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公嬴連提起了此時駐守在蕭關大營蓄勢待發的十萬秦國大軍之后,一旁的大良造吳起卻是沒有回應他的話語。
不僅如此,大良造吳起在默默看著秦公嬴連的同時,面容之上還浮現了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看到這樣大良造吳起這樣,秦公嬴連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絲怪異的感覺,臉上也是出現了一副不解的神情。
“師兄,難道嬴連剛剛說的有什么錯誤嗎?”
在一旁看著秦公嬴連的大良造吳起搖了搖頭,隨后沉聲回應道:“秦公剛剛所說不僅沒有半點錯漏之處,反而還是一個十分精妙的計劃。”
聽完了大良造吳起的解釋之后,秦公嬴連心中的不解不僅沒有消散,反而愈發地深了。
面對自己身前站著的大良造吳起,秦公嬴連繼續問道:“既然嬴連所說沒有錯漏之處,那么師兄為何露出剛剛那種神情。”
“這封軍情戰報來自秦國北境的蕭關大營,乃是此時駐守在那里的十萬大軍主將李友以及副將百里都兩位將軍商議之后所寫的。至于吳起為何會露出剛剛那副神情,秦公一看便知。”
看著大良造吳起遞到自己面前的這封軍情戰報,聽著大良造吳起故作高深的話語,秦公嬴連依舊懷著一副不解的神情取過了這封軍情戰報。
緩緩打開這封來自蕭關的軍情戰報之后,秦公嬴連仔細地閱覽起了這上面所記載的文字。
當秦公嬴連仔細看完了這封軍情戰報的最后部分之后,他猛然抬頭看著大良造吳起沉聲說道:“師兄,這……”
“沒錯,兩位將軍所提出的作戰計劃和秦公剛剛所說的別無二致。對此,我想秦公之前曾經說過的那句‘天下智謀之士所見略同耳。’應該是最好的解釋了吧。”
說完了這番話之后,大良造吳起臉上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情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暢快無比的笑聲。
被身旁的大良造吳起的笑容所感染,再想到自己和前線的兩位大將不謀而合的作戰計劃,秦公嬴連也不由跟隨著大良造吳起一起暢快的大笑了起來。
許久之后,秦公嬴連和大良造吳起漸漸收起了自己的笑意,校場之上所傳揚的爽朗笑聲也漸漸散去。
等到笑聲漸漸消逝之后,秦公嬴連緩緩走到大良造吳起的面前,鄭重說道:“既然前線兩位大將已經定計,那么就按照他們的計劃執行吧。”
“關于北出蕭關的十萬大軍所需要的糧草輜重、軍器供給以及備用戰馬,嬴連會時刻關注,絕對不會讓我秦軍士卒被后勤拖后腿。”
“至于先前十萬大軍與義渠交鋒之后,那瞬息萬變的戰場形勢,嬴連就全權委托給師兄去處理了。”
說完了這一番發自肺腑的話語之后,秦公嬴連挺直身軀,向著自己面前的大良造吳起鄭重地行了一個軍禮。
“吳起必將竭盡全力,定不負秦公以國事相托。”
“秦公,吳起告辭。”
等到自己視野之中越走越遠的大良造吳起漸漸失去了身形之后,秦公嬴連緩緩回到了自己剛剛所站立弩射地點。
輕輕地俯下自己的身體,秦公嬴連從地上拾起了剛剛因為要扶大良造吳起而放下的秦弩。
上弦、取箭、瞄準,這一次秦公嬴連做得之前更快,也比之前做得更穩。
當弩箭的箭簇再次匯聚到目標之時,秦公嬴連果斷地扳下了自己手中的秦弩懸刀。
一支帶著無限威勢的弩矢,以極快的速度向著數百步外的標靶疾射而去。
北境,義渠草原。
站在屬于自己的戰車之上,大軍主將、秦國郎中令、李友面露平靜的神情,仔細地打量著身旁歸屬自己麾下的十萬秦軍將士。
收到烏氏草原之中的全旭所部傳來的軍情戰報已經過了十日,大軍主將李友率領了自己麾下十萬秦軍將士北出蕭關也有八日了。
在北出蕭關、攻入義渠這個秦國數百年宿敵國土的八天時間里,主將李友麾下的十萬秦軍以一個并不算快的速度向著義渠國的腹地緩緩挺進。
十萬秦國大軍每前進一步,就代表著秦國國土向前開拓一步,而義渠所能擁有的活動空間也相應減少一步。
雖然在這八天之中并沒有遭遇到義渠大軍的強力阻擊,但是他們卻與幾個生活在秦軍前進道路之上的幾個中型部落遭遇上了。
經過了幾次規模并不算大的戰斗之后,因為四年安逸和平的生活而有所懈怠的秦軍將士們,漸漸恢復了他們先輩身上那種對戰爭無所畏懼的精氣神。
看著自己身旁那些因為這幾日的戰斗而變得有些不同的秦軍士卒們,站在戰車之上的秦國郎中令李友的臉上生出了一絲欣慰之情。
等到將視線從身旁這些手持長戟,面容肅穆的秦軍將士的身上收回之時,郎中令李友無意之間看到了站在戰車之上陷入遠方場景之中的衛尉百里都。
忍受著戰車行走在草原之上的顛簸,郎中令李友緩緩走到了雙眼凝神的衛尉百里都的身旁。
面對一直凝視著前方那片漫無邊際的綠色原野的衛尉百里都,郎中令李友有些不知道該問些什么。
“李將軍,有什么想問的就問吧,百里都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正在思考該怎么開口的郎中令李友,突然聽到了身旁的衛尉百里都的話語,臉上隨即露出了一絲驚異之中帶著尷尬的神情。
數息之后,當郎中令李友緩緩平復完內心之中的情緒之后,他面向自己身旁的衛尉百里都輕聲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
“李友只是好奇衛尉剛剛一直看的究竟是什么?”
