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
兵團駐地中央的鐘樓發出低沉的鐘聲,一連十下,時間到了晚上十點鐘。
幾棟宿舍樓環繞坐落在駐地的邊緣,窗口亮光在很短的時間內接連熄滅,整個駐地陷入黑暗,唯獨緊鄰鐘樓的一幢低矮辦公樓中,還有幾個窗口仍然明亮。
夜晚值班的調查兵們可不敢像呵斥新兵那般提醒這幾個窗口中的人熄燈,因為誰都知道,埃爾文·史密斯等少數兵團高層仍然在處理事務。
“呼——”
輕原軼吹滅放在寫字臺上的油燈,站在原地閉上雙眼,讓眼睛適應黑暗的環境。
隨著回歸這個世界時火源權柄被鎖定,他依賴于赤噲等階的夜視能力也一并消失了,這讓他深感無奈,卻又沒辦法。
鍛造面板在回歸之前有過提醒,對此給出的解釋是“防止世界之外的神秘存在進行比對和窺伺”。
晉升罔之井之后輕原軼獲取了不少關于世界之間的信息,但對于世界之外的一些存在來說,他的實力仍然太過渺小,他一旦理解和記憶這些存在的名諱或者事跡,便會被未知的規則置于死地。
但偏偏焱明師這個職業本身就容易招致禍患,巨人世界不在焱明師文明管控范圍之內,一旦出現焱明師,不知會引來多么恐怖的事件。
所以將一切焱明師相關能力鎖定,才是最好的保護措施。
當然了,輕原軼本身是先天覺醒生靈之火,只要他不晉升赤噲,那么生靈之火的部分權能還是可以使用的,比如靈視。
而輕原軼也已經意識到這一點,他注意到只要自己不想著提升生靈之火的層次,便還是可以自由使用能力的。
短短幾秒過去,輕原軼估摸著自己的瞳孔已經調節完畢,慢慢睜開雙眼,走到床邊躺了上去。
他把被子拉到身上,連臉一起蓋住,深深吸了一口氣。
床鋪很軟,雖然身上只是蓋了一層被單,但也給了他無與倫比的安全感。
接下來就是等三笠過來。
窗戶他留了個縫,門也沒鎖,無論三笠想怎么進來都是可以的。
輕原軼精神有些朦朧,他側過身子,背對著萊納的床鋪,臉朝向墻,左手順勢放到枕頭下面,摸到了他藏好的一把匕首。
指尖傳回的冰涼堅硬讓他睜開了眼。
警惕心還是下降了一些,精神也不夠用了,輕原軼在心里反思著自己的失誤。
窗欞上響起輕輕的落腳聲,窗戶同步推開。
近乎于無聲的翻越和落地,緊接著窗戶被合上了。
“咔嚓。”
這是落鎖聲。
腳步走到門邊,將門鎖輕輕合上。
輕原軼仍然背對著床外沿,只不過在枕下松開了匕首,緊繃起來的肌肉和筋絡也逐漸舒展。
“窸窸窣窣……”
布料和皮膚摩擦,然后是一連串的衣物落地聲。
衣柜被打開,衣架碰撞發出細微的脆響。
沒一會,輕原軼感覺到被單被掀開,一具溫軟但有力的身軀貼在了他的身后,
他眼角一抽,轉過身,和來人對上了視線。
兩雙如同夜空般的眼瞳在黑暗中凝視著對方。
“怎么不穿衣服。”輕原軼無奈問道。
“這不是穿了嗎。”三笠拎起白襯衫的領口,給他展示著。
襯衫最上方的兩顆扣子沒系,月光讓本就雪白的肌膚帶上誘人的光澤。
“穿我的襯衫算哪回事……”輕原軼額角垂下一排黑線,伸手摟住了三笠的腰。
手感并不是單純的柔軟和纖細,更有著彈力和韌性。
換個視角來看的話,輕原軼無疑是將一個隨時可以致他于死地的危險角色緊緊摟住。
手指觸碰到的每一股肌肉束都隱藏著驚人的爆發力。
大小腿上沒有一絲贅肉,處于靜態的肌肉劃出弧線,美麗而堅實,柔韌而有力。
“我說,你在想什么,怎么眼神呆滯住了。”三笠點了點輕原軼的額頭,輕聲問道。
“沒什么。”輕原軼錯開視線。
“我壓力很大。”三笠道。
“還不到時候。”輕原軼搖搖頭說道。
“沒準等不到時候就死了呢。”三笠把額頭抵在輕原軼胸口上,道。
“生命沒有那么脆弱,”輕原軼道,“你有什么壓力?”
“剛才過來的時候先去團長的樓里轉了一圈,看到憲兵團的人正在和團長交涉,聊著明天就出發將艾倫押送到史托黑斯區的事。”三笠閉上眼,道:“摟我緊一點。”
輕原軼照做。
“只有在你身邊,不,懷里,才是我最安心的時刻……最好是肌膚緊緊相貼,溫度和觸感會讓我感到寧靜。”三笠嘆了口氣,道:“想不到我缺乏安全感都到這個地步了。”
“短時間內經歷太多沒見過的事情了,說實話我現在也慌,生怕這邊同樣出什么問題。”輕原軼嗅著三笠發絲間的味道。
“行了。”
輕原軼走到窗邊,推開了窗戶。
秋日微涼的夜風吹進屋子,將他身上的燥熱緩慢平息。
“現在沒有措施,什么都做不了。”輕原軼坐在寫字臺上,后背靠著窗欞,微風把身上的汗水吹得冰涼。
“最后弄在外面不就好了嗎?”三笠咬緊牙,不解道:“你現在弄得不上不下,我真的要打人了哦?”
