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紅的夕陽余暉逐漸從天邊消失不見,漆黑的夜幕開始籠罩整個秦國都城涇陽的大街小巷。
就在已經忙碌了一天的秦國百姓們漸漸進入夢鄉之際,都城涇陽中白氏府邸的書房之內卻是依舊亮著搖曳的燭火。
借著書房之中那幾盞搖曳燭火的亮光,坐在幾案之前的秦公嬴連仔細地翻閱著幾案之上擺放的幾本記載著南鄭以及巴蜀之地情況的書籍。
秦公嬴連一邊翻閱著手中這幾本書籍,一邊還不時抬起頭來看幾眼此時正低著頭站在自己和大良造吳起面前的白氏君子白興。
雖然此刻的白興活脫脫一副做錯事的稚童模樣,但是從他眉宇之間浮現出的英氣以及著雙眼之中不時流露出幾分靈動的雙眼之中,還是可以看出這位被秦公嬴連看重的白氏君子的不凡。
一會兒之后,當將手中書籍的最后一頁看完之時,秦公嬴連輕輕放下手中典籍,閉上雙眼緩緩吐出了一口濁氣。
數息之后,秦公嬴連漸漸睜開雙眼看向了從剛剛開始一陣低著頭的白氏君子白興,臉上露出了一副頗有些興趣的神情。
“說說吧?”
聽見秦公嬴連吐出的這三個字,剛剛一直低著頭的白氏君子白興先是帶著幾分警惕看了看一旁的老師大良造吳起。
在看到他的老師大良造吳起依舊在翻閱著手中書籍的時候,白氏君子白興的心中還留有幾分僥幸。
帶著幾分躲閃的眼神看向了秦公嬴連,白氏君子白興輕聲回道:“秦公想要白興說什么?白興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帶著委屈巴巴的語氣再加上那臉上的無辜神情,要不是剛剛詳細地翻閱了這個少年先前所看的書籍,秦公嬴連說不定就會被他迷惑過去。
不過到現在,在已經將手中這份關于南鄭的記載全部看完之后,秦公嬴連知道眼前這位白氏君子可不是一位普通的少年。
見到白氏君子白興不打算和自己說實話之后,秦公嬴連將目標轉向了一旁依舊翻閱著書籍的秦國大良造吳起。
在白氏君子白興有些畏懼的眼神注視之下,秦公嬴連對著大良造吳起說道:“師兄。這白興既然是你的弟子,那么問詢他的事情還是交給你來吧。”
在接到秦公嬴連說出的問題之后,大良造吳起輕輕合上了手中還未翻閱完全的典籍,臉上漸漸浮現了一名師者特有的威嚴氣息。
“興兒,既然秦公剛剛問你的問題,你說你聽不懂。那么老師我就不拐彎抹角,直接問了。”
說著大良造吳起一臉威嚴的看著身前的白興,沉聲問道:“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關注秦國南方的南鄭局勢的?”
在大良造吳起的問題被問出之后,站在兩人身前的白興在經過一番內心的激烈斗爭之后,最終還是決定將答案說出來。
上前一步向著秦公嬴連以及老師吳起各行了一禮之后,白興沉聲說道:“興兒不敢欺瞞老師。其實從上次那則秦國出兵義渠的傳言之后,興兒就已經開始將目光南移,關注起秦國南方丟失的疆土南鄭之地上面了。”
南鄭,顧名思義乃是鄭人南遷之地。
秦康公十年也就是公元前611年,楚莊王聯合秦國、滅亡了占據南鄭之地的庸國,正式成為秦國疆土的一部分。
秦厲共公二年也就是公元前475年,秦國擊敗蜀國。在從蜀國手里收復了原屬于秦國的故土南鄭之后,秦厲共公派遣左庶長修筑南鄭城。這便是南鄭成為一個城市的開始。
秦躁公二年也就是公元前441年,南鄭蜀人趁著秦國國內政局動蕩之際舉起反旗歸附蜀國,南鄭再度從秦國的手中丟失。
從公元前441年到如今的公元前404年為止,南鄭從秦國丟失已經整整三十七年了。
在這三十七年之中,歷代秦公以及數百萬秦人無時無刻不想將這塊被別人奪取的土地重新收復回來,但是一直苦于國力不濟。
到了今日,對內秦國變法已經走上了正途,國力更是一天天地在增強;對外,秦國更是已經覆滅了北方那個與秦國數百年的勁敵義渠。
也是時候可以抽出手來,準備收復南鄭這塊已經從秦國手中丟失了三十七年之久的故土了。
想到這里,秦公嬴連再次打開了自己幾案之前的那份典籍,看向了秦國南方的南鄭以及南鄭之后的蜀地。
就在秦公嬴連注視著南鄭之地之時,忽然聽到身旁大良造吳起與身前白氏君子白興的對話,他的視線隨即落在了身前那個顯出自信神情的白興之上。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關注應該不僅僅是南鄭這一隅之地吧?”
