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陳蕃焦頭爛額的時候,朝廷的第一批救援物資卻已經抵達了九江郡,令得他大喜過望。
里面的物資之豐富讓他難以想象,完全超出了他的期望。
除了糧食和衣物,還有數量足夠的酒精,一批高倍放大鏡,各種必須的藥材。
竇云得到消息,終于從重癥區跑了出來,這位可敬的老人,因為沒日沒夜的工作,看起來憔悴不堪,再也沒了往日的童顏鶴發。
只有一雙眼睛雖然充血深陷,卻依然明亮有神。
看到面前堆得像小山一般的物資,激動地對著京師方向行禮,“陛下心懷天下,是真正的仁義之君啊。”
都說劉志行事飄忽不定,難以捉摸,總是不按規矩出牌,所以其在臣子中的口碑也是毀譽參半。
但陳蕃和竇云卻都覺得,大漢能有如此君王,實在是幸甚至哉!
負責押送救援物資的,是樊超,他還帶來了劉志的話。
“陛下說了,你們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出來,他會盡一切可能滿足,只要能將瘟疫消滅,不惜代價。”
身為朝廷二品大員,陳蕃對朝廷如今的情況自然是十分清楚,看起來歌舞升平,實際上只能是勉強維持。
這還是陛下最近數年勵精圖治的結果,否則恐怕早就是千瘡百孔,民不聊生了。
現在,陛下對抗擊瘟疫的決心,確實出人意料,力度之大讓人震驚,估計朝中已經有不少人開始抱怨了吧。
畢竟,將本就不富裕的國庫掏空,只為了九江郡這樣的小地方,肯定會引起許多人的不滿。
何況,對于抗疫,大漢人民早就由絕望到麻木不仁,基本上都不相信能夠控制和治療瘟疫了。
這么多年了,不都是靠自己的命扛過來的嗎?誰見到被治好的人,沒有吧。
所以,在多數人心里,這樣寶貴的資源,純粹就是丟到了水里,半點兒作用也不會起。
陛下也不知怎么想的,拿著國庫里的錢,去接濟一群必死無疑之人,難道就為了賺個仁君之名么?
可看陛下以往的作風,又實在是不像,難道是陛下又開始發瘋了。
剛開始第一批救援物資,大家都忍住了沒有說話,九江郡遭了災,朝廷也不可能無動于衷毫無表示嘛。
正常的救援還是要有的,可第二批物資準備啟程出發的時候,許多人都開始不滿。
到目前為止,一個月過去了,疫情不但沒有減弱,還在高速擴散,豫州泗水郡的情況也不容樂觀,而揚州的衡山郡和廬江郡一帶,也開始有疫情出現。
很顯然,瘟疫正在擴散,而且勢如猛虎,一發不可收拾。
雖然因為朝廷封鎖了消息,普通百姓們并不知道真實的情況,但朝廷大佬們卻人人皆知。
因為各種文書和調動物資,都必須要經過多部門協調,所以即便是劉志不公布真相,通過種種蛛絲馬跡,他們也能猜到個八九不離十。
而且疫情的事,陛下很少拿到朝堂上去討論,基本上都是獨斷專行,這可是個十分危險的信號。
自從趙戒叛亂失敗之后,大漢的皇權便越來越膨脹,而世家的力量卻逐漸式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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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消彼長之下,如今的大漢皇帝早已今非昔比,不再是唯唯諾諾與世家共治天下的情況了。
當然也徹底結束了外戚權臣把持朝政的局面,長達百年的宦官干政也大幅減弱。
東漢時期的皇帝,除了中興之主光武帝之外,其余的都不怎么強硬,與西漢皇帝的一言九鼎相比,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但這一切隨著劉志的出現,不知不覺中早已徹底改變,由于世家大多數偏向文官集團,導致他們對軍隊的掌控力日漸衰弱。
而劉志正是抓住了這個機會,牢牢把控了軍權,利用武將集團的力量,轉而分化朝廷結構,一步步蠶食鯨吞。
現在他們才發現,皇帝早已控制了朝堂,甚至已經可以繞過他們直接做決定。
這樣的結果,即便是像袁盱和尹頌似的一品大員,也絕不愿意見到。
于是這一日,幾位大佬相約求見劉志,此時他正在中德殿批閱奏章,聞言目光一閃,冷笑了一聲。
“請他們都進來吧。”
尹頌,袁盱,袁湯,胡廣,張陵,房植,還有六部尚書等等,該到的幾乎都到齊了。
但軍機府的大佬卻一個也沒有出現,包括曹騰在內的武職官員,也不見蹤影。
看來,自己對軍權的掌握仍然不可動搖,劉志的目光立馬柔和了一些,文官嘛,總是不甘寂寞,鬧一鬧也在情理之中。
“諸位今日有何事?到得這么齊整。”
心下大定的劉志,還有心情調侃起他們,語氣甚是輕松。
“陛下,我等是為疫情而來。”
尹頌最先開口,也說明眾人中以他為主。
“哦?諸位可是有了什么妙計不成?”
