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再三確認對面軍隊的身份之后,魏相公叔痤連忙帶著幾分興奮向著一旁的魏侯魏擊大聲叫道:“君上,君上你看是衛軍。”
聽到公叔痤充滿興奮的喊聲,此時正緊緊注視著對面即將襲來的魏侯魏擊下意識地轉過頭來看向了公叔痤手指的方向。
頓時,一面衛字大旗就這么出現在了魏侯魏擊眼前。
而當緊隨這面旗幟出現的數萬衛軍緩緩進入魏侯魏擊的視線中之時,他臉上剛剛那無比凝重神情忽然變得輕松了不少。
雖然剛剛魏侯魏擊的心中已經下定了用戰死來保全自己尊嚴的決心,但是如今身后有著數萬援軍的他又如何能夠輕言死亡呢?
他可是還沒有見證自己治下的魏國真正無敵于天下,也沒有為自己下一代繼承人的公子魏䓨留下一個堅實的基業啊。
既然還有這些事情沒有去做,那么他魏擊又如何能夠就這么戰死沙場呢?
想到這里魏侯魏擊心中原本萌發的死志漸漸化為了一股無窮戰意,而他死死盯著對面秦軍的雙眼之中也是不斷積蓄著決絕的神情。
數息之后,戰車之上忽然傳出了一聲清脆的劍鳴。
緊接著就聽魏侯魏擊向著身旁數百名魏軍甲士們大聲說道:“我大魏的將士們,我方的數萬援軍即刻便可抵達,諸位已經安全了。”
“但是……”看著自己話落之后明顯露出幾分喜悅的魏軍士卒,魏侯魏擊忽然話鋒一轉帶著幾分悲傷說道:“就在昨夜諸位的無數同袍們卻是永遠倒在了中牟城外,諸位以為這個債我們應該向誰去討?”
聽到魏侯魏擊問出的這個問題,跟隨在他身旁的數百名魏軍精銳在欣喜之后,臉上紛紛露出幾分思索的神情。
沒等這些士卒想出一個結果,他們耳畔忽然傳來了魏侯魏擊的大聲回答:“這個債我們應該向中牟城中的趙軍去討,這個債我更應該向昨夜趁我軍不備的秦軍去討。”
將話說完只見魏侯魏擊將手中長劍指向了前方數百騎的秦軍大聲說道:“對面那數百名秦軍騎兵就是殺戮我同袍的仇敵。眾將士,隨我迎敵。”
“殺……”
“殺……”
“殺……”
伴隨著三聲響徹整個戰場喊殺聲,圍繞著魏侯魏擊列陣的數百名魏軍之間紛紛減小了與同伴之間的距離,整個陣勢也變得越發緊密了起來。
“全軍止步。”
看著對面已經嚴陣以待的魏軍甲士,身處秦軍鋒矢陣最前方的秦將章蟜當即大喝一聲。
隨著秦將章蟜這一道命令的下達,秦軍隊伍之中的數百名騎兵當即輕輕勒住手中韁繩,原本處在奔跑之中的戰馬漸漸放慢了奔跑的速度。
數息之后,這支黑色軍團就這么停在了距離魏國戰車方陣兩百步距離的地方,而這正好魏軍強弓射程范圍之外。
“五百主,何故命令大軍停止下來?”等到身下戰馬緩步停下之后,章蟜手下一名百將悄然來到他的身旁詢問道。
聽見百將的問題,一直默默注視著前方魏軍的章蟜沉聲回應道:“前方魏軍陣勢嚴整又有戰車掩護,如果我軍貿然發動進攻的話,所遭受的傷亡一定不會小。”
“更何況我軍所要面對的對手可不僅僅是這數百名魏軍甲士啊,你看那邊。”說著秦將章蟜手持馬鞭指向了遠方那片地平線之上出現的一支大軍身影。
“衛軍!怎么會來得如此之快!”抒發出心中一陣驚異之后,就見這名百將再次來到章蟜身旁沉聲說道:“如今敵方援軍即將抵達,如何應對還請五百主定奪。”
聽到這名百將的話語之后,作為這支秦軍統帥的章蟜并沒有立即下達下一步指令,反倒是看向對面魏軍的神情越發凝重了起來。
“唉……”
伴著一聲明顯夾雜著不甘的嘆息章蟜忽然喃喃自語道:“若是敵軍只是對面的數百魏軍,依仗著麾下騎卒的精銳我尚且還有幾分取勝的把握。但是……”
說著秦將章蟜轉頭看向那漸漸向著此處戰場逼近的那支衛軍,眼神之中充滿了不甘心之情。
