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宜陽城外,小道之上。
看著前方那支在自己麾下士卒攻擊之下頑強抵抗的秦國軍隊,屹立于馬車之上的魏將龍賈目光之中滿滿都是成竹在胸的自信。
他承認眼前這支秦軍士卒的戰力或許不容小覷,甚至可以頂著數倍于己的敵軍的進攻而不潰退,但是這并不能改變這場戰斗的最終結果。
依仗著麾下比之對面秦軍多出一倍有余的兵力,他完全可以游刃有余地慢慢消耗掉這支秦軍那令人所欽佩的頑強毅力。
一旦秦軍士卒身上的那股毅力被他一點一滴地消磨殆盡,那么對面這支秦國大軍也就距離全軍潰敗不遠了。
看著對面秦軍士卒殊死奮戰卻因為兵力之上的弱勢而不斷放棄自己所堅守的防線,一身赤色甲胄的魏將龍賈的嘴角忽然浮現了一絲笑意。
此刻的魏將龍賈在默默等待,等待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等待著對面秦軍士卒支撐不住的那一刻。
在魏將龍賈看來,這一刻恐怕用不了多久了。
就在魏軍戰車之上的魏將龍賈意氣風發地默默注視著眼前這支秦軍的時候,魏軍方陣的后方忽然傳來了一陣震天動地的喊殺之聲。
原本心中對于殲滅眼前這支秦軍士卒有著無限自信的魏將龍賈,在聽到這陣來自魏軍方陣后方的喊殺之聲的時候,心情一下子就從天堂跌到了谷底。
大地之上的石子在遠處傳來震動之下不斷上下翻飛,戰車前方的馬匹因為那股漸漸逼近的危險而顯得躁動不已。
眼前正在發生的一切,無疑是在清晰明確地告訴魏將龍賈,危險即將降臨。
數息之后,伴隨著一陣從遠處傳來的戰馬嘶鳴之聲,一桿魏將龍賈此刻最不愿意見到的黑底白字的“秦”字大旗忽然出現在了魏軍眾人的視野之中。
“秦軍,是秦軍。”
無比緊張的戰場之上不知是哪位魏軍士卒無比驚恐地喊了一句,整個魏軍方陣的氣氛卻是為之一變。
剛剛他們還是憑借著兵力優勢占據戰場主動權的獵人,短短數息之間他們就已經變成了敵人口中的獵物。
這般急轉直下的戰局變化,讓此刻正漸漸陷入兩支秦軍雙面夾攻的魏軍士卒有些無所適從,而更令這些魏軍士卒感到驚恐的是這支秦軍身下所騎乘的一匹匹神駿戰馬。
沒錯,此刻出現在魏軍方陣后方的并不是普通秦軍步卒,而是一支裝備精良、善于沖擊敵軍方陣的秦國騎兵。
其實如果在北地建立的數座國營馬場這些年來的產出來看,秦國完全有能力組建起一支規模不下十五萬人的大規模騎兵集團。
不過有能力并不代表著一定要建立。
面對著如今中原諸國依舊奉行的“戰車為先,騎兵為輔”作戰理念的現實,再加上建設一支十五萬人騎兵所要花費的巨大開銷,秦國最終選擇放棄建立起這么一支規模龐大的騎兵部隊的打算。
秦國騎兵,在精不在多。
在秦公嬴連和武安君吳起的有意安排之下,原本十五萬人的大規模騎兵被砍掉了一大半的編制,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名名在一場場戰爭之中磨煉出來的精銳騎兵。
在此次秦國與三晉的大戰之中,五萬原本就歸屬于秦將白興率領的騎兵加入了秦國的趙國的戰爭,此時的他們還在趙國代郡的土地之上肆意揮動著手中的環首長刀。
至于七萬秦軍之中剩下的這兩萬名精銳騎兵,則是跟著武安君吳起大軍踏上了宜陽戰場,并在此刻成為了一柄正向著魏軍要害之處刺來的鋒利匕首。
急促地催動身下戰馬奔馳在騎兵隊伍最前方的秦國太子嬴渠梁,看著前方那一片布滿了赤色的戰場,右手用力地揮動起了手中的鹿盧劍。
伴隨著這柄鋒利長劍揮動所帶來的陣陣破空之聲,伴隨著這柄長劍之上所散發出的幽幽寒光,太子嬴渠梁向著此刻跟隨在自己身后的秦軍騎兵下達了沖鋒的指令。
“將士們,隨我沖。”
伴隨著這一道令人熱血噴張的命令在耳畔不斷回響,太子嬴渠梁身后的兩萬名秦軍不斷催動身下戰馬向著對面的魏軍士卒沖了過去。
