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原軼控制著立體機動裝置,在距離城墻還有十幾米的時候停止噴氣,防止被墻上的士兵察覺到。
夜空很晴朗,今天夜里沒有下雪,雖然仍然是一貫的天氣——處于北地的雪之要塞常年寒冷——而且今晚刮著大風。
大風呼嘯,將鋼索收縮的聲音完全隱藏住了。
墨綠色的斗篷背后黑白之翼展開,幾乎完美的融入進了夜色之中。
輕原軼將兩柄半刃刀身輕輕插進身體兩側的刀箱中,避免它們摩擦發出金鐵交鳴的聲音,因為那樣可能會讓城頭上警戒的哨兵提高警惕,不利于接下來的潛入。
‘崗哨不是很嚴密,每一班崗之間的間隔足以走進角樓。’
他扒在城頭觀察著城墻上來來往往的人影——此時此刻他是懸掛在城墻邊緣的——下體完全騰空,渾身的體重只靠兩只手臂帶住。
這里的城墻和《進擊的巨人》世界完全不同,城墻之上只有一條勉強能容納一駕馬車寬度的道路。
所以在這種狹窄的環境之中,為了不被發現,輕原軼不能完全登上城墻。
而且因為角樓位于城墻拐角的緣故,角樓兩側站立著許多不移動的帝國士兵崗哨,所以他也沒辦法直接進入角樓。
幸好帝國的士兵看上去和破墻之前的駐扎兵團一樣懶散,好像完全不在意這份職責,又或許是他們肩上背的那些槍形煉金火器讓他們完全不把可能出現的敵人放在眼中。
‘今天或許可以直接動手。’
輕原軼轉頭看向角樓,眼睛瞇了瞇,角樓門口被木架高高支起的,明晃晃的火盆有些刺眼。
就在他準備趁著兩班士兵崗哨錯開的時機翻身登上城墻時,背部突然一涼,一股近乎于實質的刺痛感讓他的汗毛根根豎立。
幾乎是下意識地,輕原軼左臂猛然用力將整個身體拉了起來,同時右手伸到腰間握住刀柄,將控制立體機動裝置噴氣的扳機用力按下。
“嗤——!!”
火能轉化的氣體從背后噴氣口爆射出來,將他的身體順著手臂發力方向往上帶了一截。
一截,大概四十公分左右。
因為倉促之下,加上噴射口的噴氣角度不對,所以能做到提升這些高度已經是極限。
不過這也足夠了。
輕原軼不光會依靠三笠用生靈之火凝聚出的立體機動裝置,他本身的身體素質也強的可怕。
盡管沒有借力點,但是身體在空中硬生生擰轉了一百八十度,變成背靠城墻、面朝背后的樣子。
與此同時,一道箭矢在夜色中劃出一條銀色軌跡,隨著“噗”地一聲,扎進了輕原軼腳下的城墻里,也就是他剛才待的位置——箭枝尾端的羽簇還在微微發抖。
“什么人?”
輕原軼突然竄進視野中,讓城墻上的兩班崗哨士兵同時發現了他,不由分說便解下肩膀上面的煉金火器,將槍口對準了輕原軼。
帝國士兵,一班崗哨有四人,現在足足有八支槍指著輕原軼的臉。
但是他卻一點都不驚慌,盡管他并不清楚這個從未見過的煉金火器到底有多大的威力。
輕原軼所關注的點一直在于剛才那只箭簇的主人。
他的視野——起碼從城頭上四下環顧——以輕原軼的視力并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人。
而這個距離早就超過四百米還多了。
設想一下,一支普通羽箭被人從四百米之外射出,在跨越了四百米的距離之后還有足夠的力量能夠扎進堅石城墻之中。
射箭的人該有多厲害。
具體有多厲害輕原軼不會去考慮,他只知道自己可能面對著一位帝具使。
如果是帝具使那就太過于可怕了,因為他還沒有和任何一位帝具使交過手,對于帝具使之間的戰斗可以說是一無所知,只能從蘭斯洛特的介紹當中知道一點。
——因為帝具本身的威能,所以帝具使之間一旦正式展開交鋒,那么必定以其中一方死亡作為結束。
輕原軼皺起了眉,盡管他臉上依舊冷靜,但是內心卻已經滋生出了不安。