“一個時辰,只要一個時辰,我便可以擊破對面那支魏軍并且將為魏侯魏擊生擒活捉。”
“唉……”
又是一聲充滿深深無奈的話語,秦將章蟜再次看了看遠方那面衛字大旗之后,帶著不甘向著一旁百將說道:“也罷,既然事不可為,那么我等也只能放棄了。”
“命令將士們做好準備。待我一聲令下,我軍即刻返回中牟與大軍會合。”說到最終還是根據眼前戰局下達了準備撤退的命令。
“諾。”
百將躬身一諾之后,便騎著身下戰馬向著身后的秦軍騎卒傳達章蟜的命令去了,而作為統帥的章蟜則是再一次的將目光落在對面魏軍方陣之中。
就當章蟜的視線落在豎立于魏軍戰車方陣之中那面赤色魏字之時,他的眼神之中忽然閃爍出了一道精光。
就算自己不能將面前這支魏軍覆滅當場,自己也要為他們準備一個終生難忘的禮物。
在緩緩伸出手指估算雙方距離并確定其處在自己弩箭的射程范圍之后,章蟜隨即從戰馬一側掏出了一把比之平常騎兵弩大了幾分的強弩。
一手持弩、一手拉弦,但聽一聲清脆的機括聲,這把強弩已是做好了擊發的準備。
一手端弩,一手取箭,就見數息之后一支頭部閃爍著幽幽寒光的弩矢就這么出現在了強弩的滑道之上。
雙手牢牢托舉著這把強弩,章蟜的視線穿過了弩后的望山以及銳利箭頭,最終落在了風中不斷搖曳的赤色旗幟下方。
“呼……呼……呼……”
默默調整著自己的呼吸的同時,章蟜默默調整著自己手中強弩與那旗桿之間的夾角以確保自己能夠命中目標。
“好機會!”
等到望山與前方旗桿完全重合之際,章蟜的瞳孔猛然間張開,而他的右手也扣下了手中的懸刀。
就聽一聲箭矢的破空聲,這支向著那個特殊目標的弩矢就這么被弩弦強大的力量給拋了出去。
數息之后,魏軍方陣之中忽然傳來一陣木頭斷裂的聲音,緊接著那面懸掛在魏軍戰車之中的赤色旗幟卻是緩緩飄落在了一位魏軍甲士的肩頭。
“彩……”
“彩……”
“彩……”
對面的秦軍騎兵看見自家五百主如此神勇,當即用盡全力吼出了三聲彩來表達自己心中的尊崇。
“全軍聽令,撥馬,回營。”在全軍將士齊聲高呼之中收起強弩,章蟜隨即向著麾下數百秦軍騎兵下令道。
“諾。”
齊齊一聲諾聲之后,數百秦軍騎兵紛紛催動身下戰馬,按照來時的道路向著中牟方向快速奔馳而去。
雖然此戰沒有達到擒獲魏侯魏擊的目的,但是秦將章蟜那百步之外射落敵軍大旗的精湛箭術還是大漲秦軍騎卒士氣的。
可以說此戰秦軍雖敗猶榮。
反觀對面魏軍雖然對于秦軍這個明顯就是示威的行為充滿憤怒,但是因為兩軍之間的巨大速度差距,他們也只能默默吞下這個挑釁了。
一刻鐘之后,當看到身著赤色鎧甲的甲士將那面赤色魏旗交到自己面前之時,魏侯魏擊的臉上滿是陰沉的神情。
看著那如同鮮血一般濃烈的赤色,魏侯魏擊想到了那些戰死于中牟城下的魏軍將士也想到了昨夜那些死于秦軍夜襲的精銳甲士。
漸漸地他開始了捫心自問:‘此次中牟大戰損兵折將,就連自己也歷經險境,到頭來卻是空手而回,這一切真的值得嗎?’
想著想著魏侯魏擊感覺自己左肩忽然傳來了鉆心一般的疼痛,并且他的嘴里忽然涌出了一股無比腥苦的熱流。
“噗”的一聲。
魏侯魏擊在吐出了一大口鮮血之后,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君上,君上,君上……”
而這一陣是魏侯魏擊昏死過去之前聽到的最后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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