因為害怕自己射出的弩矢會對此刻與魏軍士卒糾纏一處的同袍造成誤傷,所以這一支秦軍正在高速運動的秦軍騎兵并沒有選擇以往最為擅長的騎射。
伴隨著在身下戰馬高速移動之中的一個俯身,這些秦軍騎兵的手中便多了一桿摸著絲絲幽光的長槍,而它也正是秦軍騎兵高速沖擊、撕裂敵陣的最好拍檔。
加速,加速,再加速……
伴隨著身下戰馬不斷邁動地四蹄,兩萬秦軍騎兵就猶如一桿長槍一般,無比迅速地向著對面魏軍方陣后方的要害之處沖了過去。
數息之后,秦國的兩萬騎兵以無可阻擋的姿態沖入了魏軍后陣之中,而這也就意味著這一場戰斗距離結束不遠了。
說時遲,那時快;戰場之上一道寒芒忽然掠過,魏軍方陣之中的一名魏軍士卒便覺得自己的咽喉之上突然傳來了一聲劇痛。
等到這名魏軍士卒本能地就想要低頭看去之時,一桿長槍的槍身便就這么出現在了他視野之中。
數息之后,一道血箭從這名魏軍士卒的口中被噴了出來,而那名魏軍士卒也就此失去了生機。
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那名魏軍士卒的情況,騎乘在高速移動的戰馬之上的那名秦軍騎兵右手輕動,這長槍便再次回到了他的手中。
左手輕輕勒住身下戰馬的韁繩不時調整沖鋒方向,右手待到時機成熟果斷出手,這名秦軍騎兵手中的長槍再次向著選中的目標刺了過去。
伴隨著魏軍方陣之中的又一聲哀嚎聲,被這名秦軍騎兵盯住的目標最終也沒有能夠逃脫得了那名秦軍騎兵手中的鋒利長槍。
幾乎就是在瞬息之間,便有兩名魏軍士卒死在了秦軍騎兵的高速沖鋒之下,甚至他們根本就來不及反應敵人的攻擊是從何處而來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在秦軍騎兵與魏軍步卒的交鋒之中,騎乘戰馬在方陣之中快速奔馳的秦軍騎兵對于那些魏軍步卒而言,完全就是一場可怕的噩夢。
對于這一點,相信此刻站在魏軍方陣的戰車之上默默注視著戰場形勢變化的魏將龍賈應該是深有感觸啊。
當兩萬秦軍騎兵毫不費力地撕開了魏軍的方陣后方之時,當兩萬秦軍騎兵沖入魏軍方陣之中如入無人之時,當一名名魏軍士卒無力地倒在這位魏軍主將的面前之時。
當戰場之上一切的一切都清晰地烙印在了他的心中,明白這場戰斗自己恐怕已經輸了魏軍主將龍賈,突然生出了一個令他感到無比恥辱的想法。
經歷了一番痛苦的糾結之后,魏將龍賈的右手緊緊攥著面前的欄桿,帶著無比扭曲的痛苦神情一字一句地說道:“傳我將令……”
“退……兵……”
還沒有等魏將龍賈將這道令他感到無比痛苦的命令下達完畢,他的耳畔突然傳來了一道無比慌張的提醒聲。
“將軍小心。”
等到魏將龍賈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視野之中忽然出現了一支墨色的羽箭。
再看那支墨色羽箭的飛行軌跡,魏將龍賈猛然意識到這支羽箭的目標不是別人,正是身為魏軍主將的他。
瞬息之后,伴隨著魏軍戰車之上響起的一道痛呼聲,被羽箭射中失去意識的魏將龍賈整個身體就這么砸在了戰車之上。
突然起來的這一場變故幾乎震驚了剛剛看到那一幕的人,而在這些人之中有身著赤色甲胄的魏軍,同樣也有身著墨色甲胄的秦軍。
在這一瞬間天地之間的空氣都仿佛陷入了凝滯,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因為那一道痛呼聲而轉移到了剛剛倒下的魏軍主將龍賈身上。
將剛剛這一幕收入視野,相對于對面如遭重擊而士氣重挫的魏軍士卒而言,此刻秦國公子嬴虔所率領的秦軍步卒的士子可以說是為之一震。
