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笠,有看到它她的信息嗎?”
輕原軼也不演戲了,他收起臉上的愜意,將村雨從腰間拔出握在手中。
“有,要不要走?”
三笠問的就很直白,完全不顧什么面子問題之類的,畢竟在戰斗之中,講究體面的人往往死的最快,他們所謂的自尊會讓他們無論做什么事情都束手束腳,最后死于不擇手段的敵人手下。
她很清楚面前不遠處這個叫做瑪奇瑪的女性惡魔具體實力如何。
即便是不清楚其未知的能力是什么,但光是看著那高達17.5的生靈之火強度,她就感到不寒而栗。
已經超過了在《斬赤紅之瞳》世界中,黃沙世界前線那個帶給人危險感覺的名為‘戈茲齊’的男人。
“考慮一下。”輕原軼把刀柄握緊了些,低聲道:“給我一分鐘。”
“嗯。”
三笠點點頭,揮手召出魂靈披風包裹在了身上,同時也將右手搭在了腰間的刀柄之上。
“嘖,很不友好呢。”
橙粉色頭發的女人沒有什么動作,雙手仍然插在風衣兜中,看到對面兩人的反應,只是有些感興趣地微微動了動細長的眉毛。
她身上的風衣、胸前打的領帶還有下身的西褲,同樣都是黑色,纖塵不染,好像是地鐵站出口之外的雨夜,漆黑當中帶著朦朧感,讓人看的并不深切,深邃地延長到某個未知的地方,仿佛是地獄走出的送葬者。
“如果是針對懷揣著敵意而來的敵人,恐怕不友好才是最出色的見面禮。”
輕原軼隨手挽了個刀花,將村雨緩緩合入鞘中:“從地獄而來的惡魔——報上你的名字。”
冷冽的聲線筆直刺破空氣,清晰地穿入瑪奇瑪的耳中。
其中攜帶者的涼意也如同那地鐵站入口之外的雨夜——只不過是不打傘闖入其中。
大風會帶著分量十足的雨點從四面八方打在你身上,讓你的衣服浸濕地十分有效率,就好像是八十塊錢一次的自助洗車,不過大雨不會中途停下給你打泡沫,它只會順手收走你體表一絲一縷的熱量。
“見面禮....”
瑪奇瑪虛起了眼睛,這個動作讓她套著圈的眼瞳微微變形,好似更有一份壓迫感。
下一秒,看上去像是可以用“明媚”來形容的微笑從嘴角流出。
“謝謝,我很喜歡。”
只是周圍的環境好像并不和她臉上一樣感到高興——在她露出笑容的瞬間,本來還有著些許人聲的地鐵站內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本來呢,能到這個陌生的地方來我還有點激動,畢竟瑣事一件接著一件,讓人總是閑不下來。”
“我叫瑪奇瑪。”
她微微偏過了頭,頸部重心的偏移讓她整齊的襯衫立領變得彎曲了一些,嘴角的笑容沒有絲毫消退:“陌生的.....戰士,嘖,本領有一些,不過你不如我。”
話說的無頭無尾,就好像是脫離了繁重工作的女白領對熟悉的友人發的牢騷。
但是在輕原軼看來卻全然不是這么回事。
他很明顯地感受到,在他那句“來自地獄的惡魔”說出口時,這個名為瑪奇瑪的女人看似散漫且放松,但是將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他的呼吸節奏,他的心跳,他渾身上下身體組織的每一次運動,仿佛都在這個女人的掌控之下。
輕原軼意識到,瑪奇瑪恐怕是已經在說話間發動了她那種神秘的能力。
“蓬——”
潔白的火焰毫無征兆地在輕原軼胸口前點燃,它的到來好像是燒盡了纏繞在輕原軼身上的某種東西,讓他心底那種無厘頭想要服從于這個橙粉色頭發女人的想法全然消散一空。
這不是從靈魂層次切斷了瑪奇瑪的一次攻擊,僅僅是依靠著輕原軼對自己的強大掌控力,讓他的身體對瑪奇瑪的一切做出了拒絕,以生物本能來抵抗她那特殊的能力。
“呼!”
輕原軼微微吐出一口氣,動了動手腳,嘴唇微動,對三笠小聲道:“準備動手。”
三笠微微點點頭,悄然發動了魂靈披風的能力“感知欺詐”。
感知欺詐:利用魂靈披風將魂靈之火迅速擴散放大,蒙蔽周圍生命體的感知能力,使自身存在感降低。
她的氣息完全消失在了輕原軼的感知當中,仿佛在瞬間氣化散入空氣一般。
“喜歡就好了,那這樣我也可以放下對于無辜之人出手的心理負擔,全力進行戰斗。”
輕原軼再次將村雨從腰間拔出,生靈武裝的虛影籠罩在了他全身上下。
“喀啦。”
他并沒有將一整身騎士甲全部具現,而是僅僅具現出了握刀的右手手甲。
輕原軼左手在空中輕輕一招,他的大腿兩側和腰后頓時憑空生出點點淡金色粒子,簇擁到接口的位置,快速具現出了一整套的立體機動裝置。
“哦?”
