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大風……”
吟唱著一陣陣的大風之音,位于秦軍方陣之中的強弩手們一次接著一次地扣下懸刀,一輪又一輪的弩箭猶如雨點一般打向了對面的魏宮禁衛。
面對天際之上那猶如烏云蓋頂一般的密集弩箭,騎在戰馬之上的魏軍百將一邊組織麾下士卒加快沖鋒的速度,一邊在心中默默思考著該如何對敵。
魏軍百將如果戰局按照當前這般情況持續下去,自己麾下的精銳士卒可能要不了多久,就會被對面秦軍方陣之中所射出的弩箭消滅殆盡。
到時候不要說是完成魏侯魏罃交給自己的任務,恐怕自己連同自己麾下的這些精銳一切都會葬身在這一望無際的曠野之上。
為今之計,只有盡可能地接近對面秦軍方陣,用近戰來抵消秦軍所擁有的遠程火力之上的優勢方能夠有一線生機。
想到這里魏軍百將的目光之中忽然出現了一道寒光,隨后他便向著他麾下的士卒下達了一道命令。
與對面的秦軍士卒展開近戰。
于是,伴隨著魏軍敗將的這一道軍令,一場規模并不算大的陣戰便在這曠野之上開場了。
如果單單從此次秦魏兩軍各自的單兵戰力來看,作為魏國最為精銳的魏宮禁衛的單兵戰力應該是遠遠強于對面那支普通秦隊的士卒的。
但是戰場可不是一個單單憑借個人勇武就可以取得勝利的地方,軍隊士卒之間是否有著默契配合往往才是決定一場戰斗的勝負的關鍵。
沒錯,如果在單對單的情況之下,秦軍士卒可能完全不是對面那些位宮禁衛的對手;但是雙方人數一旦達到一定規模,秦軍士卒靠著一場場戰爭磨煉出來的默契便能發揮出更加強大的威力。
就像此刻戰場之上所呈現的那樣,那些魏宮禁衛往往能夠憑借著個人勇武暫時占據上風,但是當面對前方默契得如同一人一般的秦軍士卒之時,這些魏宮禁衛習練多年武藝根本就難以發揮出其威力。
原本這支秦軍的人數就比這些急切趕到此地的魏宮禁衛多了數倍,加上士卒之間配合默契,魏軍百將心中所謀劃的以近戰抵消秦軍遠程火力強勁的謀劃終究還是成為了一場空談。
“呼呼呼……”
口中十分大力地喘著粗氣,身體之上不斷傳來一股股勞累的感覺,不知廝殺了多久的魏軍百將此刻正握著一柄染血的長劍警惕地注視著前方漸漸逼近的一名名秦軍。
面對秦軍所展現出來的強大征戰能力,這名魏軍百將在兩方遭遇的初期便明白自己心中的謀劃可能是錯誤的。
他想要彌補這一錯誤,他想要下令讓他麾下的士卒盡快撤出戰場,但是對面的秦軍如何能夠給他這么一個機會。
逐漸陷入對面秦軍強大兵鋒的這名魏軍百將只能一邊死死地抵擋著,一邊無力地看著自己麾下的魏軍精銳一個個倒在了對面數倍于己的秦軍劍下。
直到此時原本其麾下的數十名魏軍精銳已經是傷亡殆盡,只剩下了依舊在苦苦支撐著的這名魏軍百將。
眼見今日自己是絕無可能逃脫一場死亡的命運了,這名魏軍百將的心境忽然變得豁達了不少。
一臉解脫般的笑容過后,只聽這名魏軍百將暢快說道:“我身負魏侯之命,今日看來完不成了,唯有一死以報君上。”
說完這番話語之后,這名魏軍百將握住手中長劍緩緩放在脖頸之上,隨后在戰場之上數百名秦軍的齊齊注視之下了解了自己的生命。
“好一支魏軍精銳,好一個對手。傳我軍令,厚葬這些魏軍將士,并將此事通報秦公。”
“諾。”
一聲軍令解決完了剛剛近百魏軍士卒的后事之后,這名秦軍五百主再次見到了剛剛一直被他們護在方陣之中的公子魏緩兩人。
“秦軍五百主兵見過公子。”
“魏緩見過五百主。”
“多謝五百主的救命之恩。剛剛若不是五百主率領麾下士卒搭救,魏緩此時恐怕就已經淪為階下之囚了。”
說出這番話語的時候,公子魏緩的內心之中還是一陣的后怕。
就像他話語之中所敘述的那樣,剛剛若不是恰好遇見了這支巡邏至此的秦軍隊伍,此時的他可能已經淪落為階下之囚,又或者可能已經成為了一個孤魂野鬼。
“公子不必多禮,這些本就是兵的分內之事。”似乎是看出了公子魏緩心中的那份擔憂與害怕,五百主兵便對他沉聲建議道:“此地依舊處于兩軍交戰之地,隨時可能有魏國大軍出現,公子還請隨兵回返大營,那樣才能保證公子的安全。”
“好。”
剛剛才從魏軍手中撿回一條性命的公子魏緩自然是不會拒絕眼前這名秦軍五百主的好意,兵的話一出口,公子魏緩便自然而然地答應了下來。
就這樣在秦軍五百主兵率領著的數百名秦軍的護衛之下,公子魏緩登上了其所乘坐的馬車向著秦軍大營緩緩行去。
