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唳”一聲鷹啼鳴響。
一只威猛的蒼鷹翱翔在關中的高天之上,它的眼神凌厲,緊緊地盯著自己的身下一道飛速移動的閃電。
它的雙翼一振,眼神一凝,向著自己的身下的那支隊伍俯沖而去。
一道黑色的利箭劃過數百米的距離來到了隊伍的上空,向著隊伍之中的馬車之上的“秦”字大旗掠去。
只一瞬間它就出現在了那桿黑底白字的“秦”字大旗之上。
做完了剛剛的這一切,蒼鷹又恢復了往日的慵懶,開始用自己的喙細心地清理著自己的羽毛。
等到把羽毛清理完之后,它就站立在旗桿之上,靜靜地享受這陽光的沐浴,仿佛剛剛的那只猛禽根本不存在一般。
隊伍之中的秦軍騎士看著它這個樣子,也都見怪不怪了。
當初他們看見這只由連公子馴養的這只雄壯的蒼鷹之時還顯得十分驚奇。
但是經過了三天的路程,每天這個小祖宗都會這樣來一次。
這讓他們也就對于這個看起來雄壯蒼鷹的舉動見怪不怪了。
只是微微的回頭的看了它一眼就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身下的戰馬之上。
他的雙腳輕觸戰馬,得到了自己主人的指示的戰馬就不由自主加快了步伐,整個隊伍再次以一個極快的速度奔馳在這關中大地之上。
就在隊伍行徑了一段時間之后,領頭的騎兵隊長突然發現他們隊伍的前方出現了由戰馬卷起的塵煙。
“全體都有,戒備。”
“諾。”
在騎兵隊長的一聲令下,整個隊伍的秦國精銳騎兵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緊緊的盯著前方的隊伍。
似乎感受到了周邊若有若無的殺氣,站在旗桿之上的蒼鷹也戒備了起來。它身上的慵懶的神情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無比凌厲的氣勢。
“公子,怎么了?”
而在馬車之中膽小的侍女明月聽到了外面的警戒聲,心中恐懼之下就從馬車的一邊跑到了嬴連的懷中。
那次宮變在這個小丫頭的心中留下了不可以祛除的陰影,以后每一次出現狀況他就會躲在嬴連的身后或者躲入嬴連的懷中,似乎只有和嬴連待在一起她才能感受到安全。
輕輕的撫摸著這個躲在自己懷里瑟瑟發抖的丫頭,嬴連有些習以為常的露出了笑容。
他突然想起了那個在宮變之時躲在自己這個還沒有她高的公子后面的少女,想到了因為自己高燒夜以繼日地照顧自己的少女,想起那個會在自己孤寂之時自己笑的少女。
他在這個世界所能信任和依靠的人不多,但是和他一起經歷過死亡威脅的明月絕對算一個。
看著嬴連和明月這樣地抱在一起,身在馬車內的甘龍的內心有些尷尬。
于是他只能用自己的咳嗽表示自己的存在。
聽到了他的聲音嬴連將視線從明月的身上抬了起來,然后就看到了此刻臉漲得通紅的甘龍。
“甘龍,去問問外面到底發生了什么?”
為了緩解這種尷尬,嬴連只好安排他去做一些別的事。
“諾。”
甘龍也很懂看局勢,知道自己繼續在馬車里面只會增添尷尬。
于是他快速打開了車廂的門,走出了這個讓他充滿尷尬的車廂。
來到車廂之外的甘龍清晰地感到了此時整個隊伍都散發而出的緊張氣氛,整個氣氛壓抑得人喘不過氣來。
“來人。”
“君子。”
在甘龍的招呼之下一個秦軍騎士騎著自己的戰馬迅速來到了馬車的前方,對著行禮一個軍禮之后就安靜的等待甘龍的命令。
“去前面問問到底發生了什么事?隊伍怎么停了?”
“諾。”
在甘龍的一聲令下,這名騎士立刻騎著自己的戰馬飛奔向了隊伍的最前方。
在甘龍焦急的等待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之后,那名騎士的戰馬再一次的停在了甘龍的身前。
而他的身后還跟著一匹戰馬,這匹戰馬的主人正是剛剛下令警戒的騎軍隊長。
“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隊伍為什么停下來了?”
看著這位現場最高的軍事長官,甘龍的臉上露出的是一臉鄭重的表情。
看到這位老太師的公子、秦國甘氏一族的未來繼承人如此的鄭重,庶民出身的騎兵隊長不敢怠慢連行了一個軍禮說道。
“啟稟君子,剛剛發現前方突然出現一隊騎兵出現。為了保護公子的安全,小人才下令全隊停下警戒的。”
聽到騎兵隊長的回答,甘龍緩緩的點了點頭。他認為遇到情況不明的時候,騎士隊長做的沒錯。
“你做的不錯。現在查清楚前方的隊伍到底是什么人了嗎?”