先是眼見著從魏軍后方殺出的秦軍騎兵的威勢,又看到了對面主將龍賈的中箭倒地,陷入苦戰許久的這兩萬秦軍步卒突然看到了前方不遠之處的勝利光芒。
緊緊握住手中不知道揮動了多少次的長劍,無比冰冷的眼神之中漸漸浮現了一絲熾熱,苦戰多時的兩萬騎兵步卒向著對面先遭重擊、又失主將,已經陣腳大亂的魏軍方陣發動了最后的進攻。
“將士們,魏軍就要支撐不住了,隨我沖。”
“殺,殺,殺……”
在精神大振的主將公子嬴虔的率領之下,兩萬名秦軍士卒緊握手中長劍,以無匹的威勢攻入了前方魏軍的方陣之中。
接連遭受重擊已經處在崩潰邊緣的魏軍士卒,面對眼前這支秦軍步卒的兇猛進攻,很快就陷入到了一場無可阻攔的大潰敗之中。
這一場秦軍將計就計的反伏擊戰,也伴隨著數萬魏軍士卒的四散潰逃,畫上了一個還算完滿的句號。
“報……”
“啟稟兩位將軍,魏軍五萬潰卒四散奔逃,我軍正在對與那些依舊頑抗的魏軍進行清剿。”
“報……”
“啟稟兩位將軍,數十名魏軍精銳護著中箭重傷的魏將龍賈趁亂逃了出去,我軍已派出一支千人的部隊前去追擊。”
聽到這一前一后送到兩人面前的兩則消息,作為這支秦軍統帥的太子嬴渠梁和公子嬴虔兩人的視線不由得相交一處。
“大兄,你怎么看?”
面對身旁太子嬴渠梁的詢問聲,公子嬴虔先是沉思了半刻,隨后沉聲說道:“這五萬魏國士卒經歷了你我麾下大軍的雙面夾擊,其主將又因為渠梁你剛剛所射出的一箭而身受重傷。”
“此刻的他們就像是一條喪家之犬一般,只能倉皇地四處逃竄,已經對我大軍形成不了什么威脅了。”
說完了自己對于剛剛對決的五萬魏軍潰卒的判斷之后,公子嬴虔的目光緩緩看向了距離此地不遠處的那一片秦、魏、韓三軍主力鏖戰的戰場,心中卻是下定了某個決心。
“渠梁,既然剛剛的五萬人已經不足為慮,那么留下兩萬步卒繼續追擊便可。”
“現在武安君正率領著秦軍主力與魏將龐涓麾下的魏韓聯軍主力鏖戰,從那不時傳來的喊殺聲聽來,雙方戰事依舊焦灼。”
“你我兩人應該親率兩萬精銳騎兵包繞聯軍后方,趁著聯軍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迅速發動突襲,幫助武安君奪取這一場宜陽之戰的勝利。”
默默聽完了一旁公子嬴虔的話語,秦國太子嬴渠梁的目光同樣看向了那一處不時傳來陣陣喊殺之聲的戰場。
用極短的時間分析了如今敵我雙方形勢之后,太子嬴渠梁果斷同意了公子嬴虔的建議。
“傳我將令,兩萬步卒以千人為單位繼續追擊魏軍潰卒,剩余兩萬騎兵隨我一起馳援武安君。”
“遵命。”
伴隨著一陣馬蹄翻飛的隆隆聲響,秦國太子嬴渠梁以及公子嬴虔在留下了兩萬步卒之后,率領著麾下最為精銳的兩萬騎兵向著不遠處的兩軍戰場飛奔了過去。
此刻秦國與聯軍的戰局,正如太子嬴渠梁和公子嬴虔所預料的那樣,處在了相互對峙的焦灼局面之中。
雖然對面的聯軍士卒相對于秦軍來說擁有著兵力之上的優勢,但是秦軍硬是靠著強悍的個人實力與對面的聯軍士卒打出了一個僵持的局面。
戰局發展到如今這般局面,無論是秦國一方的武安君吳起還是聯軍一方的魏將龐涓都很清楚,雙方大軍要想在短時間之內分出勝負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除非,有強大的外力從中干預。
在明白了這一點之后,武安君吳起和魏將龐涓的目光齊齊地看向了不遠之處的那一片戰場,此刻那片戰場已經沒有了剛剛激烈的喊殺之聲。
那一場戰爭究竟是秦軍勝了,抑或是魏軍勝了,這一切兩方的主將都不清楚。
不過伴隨著不久之后的一面秦軍大旗出現在戰場之上,武安君吳起臉上卻是露出了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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