一個時辰之后,等到自己所乘坐的馬車緩緩駛入了秦軍大營的營門,公子魏緩那顆懸著的心才總算是放了下來。
掀開帳簾、走下馬車,看著入眼所及的那一名名從自己身前穿梭而過的秦軍身影,公子魏緩心中卻是生出了別樣的感覺。
六年之前,他也曾見到如同眼前一般的景象,不過那時身為秦軍階下之囚的他完全被秦軍手中鋒利的兵刃給嚇破了膽,哪里有什么心思去仔細觀瞧秦軍的軍勢。
如今以客人的身份進入這座似曾相識的秦軍大營,看著眼前似曾相識的情景,公子魏緩終于明白自己的父親會稱秦軍為虎狼之軍。
此刻他的心中甚至生出了一番遐想,若是眼前的這支虎狼之軍能夠為自己所用,那該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啊。
不過公子魏緩的這份遐想并沒有持續多久,不久之后來自秦軍五百主的一聲呼喚打斷了他的美好幻想。
接下來,跟隨著剛剛那名秦軍五百主兵的腳步,公子魏緩主仆兩人在秦軍大營之中快速穿梭直至來到了大營最核心的主帳面前。
看了看面前的那座主帳之后,秦軍五百主兵向著身后的公子魏緩躬身一拜道:“公子想要見到的人已經在主帳之中等候,還請公子單獨入賬一敘,兵告辭了。”
“有勞五百主了。”聽到五百主兵的這一番話語,公子魏緩立即欠身回禮。
等到看著五百主遠去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自己面前,并且囑咐了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老仆在帳外等候之后,公子魏緩這才緩緩掀開帳簾走入了帳中。
等到公子魏緩進入帳中打眼一看,主帳上位幾案之后的那道有些熟悉的身影卻是讓這位魏國公子心中立時一驚。
來不及壓抑住心中的驚訝,明白自己未來的命運就掌握在對面那人手中的公子魏緩迅速上前,最終站定在了那人所端坐的幾案之前。
懷著無比慎重的心情,用著無比鄭重的禮儀,公子魏緩向著面前那人躬身一拜道:“魏國公子魏緩拜見秦公。”
沒錯,此刻正端坐于主帳幾案之后的不是別人,正是如今的秦國國君,秦公嬴連。
輕輕折起自己手中的一張書寫著篆字的薄紙,秦公嬴連緩緩抬頭看向了前方的公子魏緩,臉上忽然浮現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公子,你我之間又見面了。不得不說命運一事實在是有些奇妙,嬴連還記得六年之前你我二人便是在軍營之中相見,不想六年之后的這一次重逢你我二人還是在軍營之中。”帶著這份笑意只聽秦公嬴連語氣輕松地說道。
聽著對面秦公嬴連訴說起當年之事,公子魏緩當即趕緊附和著說道:“魏緩也覺得這件事確是十分玄妙。”
兩人一番貌似敘舊的交談之后,聽出了對面公子魏緩話語之中的那份急切,秦公嬴連也就決定不再與其說那些客套的場面話。
猛地一下子從面前幾案之后站起來,迅速來到了這位魏國公子的面前,秦公嬴連索性開門見山地詢問道:“對于我秦國給予公子的提議,公子考慮得如何了?”
“我……”
聽到秦公嬴連的話語,公子魏緩當即就準備說出自己愿意的話語,可是話還沒有說出口他的心中便有了幾分猶豫。
他知道若是自己答應了此前秦公嬴連命黑冰臺首領黑明帶給自己的那封書信之上的內容,他便會成為魏國的叛徒,甚至到了九泉之下魏國的列祖列宗都不會原諒他。
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之后,公子魏緩依舊有些僥幸地對著秦公嬴連詢問道:“真的不能保全一個完整的魏國嗎?”
沒錯,秦公嬴連讓黑冰臺首領黑明所呈遞的那份帛書之上的要求,就是要讓原本合一的魏國一分為二。
回想著那份帛書之上的記載,觀察著自己面前秦公嬴連臉上的神情,公子魏緩繼續說道:“若是秦公愿意保全一個完整的魏國,我魏國愿意奉秦國為宗主,我魏緩也愿意年年西入關中朝見秦公。”
聽著公子魏緩提出的這個條件,秦公嬴連的目光忽然一動,他明白公子魏緩是在用自己與魏國的尊嚴來換取魏國的領土完整。
不過公子魏緩這么做真的有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