要知道他對自己的帝具掌握得還并不熟練,只會簡單的攻擊手段,如果被迫開始戰斗的話,盡管有生靈之火的力量,但他一定不會很舒服。
“鏘——”
兩把半刃刀身被從刀箱之中拔出,帶起兩溜火花。
輕原軼壓低身體重心,腳下發力,背后的噴氣口陡然轉向,隨著火能氣體噴出,他的身子閃到了八名士兵身后。
士兵們眼尖地發現了他的動作,紛紛轉身,果斷舍棄掉煉金火器,打算與輕原軼近身戰斗。
輕原軼詫異于這些士兵的果決與判斷力。
因為就他展現出的速度來看,煉金火器已經不能對他造成威脅,反倒是看起來沒什么用的近身格斗能夠達到更好的效果。
只是就這些士兵懶懶散散的樣子,實在是不像能在戰斗中做出這種決斷的人。
不過他并沒有因為心中的疑惑而手軟。
手刀劈到頸間,士兵們軟塌塌地倒了下去。
只是暈倒了而已。
輕原軼沒有下殺手,因為他討厭殺人。
更何況這些士兵只是好不容易履行了一下屬于他們的職責,并沒有給輕原軼帶來什么實質性傷害,所以打暈就差不多了。
殺心,他不是沒有過。
但是殺人也不是最好的方法,貿然殺人一定會被軍營里那位帝具使通過“神威之眼蔚藍潮汐”洞察出來,所以盡量不要惹麻煩的好。
“那么接下來就是迎擊這位不知道從哪里到來的客人了。”
輕原軼舔了舔嘴唇,薄唇變得濕潤,讓本就面龐清秀的他平白多了一分色氣。
他剛才凝聚火能到左眼附近,開啟了“靈視”,左右眼兩種不同的視覺組合成一個畫面,精準定位到了那個射箭的人。
“別的人都只是一團火,但你卻是火焰上連著一把弓,實在是太過于明顯了。”
輕原軼盯著視野中不斷遠離的——那團連接著長弓的火焰——嘴角勾起笑容。
他聽到四周的城墻上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哨聲,知道自己已經被發現,要是再不離開恐怕就會真切體驗到異世界版本的“槍林彈雨”了。
雖然他并不害怕,但是任誰都不想多挨一頓打吧。
于是輕原軼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跳下城墻,操縱著立體機動裝置遠離了城墻。
今晚對交叉之尾下手的計劃就這么被破壞掉了。
從生靈之火的動向來看,那個射箭的人貌似不想和他多做糾纏,又好像是為了破壞他奪取交叉之尾的機會而專程跑一趟,射一箭一樣。
一箭射出,達到了目的,于是果斷離開。
輕原軼恨得牙癢癢,但是也不打算深追,眼下還是盡快回到旅館。
城墻上出了事,而且距離被看守的帝具很近,相信雪之要塞的掌權者只要不是豬,那就不難看出來有人想向交叉之尾下手,肯定會增兵對城內進行排查,根據墻上目擊者的證詞來抓捕擁有特殊武器裝置的人。
幸好,他用的這套立體機動裝置是三笠的生靈之火凝聚出來的,用完之后塞回她身體中就可以了,根本不會留下把柄和痕跡。
不過出于考慮到蔚藍潮汐存在的因素,輕原軼順著城墻,在墻內繞了幾圈才回旅館,這也是為了掩蓋回旅館的線路而已。
純屬無奈之舉。
回到旅館沿街一面的窗前,輕原軼發現窗戶仍然保持打開的樣子,風兒卷起窗內的窗簾,輕輕搖晃著。
三笠坐在床邊,金黃色的光焰在手心中一收一放地吞吐著,悄無聲息地表達著她內心的不安。
因為生靈之火被輕原軼帶走的緣故,她現在除了神靈之火的力量之外,身體變得孱弱了許多,遠遠不是能夠幫上忙的程度。
而神靈之火的力量她也并不能熟練地使用,因為神靈之火性質特殊的原因,她甚至連自己能夠使用什么能力都不清楚。
前段時間,更是連神靈之火進入第二階段都絲毫沒有察覺到,這才讓精神負片有機會出來興風作浪。
“嗤.....嗤.”
突然,她注意到了遠處傳來了細微的噴氣聲,同時熟悉的靈魂氣息在不斷靠近。
“鏗棱!”