正在與自己老師大良造吳起交談的白氏君子白興,在聽見秦公嬴連突如其來的問題之后,臉上立刻露出了一股遲疑之色。
數息之后,當自己的心情漸漸平穩之際,白興看向了坐在幾案之后的秦公嬴連沉聲問道:“不知秦公話語之中另外的地方是?”
看見面前白興雙眼之中那份暗藏的驚慌之色,秦公嬴連知道自己對于白興的判斷應該是正確的。
在與身前這位白氏君子眼神平靜的對視了數息之后,秦公嬴連從嘴里緩緩吐出了一個令白興無比熟悉的地名:“巴蜀。”
聽到這個坐落在秦國南方的地名,又經歷了一番激烈的抉擇之后,白興終于決定向眼前兩位可以說是整個秦國最具權勢的人物坦白自己的想法。
先是向著坐在幾案之前的秦公嬴連躬身一禮,再向自己的老師大良造吳起行了一禮之后,少年白興開始了他的第一場表演。
“秦公,老師。經過了秦公和老師四年的努力,秦國已經漸漸擺脫了國力衰微的困窘之境,迎來了數百年未曾有過的蓬勃發展。”
“在農耕上,自我秦國實行《土地改革法》以來,農人的種糧積極性有了極大的提高,我秦國的糧食產量逐年提高。”
“在軍備之上,自我秦國軍器監設立以來,我秦軍將士手中的制式軍器威力日漸強大,由此帶來的是我秦軍的戰力有了顯著的提升。”
談到軍器上時白興忽然停頓了一下,隨即話鋒一轉。
“秦公,老師。既然已經說到軍器生產,那就白興就不得不說說我秦國的一項致命的軟肋了。”
聽到身前的白興提起秦國的軟肋,秦公嬴連和身旁的大良造吳起對視了一眼,隨即就明白了白興說的到底是什么。
轉頭回來看向身前的白興,秦公嬴連沉聲說道:“你說的應該是我秦國的銅鐵原料問題吧?”
“正是。”
在對秦公嬴連提出的問題給出回應之后,白興繼續對著兩人沉聲說道:“我秦國關中之地雖然沃野千里,但是鐵礦銅礦分布極少。”
“要想獲得充足的銅礦鐵礦,我秦國必須派遣商隊前往東方的山東諸國,南方的巴蜀之地采買。”
“這種方式如果是在和平之時還行,但是若是到了戰爭真正打響的時候,就會變成我秦國的致命軟肋。”
說到這里白興迅速轉身走到了擺放著各類書籍的書架之前,從中抽出了一卷圓筒狀的紙張。
等到白興將這筒卷紙緩緩展開在秦公嬴連與大良造吳起的案前之時,兩人才看清這張紙上面分明是一副簡單的地圖。
“秦公,老師,請看。”
說著,白興就伸出自己的右手食指在這幅并不算十分精確的地圖之上,連連點了好幾下。
“因為我秦國銅礦鐵礦分布不多,所以我秦國銅鐵原料的主要獲取方式就是通過行走在各國之間的商賈。”
“而向我秦國出口銅礦與鐵礦的主要國家有:韓國、楚國與南方蜀國和巴國。要想改變我秦國缺少銅礦鐵礦的現狀,我們也可以從這四個鄰近的國家身上下一番功夫。”
說完如今秦國的基本現狀之后白興先是將自己的目標東移,看向了擁有宜陽這個冶煉中心的韓國。
“首先要排除的便是韓國。如今以魏國為首的三晉同盟依舊威嚴整個天下,縱使強如楚國也不能和三晉正面對抗。所以此時選擇韓國作為突破口,十分地不明智。”
說完了山東的韓國之后,白興就將目標放在了韓國南方曾經的天下霸主楚國的身上。
“其次要排除的便是楚國。一來,我秦國需要楚國去暫時吸引三晉的注意力;二來,我秦國和楚國乃是數百年的堅定盟友。為了銅鐵原料便要開罪楚國,這實在不符合我秦國埋頭發展的國策。”
既然白興已經將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那么秦國想要獲得充足的銅鐵原料用來擴充軍備的話,那目標也只有南方以盛產銅鐵聞名天下的巴蜀之國了。
認識到這一點的秦公嬴連、大良造吳起以及白興不約而同地將自己的視線落在了秦國南方的南鄭以及南鄭南方那片廣大的巴蜀之地上。
“看來這個南鄭是越早拿下越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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