聽到甘龍的夸獎,騎士的臉上露出了一臉受寵若驚的神情。但是又聽到甘龍的后面問話,他又急忙收起了自己內心之中的激動,不敢遲疑連忙回道。
“啟稟君子,看那隊騎兵的穿著可以確定他們的身份也是我秦國精騎,而中間護衛的那輛馬車之上的豎著的是赤紅魏旗。所以小人斗膽猜測那隊應該是我秦國精騎護衛的魏國使團。不過……”
“不過什么?”
看著騎士隊長臉上露出的遲疑,甘龍沒有給他反應的機會急忙高聲問道。
“不過魏國使團比我們早兩個時辰出發,再加上護衛的騎兵的數量沒有我們多。按道理來說不應該被我們跟上的。”
聽到騎兵隊長的話,甘龍的心中突然一動。
他突然意識到這個魏國使團放慢速度停留在這里,很有可能就是為了他身后的馬車之上的秦國公子嬴連。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這時又是一匹快馬飛速來到甘龍的身前,看著甘龍先行了軍禮然后說道。
“魏國上卿翟璜請公子請公子前往一見。”
“好,告訴他本公子答應了。”
眾人向甘龍身后看去,只見此時的嬴連已經打開了車廂的門彎著腰走出了馬車。
“公子不可,這可能是魏國人的詭計。”
聽到嬴連如此輕易地就答應了翟璜見面的要求,甘龍有些不放心。
“不會的。我是秦國派往魏國為質的公子,我代表的是秦國。一旦我出了什么事,那么打的就不止我秦國的臉,還有他魏國的臉。”
說著嬴連就跳下了馬車向著隊伍的前方走去,他的聲音出現在甘龍的耳旁。
“而且如果魏國真的要對我這個秦國質子動手,他們不會在秦國的土地上,不會在這數百的秦國騎士的眼底下。”
看著嬴連邁著自己矯健的步伐向著隊伍的前方大步的走去,甘龍心中還是有些擔心。
于是他也跟著跳下了馬車,快速地跟了上去。
“公子,你等等我。”
大約走了一刻鐘的時間,兩人終于越過了一個個的秦國騎士來到隊伍的最前方。
只見此時兩支隊伍的中間,一張桌案正擺在那里。而在桌案的后面,一個身穿赤色服袍的中年人正坐在那里。
此時,這個中年人的視線緊緊的盯著正緩緩而來的嬴連二人。
“這就是歷史上那位魏國名相。那位為相了三十年,舉薦了李悝、吳起、樂羊、西門豹等名臣,使得魏國在戰國初期脫穎而出,成為戰國首霸的那位翟璜嗎?”
此時看著這個既熟悉又很陌生的魏國上卿,嬴連的心中是有些激動也有些忌憚的。
作為兩千六百多年后穿越而來的一名普通人,遇到在歷史之上都赫赫有名的人物他怎么能不激動;
但是身體之中的嬴連意識卻又讓他對于這位魏國的上卿有些忌憚,因為就是他會讓魏國成為秦國的大敵。甚至秦國在戰國前期的敗績都和他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懷著這種矛盾的心情嬴連一步步的走向了這位魏國上卿,而他的身后甘龍正一步不離的跟隨著。
當嬴連在打量翟璜的時候,翟璜同樣在看著這位由他同意為質的秦國公子。
當他到了秦國之后,他就從潛伏在秦國細作的口中知道了這位在秦國上層大名鼎鼎的先代秦靈公的獨子公子連。
他還記得當時那名細作對于這位公子連的評價就是一位貪圖享受的紈绔公子。
不過在魏氏作為家臣的數十年的政治直覺讓他心中對于這名細作的評價產生了巨大的懷疑。
特別是細作說出公子連的待遇是秦國最好的時候,他知道這個公子連一定不是一個簡單的貨色。
一個能在血雨腥風的宮廷政變中活下來并且過得比他的敵人更好的人怎么可能是一個細作口中的紈绔公子呢。
而看著眼前這個大步而來的秦國公子他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笑意,因為知道他的判斷對了。
而這位公子前往魏國也標志著魏國的手中有了一顆棋子,一顆足以改變秦國局勢的棋子。
不過他不知道的是,對面的這位年輕的嬴氏子弟可不是甘于只做一個棋子的人。
隨著嬴連一步步的接近,翟璜慢慢的從桌案之后站起。
三步并作兩步的來到了嬴連的身前,整了整自己的赤色服袍,然后躬身一禮。
“魏國上卿翟璜拜見公子。”
而見他如此大禮,嬴連也沒有遲疑同樣是躬身一禮。
“秦國嬴氏子孫連拜見上卿。”
兩人互相行禮,然后一起起身。眼神對視之下,兩人忽然達成了某種默契。
“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這空闊的大地之上,就在兩隊秦軍的注視之下。
一位是秦國的公子,一位是魏國的上卿,兩人就這樣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