對于他們的來意,劉志是心知肚明,自從自己一意孤行開始全力救災開始,他便知道早晚有這么一天。
可他沒辦法說服眾臣,畢竟隔著一兩千年的見識,他無法讓古人相信,自己的方案早已經過了歷史的檢驗,全都是最有效的。
但人命關天,而且還是成千上萬的生命,所以明知此舉背離了他與外廷之間的默契,也違背了自己親手建立起來的諸多朝廷機制。
可他還是義無反顧地做了,只是在行事風格上,力求溫和,不想因為此事鬧得朝堂混亂不安。
“臣聽聞九江郡一帶,疫情嚴重,陛下舉全國之力支援,原本也是無可厚非,只是在程序上,似乎過于荒誕。
敢問陛下,是不信任我等,還是別有深意?”
尹頌與當初的太尉杜喬,性格有些相似,都是剛正不阿,不畏強權,只要自己認為是對的,雖百折而不悔。
這般明目張膽的質問,縱觀如今的朝堂,還真就只有他做得出來。
“那你們呢?都是同樣的想法嗎?”
劉志沒有急著解釋,而是把眼光投向了其他人,性格耿介的張陵,立刻拱手道。
“回陛下,臣也如此認為,決議是對是錯,尚不定論,可陛下此舉置朝堂于何地?
當日陛下改革官制,就曾明言,要上下秩序井然,各司其職,這樣才能長治久安。
如今不過兩三年的時間,陛下便自毀長城,不知做何感想?”
老實說,張陵和尹頌的質問,不無道理,在這一點上,劉志確實利用了君王的特權,無視了朝廷制度。
在張陵之后,剩下的人也都陸陸續續表達了自己的立場,他們怕劉志發怒,說得比這二人要委婉許多,但意思卻是相同的。
劉志一直靜靜的聽著,臉上的表情很平靜,給予了他們充分的尊重。
“諸位的意思,朕都清楚了,因為之前商量時,沒見誰有反對過,所以便以為你們都同意了。
既然如此,那下次朝議,我們再重新商議抗疫方案,如何?”
皇帝的態度是難得的溫和,不過話里話外的敷衍意圖,也十分的明顯,讓人有一拳打進棉花堆里的無奈。
若是換做別人,皇帝既然做了讓步,又好聲好氣的說話,可能也就退一步算了。
可尹頌卻沒那么好糊弄,仍然一板一眼地回道。
“聽聞河南尹那邊,已經集結了大批物資,準備馬上啟程送往九江郡,不知陛下為何不與群臣商議?”