瑪奇瑪的眼神認真了下來,細長眉毛下壓,眼睛凝視在輕原軼身上,嘴角仍保持細微的笑容,只不過其中的意味無疑換成了危險。
未知的手段讓她有些驚訝,沒想到自己在到了這個世界之后,隨隨便便遇到的奇裝異服的人物便不是普通人。
不過輕原軼的出現讓她心中微微有了猜測,她認為,或許眼前這個看起來還可以被稱為“未成年”的男孩,也是來自其他的世界。
瑪奇瑪從兜中拿出右手,手指比劃著“槍”的手勢,然后將手臂伸直抬平到眼前,食指正對著如同閃電一般接近的輕原軼。
“砰。”
她輕聲道。
輕原軼胸口處的空氣扭曲,隨后滑行至半空中的身體綻放出了一朵血花。
“嗤!”
他對于身體平衡的掌握瞬間消失,村雨從指尖滑落,鋒利的刀刃僅僅是有重力加持便插進了地面。
“哦”
瑪奇瑪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看著男孩手上的鎧甲和腰間的古怪裝置崩散成粒子,還算高挑挺拔的身體如同破麻袋一般砸到了她的腳下。
他臉上滿是不敢置信的表情,瞳孔甚至還在眼眶中保持著下移,好似不相信自己就這樣容易地被敵人殺死了,胸口的破洞足足有壘球大小,在血液沒有緩慢地暈開之前,甚至能透過破洞看到地磚的花紋。
“威力好像變弱了。”
瑪奇瑪收回視線凝視了一會自己的手,隨后眉間微抬,露出明悟的表情:“沒有跟過來嗎?”
在她的視線落在自己手上的一刻,筆直插入地面的村雨突然消失不見,只留下地面上一道細細的、仿佛是紋理一般的刀痕。
下一秒,長刀血紅色的刀柄落入了死去的男孩手中。
“嗯?”
瑪奇瑪向身下看去,發現胸口有著巨大破洞的男孩正揮起刀,無力地伸向她的腳腕,淺口襪子讓那里裸露出了她的肌膚。
“沒有死嗎,倒是生命力很頑強的小動物呢。”
她靜靜看著男孩堪堪亮起一絲神采的灰暗眼球,輕聲說道。
男孩仿佛聽到了她這一句話,眼中的神采劇烈顫抖起來,握著刀手指一松——
“鐺啷!”
金屬落地的清脆聲音響起,刀刃這次沒有直直插入地面,而是斜著嗑在了地磚的縫隙之中,濺起了細碎的地磚破片,將規整的條紋花樣磕得猙獰不堪。
瑪奇瑪已經失去了繼續再看下去的欲望,她失去了一多半的力量,就算將這個男孩收入“支配”的序列當中,也沒有任何意義。
救不活。
她走出了幾步,心中升起一絲不安,好像忘記了什么事情?
瑪奇瑪下意識側頭看向那個男孩,發現他仍然保持著剛才的樣子——
漆黑的雙目死死張開,眼眶周圍凸的血管根根暴起,右手不甘地伸向紅色柄部的長刀,卻因為體力流逝的緣故,只能用指尖觸碰到刀刃。
刀刃看起來異常鋒利,割破了男孩的手指,幾滴血珠滴在了潔白的地磚之上。
雖然與他身下的一灘比起來微不足道,但是瑪奇瑪還是覺得這幾滴血看起來更加能入眼。
要不是因為這里是地鐵站,她或許考慮過去嘗一嘗那幾滴血是什么味道,畢竟絕望也是一種人類的情感,而情感正是在人與人之間建立關系的基礎。
瑪奇瑪作為近乎于可以“支配”一切的惡魔,卻始終無法領會到除了恐懼,該如何與別人締造關系。
看著刀刃上的幾滴鮮血逐漸變沉暗紅色,她莫名地有些煩躁,但也僅僅止于有些而已。
“抱歉,還要再打擾你一次。”
她嘴角勾起了耐人尋味的微笑,下一秒——
“砰!砰!砰!砰!”
又是四朵血花綻放,男孩的四肢還保持在原來的位置上,但是肘關節和膝關節卻都不翼而飛,只有濃稠的血漿混合著骨茬和血肉的粉末迸濺得四處都是,將躺在地上的長刀蓋上了半截。
瑪奇瑪看了一會,再一次伸直抬起了右臂——
“砰!”