窗欞的木梁發出了細微的聲響,抬頭看去,三笠看到輕原軼正跳下窗欞,將半刃刀身插回刀箱中。
“咔。”
機括的彈簧發出脆響,刀刃完全卡緊了刀箱的保險。
隨著輕原軼松開握著刀柄的手,整副立體機動裝置開始抽解為根根雙螺旋銀色鏈條散向空中,三笠的胸口處也再次亮起了淡金色微光。
鏈條發出堅韌的“嘩棱棱”聲音,鉆進了她的胸口。
“順利嗎。”
體內的阿克曼回路由黯淡無光的樣子一寸寸亮起,三笠感覺著自己的力量完全回歸,她睜開雙眼望向輕原軼,問道。
輕原軼搖了搖頭,漆黑的雙瞳中散發出絲絲冷意,但是因為在三笠身邊,他很快就將這股冷意隱藏起來。
“沒成功,有人破壞了我的行動。”
雖然他隱藏的很快,但還是被三笠敏銳地捕捉到,她的神色一下子緊張起來。
“具體發生什么了?”
“有人專程來阻止我取走交叉之尾,從生靈之火的強度來看是個男的,”輕原軼解下斗篷,把它整齊疊好放到衣柜中,“他從四百米之外使用一柄長弓向我射了一箭,普通箭矢,直接沒進了城墻里面,普通人絕對不可能達到這種程度,哪怕是力量足夠,箭矢也撐不住。”
“——他的生靈之火和長弓相連,感覺是一位帝具使。”
三笠從輕原軼身上的狀態斷定他沒經歷戰斗,于是悄悄松了口氣:“沒發生正面沖突就是好的。”
“他看起來并沒有想和我發生沖突的意愿,只是在我打算動手的時候射了一箭,逼我現身在帝國士兵的面前,”輕原軼皺著眉說道:“時機把握的很準,那一箭正好在我要翻上城墻的時候射了過來,而且還特地使用普通箭矢,上面沒攜帶殺氣,就好像是故意不想傷到我一樣。”
額間的黑色碎發有些凌亂,三笠伸出食指幫他理順。
“說不定是守護交叉之尾的人,畢竟是一件帝具,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就這樣被放置在城墻的角樓里,但是好歹不至于只用一些普通士兵來把守。”
三笠低頭想了想,說道。
“也許是,但更大概率不是,”輕原軼嘆了口氣,雙手交叉抱在腦后,躺倒在了床上:“如果是守護者的話,那么他對于覬覦交叉之尾的我一定不是僅限于驅趕,起碼用上破甲箭或是穿刺箭才更合乎常理一些啊——”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三笠抓住胸口的制服,一把從床上拽了起來。
“去洗澡!”
三笠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說道。
“嗯。”
輕原軼眨了眨眼,有些吃驚于她突如其來的兇悍,不過倒也沒再說什么。
畢竟被自己喜歡的人關心是一件很令人高興的事情。
輕原軼利索地清洗了一下身體,說來也奇怪,這個世界的科技樹相當詭異,明明連槍械都是走的煉金術方向,但是淋雨之類的供水設施卻是一應俱全,功能性上完全不輸《罪惡王冠》的現代城市。
洗干凈之后,他換上了清洗干凈的襯衣和內褲,鉆進了被子里。
被窩已經被三笠的體溫捂得暖暖的,以至于他可以很快地放松下來。
吹滅油燈之后,輕原軼伸出手去,悄悄環住了三笠的腰,將她柔軟的身子拉進了自己懷里。
“趕緊睡覺吧。”
三笠仰起頭啄了啄他的嘴唇,輕聲道:“晚安。”
“嗯,晚安。”
輕原軼也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同樣輕聲回應道。
睡夢之中,輕原軼感覺到渾身的汗毛不由自主地立了起來,尾椎骨陣陣發麻。
他猛地睜開眼,房間內依舊靜謐,三笠悠長的呼吸聲清晰地起伏著。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正常,但是直覺告訴輕原軼,危險即將到來,而且是足以威脅到他和三笠生命的重大危機!
生靈之火從身上各處流淌而出,化作光膜將他和三笠的身體表面完全包裹,起到防護作用。隨后輕原軼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三笠的后背,嘴唇輕微抖動,以常人聽不到的聲音說道。
“危險,準備,別動。”
雖然剛剛從夢中醒來,但是出于對輕原軼無條件的信任,她在聽到這三個詞語的時候便立刻做好了準備。
一雙墨瞳與輕原軼的視線交匯,輕原軼左眼上籠罩著淡淡的白色光暈,赫然是展開靈視的特征。
“窗外五人,強,三名帝具使。”
在黑暗的視野之中,窗戶外有五團白色火焰分布在不同方位,齊刷刷地跳動,其中三團還連接著武器。
一柄鐮刀。
一雙拳套。
一張長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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