哈大笑,便把這件事情給混了過去。
一個下午,劉志都在家中陪母親說話,到晚間又陪她用了餐,在她的催促下,這才款款離去。
剛回宮,便有人來報,考工令耿修等了一個多時辰了。
他這才想起來,自己讓他打造青銅蒸餾器的事情,看來應該是完成了,便立刻召見。
“陛下,青銅鼎已經完工,臣測試過了,一點都不漏水。”
劉志聞言心情大好,“很好,我馬上過去看一看。”
想了想又轉頭吩咐,“請南頓侯來考工室。”
一行人來到少府所轄的考工室,雖然已經是晚上了,可這里的依然忙得熱火朝天。
最近涼州和益州打仗,對于武器裝備的需求大大增加,工匠們正在日夜趕制。
劉志知道這時代的青銅工藝十分高超,但卻不知道鍛鐵的技術也比較成熟,而且已經有了水力鼓風機。
來都來了,順便先參觀了一下兵器庫,矛、戟、刀、槍和弩箭都是比較常規的武器。
鎧甲居然大多是鐵甲,鍛造工藝之精良,遠超劉志的想象,里面明光鎧、黑光鎧、兩當鎧種類繁多。
最后,在一處寬敞的工棚子底下,劉志終于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青銅蒸餾器。
此時大型圓形器物的鑄造,要難于方形,接縫處很難做到密封,在耿修的建議下,便做成了四方形,下面有腿,方便架火燒煮。
青銅鼎很大,長六尺,寬四尺,高六尺有余,鼎內已經打磨得十分光滑,外面還刻了許多獸紋來裝飾,看起來倒像個藝術品,美輪美奐。
此時鄧演也已經匆匆趕到,見劉志特意邀請他來看個大方鼎,有些莫名其妙。
不過他知道劉志肯定有用意,便也聰明地沒有詢問。
按照當時的工藝水平,造一個方鼎不成問題,難就難在那個蓋子,要盡量精確,嚴絲合縫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