男孩的腦袋消失不見,紅白色混雜的粘稠液體如同噴泉一般散開,將天花板和周圍的墻壁、地面染得斑斑駁駁。
而長刀則徹底被血漿與肉糜蓋住,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味。
“嘩嘩嘩”
雨還在下,聲音通過長長的走廊到達這里時早已微不可聞,但是濕潤的清新氣息卻有效地稀釋了空氣中的血腥氣息。
“踏...踏...踏.....”
瑪奇瑪雙手插在兜中,眼神沒有一絲波瀾起伏,她正邁了幾步緩緩離開,卻突然感覺腳腕側面一涼,隨后傳來絲絲疼痛。
她停住腳步,回身再次看向那個男孩,卻發現他正坐在血泊之中,對她投以冷冽寒峻的目光。
目光投向四周的墻壁、天花板,入眼的是潔白一片,別說腦漿,連明顯的灰塵都沒有,好似剛才那猩紅的一切都沒發生。
在仔細端詳男孩的身體
頭部——完好無損。
四肢——完好無損。
胸膛——哦這里有著大片的血跡,不過看樣子這種傷勢根本無法對他造成有效的傷害。
除此之外,男孩右側頸間比剛才多了一片紫色的結晶,猙獰且冰冷。
瑪奇瑪在后背發冷之余感到了一絲詭異的欣慰,欣慰什么?造成傷害了?
她不知道這個男孩有什么手段。
或許他有著過人的恢復能力,或許他擁有絕妙的手法去制造幻境,或許他根本就是一位惡魔,一位能力不弱于她的強大惡魔,能掌握時間的奧秘?
不重要。
瑪奇瑪輕輕嘆了口氣,這里不是日本,或者說.....這里不是她所在世界的‘日本’,這里沒有內閣大臣和她簽訂能夠將死亡轉嫁到隨機一位日本國民身上的契約。
簡單點說,她不光失去了大部分的能力,同時也無法享受“不死”的待遇。
拋開能力不談,瑪奇瑪清楚得很,自己只不過是剩下了一副在惡魔中算是中下等體質的身體,純粹的肉體力量而且只有一條命。
而剛才,就在剛才的那一瞬間,代表著死亡的氣息開始纏繞在她身上。
瑪奇瑪靜靜站著,平靜地和男孩對視著,猙獰的黑色咒印開始從她細嫩的脖子爬到了臉上,同時還在更快地擴散著。
要死掉了——
雖然不是真正的死亡。
在咒印涌入她的眼眶,爬上她的眼珠盤旋扭曲時,她的眼角滑落了一滴透明的液體。
或許是淚?
不知道。
液滴下落,在她的臉上留下一道濕痕。
身體內部,咒印爬上了瑪奇瑪的心臟,進行最后的蔓延糾纏。
在液滴滑到下頜即將滴下時,在她跳動的心臟之上,咒印顯現出了一個字符。
——死。
琥珀色,有著一環一環圓圈的明亮雙眸黯淡了下去。
梳成麻花辮的橙粉色頭發一節一節地散開,披在了黑色風衣的肩上
“撲通!”
瑪奇瑪仰面摔倒。
輕原軼長出一口氣,同樣仰面——躺進了血泊之中。
“軼,起來,衣服臟了。”
三笠帶著塞希爾在他身邊現出身形,她半跪在輕原軼身邊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胸口:“雖然是計策,但還是差點就沒有忍住。”
她指的是看見瑪奇瑪一槍給輕原軼弄了個穿胸的事情,當時她差點就沒忍住拔出刀給瑪奇瑪砍了。
“別擔心,這種傷勢對于我來說其實跟破個皮沒什么區別。”
輕原軼從血泊之中坐起,背后黑白雙翼展開,制服上面十分潔凈,沒有一絲血跡。
“衣服也不要擔心,我用生靈之火墊著呢。”
話雖然是這么說著,但是他還是站了起來——因為三笠皺起了柳眉,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這是要生氣的前兆。
輕原軼十分清楚三笠生氣是因為什么。
他下意識地抬起手摸了摸頸間的結晶——已經擴散到他一個手掌的大小了,冰涼且堅硬,甚至扎起了一朵小小的晶簇。
看到他的動作,三笠墨瞳之中的怒意更盛了幾分。
“主人,三笠大人,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
眼看著戰火就要燒起,塞希爾出聲叫停了一切,她指著瑪奇瑪的尸體和輕原軼腳下的血跡,又指了指角落之中的攝像頭。
“嗯,我們先離開。”
輕原軼點了點頭,然后拉起三笠的手,從上面輕輕接過村雨插回鞘中,他露出了討好的笑容:“咱們先走如何,三笠?”
三笠瞥了一眼輕原軼,表示不想跟他說話,牽起塞希爾的手往地鐵站出口走去。
輕原軼無奈地嘆了口氣,轉頭看了看瑪奇瑪尸體的位置——那里空無一物,然后跟上了等在門口的一大一小兩女。
“等著我撐傘嗎,這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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