運送物資的事,雖然沒有通過朝議,但劉志并沒有刻意隱瞞過,所以消息稍微靈通點兒的,基本上人人皆知。
“確有其事,不過并沒有動用國庫錢財購買,而是從內庫支取的,因此便沒有與大家商量。”
這個答案完全出乎他們的預料,根據戶部的消息,劉志最近確實曾經大量調動錢財,且去向不明。
而最近除了這批物資,國家并沒有其他大宗的支出,結果萬萬沒想到,那批救援物資,居然是劉志從自己私庫里拿錢購買的。
眾人一時都有些慚愧,陛下自掏腰包救災,他們非但不支持,還在這里百般阻撓。
袁湯皺了皺眉頭,“臣請問陛下,最近調動大量國庫錢財,又是做了什么?”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心中凜然,差點就被他給帶歪了,忘了這一茬。
“此事朕正要跟諸位商量,文書都草擬好了,正好各位都在,你們就都看看吧。”
說罷便讓內侍分發了一份卷宗,里面的內容,詳細地介紹了南洋諸國的情況,列出了他們對于大漢的重要性。
重點介紹了黃金半島和葉調國的情況,還有象牙海灣對于將來海上絲綢之路的作用。
當初朝廷在廣州造船,是得到了整個外廷支持的,彼時陸上絲綢之路剛剛開通,全國上下都十分看好。
尤其是那些在貿易中嘗到了甜頭世家大族,更是舉雙手歡迎,所以對于海路的探索,人人贊成。
樓船成功建造完成,鄧演被派往南洋探路,也都是大家知道的事情,只是他一去就是一年多,而且還毫無音訊。
再加上疫情危急,忙亂之下把這事情給忘記了,也是情有可原。
如今看來,承恩公鄧演不僅順利完成了任務,而且還完成得十分完美,甚至大漢在悄無聲息中,又多了一處海外領土,擴大了疆域。
無論哪朝哪代,開疆擴土都是莫大的功勛,哪怕對于皇帝來說,也是值得大書特書的榮耀。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在大漢歷史上最有爭議的漢武帝,依然是整個朝代的驕傲。
這消息真是意外之喜,瞬間緩和了氣氛,眾人心情激動,立刻拱手向劉志道喜。
“我大漢又添新土,真是可喜可賀啊。”
懷著激動喜悅的心情,眾人繼續往下看,這才知道,劉志派鄧演占領海外島嶼的目的,就是為了象牙海灣。
以此為中轉站,未來大漢的艦隊,可以通向世界任何一個角落。
這的確是一個偉大而又激動人心的計劃,在不久的將來,絕對可以為大漢帶來滾滾財富。
只是象牙海灣,如今情況復雜,里面島礁眾多,導致航道受阻,難以通過大型樓船。
而且也加大了航行風險,于將來的計劃十分不利。
所以鄧演上疏,請求朝廷撥款,用于疏通象牙海灣,并在當地建立兩個大型的港口。
在他的上書里,附有象牙海灣的詳細地圖,并列有條理清楚的各種預算,所需費用高達二十萬萬錢。
鄧演承諾葉調國和黃金半島那邊,他想辦法籌措一部分資金,而且人力方面也全由他來承擔。
剩下依然有十五萬萬錢的缺口,但疏通計劃并不是一年兩年能夠完成的,他計劃分為十五年進行。
首批需要五萬萬啟動資金,以及各種物資,例如火藥和水泥等等,希望朝廷能夠盡快解決。
鄧演走的時候,對國家的現狀了解得很清楚,他算計好了,五萬萬錢確實很艱難,但朝廷咬咬牙也未必拿不出來。
只是他沒有想到今年國家又遭逢如此大災,原本還算收支平衡的國庫,一下子就緊張起來。
五萬萬的錢財對現在的大漢來說,絕對是一筆天文數字的巨款了,而且救災和修建港口相比較的話,港口并不是急需的事情。
一時之間,眾人從剛才的激動喜悅,一下子就冷靜下來,面面相覷。
“陛下的意思,難道是要給他抽調五萬萬錢出來,送過去嗎?”
戶部尚書的臉色很不好,現在到處都要用錢,本來就已經捉襟見肘。入不敷出了。
再抽出這么一筆巨款,后果如何,他根本就不敢想象,要是后續再出點什么事情,整個朝廷財政就有可能瞬間癱瘓。
劉志一笑,“是,也不是。”
這話說得眾人一頭霧水,什么意思?怎么他們就是聽不懂呢。
“諸位是不是覺得,海外貿易拖個一年兩年的無所謂,但朝廷如今卻正值多事之秋,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劉志此言算是說出了眾人的心聲,一個個就更不解了,陛下既然知道得如此明白,為何還要一意孤行?
“我想請問諸位,如今我大漢最缺的是什么?”
缺什么?
太多了,諸位大臣侃侃而談,有說缺錢的,有說卻糧食的,有說缺藥品的,不一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