聽到了郎中令李友提出的問題之后,衛尉百里都先是轉頭看了看他,隨后又將自己的視線落在了自己前方的原野之上。
“要說我看的東西那可就多了。”
“我在看秦軍的將士們正在一點一點收復當年丟失的土地。”
“我在看義渠這個和秦國爭斗了數百年的國家,正在一點一點的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
“我在看一個漸漸褪去了貧窮與苦難的秦國,正在一點一點地從過去的窮弱之國崛起為一個富強的大國。”
在聽完了郎中令李友提出的問題之后,依舊看著前方那片原野的衛尉百里都說出了許多自己的肺腑之言。
“唉。”
等到這番肺腑之言說完之后,衛尉百里都忽然吐出了一聲氣息悠長的嘆息。
等到衛尉百里都將自己的肺腑之言說完之后,一旁一直靜靜的傾聽著他的這番話語的郎中令李友卻是再次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老將軍話語之中所說的收復國土,是不是指四十年前厲共公之時,我秦國大軍攻入義渠王庭,俘虜義渠王之時所攻占的義渠國土地?”
“正是。”
聽完郎中令李友所提及的當年之事,衛尉百里都的雙眼之中忽然顯現出了一絲緬懷的神情。
“厲共公在位之時,我秦國西伐綿諸、東抗強晉、北征義渠、南服巴蜀,實在是這數十年之前最為榮耀的一段日子。”
“可惜啊!自厲共公薨逝之后,我秦國漸漸落入庶長集團的掌控之中,在內朝野上下一片風雨飄搖,在外義渠等強敵趁機反攻。”
“數十年之間,我秦國屢戰屢敗,國勢更是日漸衰微。”
回想起四十年前厲共公之時使四方威服的秦國,再想想這數十年之間國勢衰微的秦國,真正經歷了這一切的衛尉百里都的雙眼之中出現的是莫名的悲寂。
正在這時一只右手忽然搭在了衛尉百里都的肩膀之上,等他轉頭看去發現這人正是郎中令李友。
“老將軍不必因為過去數十年之間的秦國而感到傷心,如今的秦國已經重新站了起來。”
“我們將踏著我秦國先輩的足跡,去收復一塊又一塊屬于我們秦國卻被強敵趁虛而入搶走的土地。”
“現在,我們就在做著這件事。”
在郎中令李友說完之后,他和一旁站著的衛尉百里都的視線從身旁護衛的十萬秦軍士卒身上劃過。
看完這一切之后,兩人的臉上都露出了一種欣慰的神情。
“報……”
就在大軍主將郎中令李友與副將衛尉百里都注視著自己身旁這些裝備精良的秦軍士卒的時候,身后忽然傳來了一聲嘹亮的稟報聲。
“噠噠噠……”
在一陣噠噠的馬蹄聲過后,這名騎著戰馬的傳令兵來到了兩人所乘坐的戰車旁邊。
來到已經停下的戰車側面,主將李友向著這名傳令兵沉聲問道:“何事?”
“啟稟將軍,涇陽送來秦公親筆所書的命令。”說著這名傳令兵便將自己懷中的信件交到了主將李友的手中。
“下去吧。”
“諾。”
等到這名傳令兵騎馬離開之后,主將李友緩緩打開了紙張手中準備仔細地閱覽一番。
但是當主將李友真正看到那張紙上寫著的內容之時,郎中令李友的臉上忽然浮現了一絲詫異神情。
只見那張紙上分別寫著:“犁庭掃閭,凱旋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