“我記憶里面有吧,只要開始了,就會有幾率。”
輕原軼握緊拳頭,道:“而且就算有措施也不是百分之百,我……得對你負責,現在這個情況下絕不能有孩子……絕對不能,哪怕是百分之一的幾率。”
“孩子有什么的,生下來不就……”三笠說到一半就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你也注意到了吧,三笠。”
輕原軼搖晃著小腿,道:“有孩子之后就不能放開手戰斗了,得想著怎樣才能活下去,而且現在這個局勢,生孩子的話是對孩子的不負責任。”
“而且我們死掉的話,孩子就是母親來帶,又成為了她的負擔。”
“對……啊。”
三笠低下頭:“怎么能讓他出生在亂世呢。”
“這就是我為什么一直搪塞你。”
輕原軼道:“沒辦法的事,之前在罪惡王冠和rec里也一樣,有條件,但那些都不是百分之百能避免掉的。”
“生靈之火也燒不了,那是我身上的精氣神,火焰傷害不到它們。”
“……是我太幼稚了。”
三笠垂下眼簾,把衣服一件一件穿在身上:“弄壞了一件襯衫吧,軼。”
“不要緊,我攢了津貼,要是真的缺的話可以再買。”輕原軼道。
“我也有津貼,每個月除了信紙和筆花不了多少。”三笠道。
“你的錢都留著,先花我的,要什么跟我說。”輕原軼道:“每個月都把沒花的錢給母親寄過去。”
“嗯。”三笠站起身,拉出椅子坐在寫字臺邊,手放在臺面上。
“那么,說正事吧。”
輕原軼道:“你剛才說明天就要前往史托黑斯區?”
“對,憲兵團的人向團長是這么說的,這是扎克雷總統下達的命令,我估計團長也沒有回旋的余地。”
三笠想了想,道:“后勤班的在協調馬匹,說是明天要有三十到四十匹馬前往羅塞之墻南部。”
“奇怪了,如果大家都去史托黑斯區的話,那么安排那么多馬有什么用?”輕原軼有些疑惑。
目前調查兵團回歸后的總兵力在四百左右,這是算上了新兵的數量,除去固定對周邊地區巡邏的兵力,可動用的也就在二百多。
這次押送艾倫是明面上的,而重頭戲則是在暗中保護亞妮,防止她變身的同時,還要防著萊納和貝爾托特前來搶人。
還有阻止黑惡勢力對團長以及兵團高層進行暗殺、下毒等等七零八碎的常見事。
所以總兵力要一百上下,得是精英。
而這時候還要四十人前往羅塞之墻南部,這是為什么?
那邊是莎夏和科尼的故鄉,也在托洛斯特區保護范圍之內,是重要的種植業和畜牧業生產區,村民很少,且缺乏高大樹木,所以不會是迎擊巨人。
“……那是為了什么?”
輕原軼想不通了,沒有可以推斷的出來的目的啊。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們應該不會前往羅塞之墻南部,而是作為精英戰力負責押運。”三笠說道。
“這其實都說不好,我感覺出了這樣的事,團長不會再把戰力都放在一邊了。”輕原軼搖了搖頭:“幸好這回利威爾兵長沒有崴腳,他無論在哪邊都是主心骨。”
“這個先不說了。”他扯開話題,不在一個問題上面過于糾結。
“穿越的事。”三笠目光一凝。
“嗯。”
輕原軼點頭:“之前在對戰Archer的時候,也有空間波紋出現在我身邊,我當時想著‘現在正是緊要關頭,不能去’,而下一刻波紋就消失了。”
在rec世界的戰斗中,隨著戰斗推進,輕原軼和三笠遭到復仇者瑪奇瑪的復仇,花京院典明動用法皇結界找到了反打的機會,搜尋蹤跡時遭遇了火之Archer時崎狂三,被迫發生戰斗,交戰之中波紋出現,輕原軼想著沒法去,波紋消失了。
“所以你在想穿越是否可控。”三笠道。
“對,就是這個。”
輕原軼道:“之前空間波紋出現的時候我們都是沒有抵抗的,去罪惡王冠那次,從那邊回來的那一次,還有在萊納面前的那回,我們認為穿越是強制的,所以只想著盡快做好準備,沒有想過‘表示拒絕’。”
“偶然嘗試下來,你發現其實是可能拒絕的,這樣一來之后的行動就不用擔心被突然的穿越打斷了。”
三笠推斷道:“而且波紋出現時可以看到一部分目的地的景物,我們也可以先看一看那邊是什么樣子,然后決定是否穿越。”
“比如看到了毒氣叢生的森林,就可以先拒絕,然后準備一些解毒藥物,又或者是看到了一片海域,則可以準備舢板。”輕原軼道:“可以儲存在你的里面,這樣就能應對陌生的環境了。”
是之前面對伏笛的時候,從她身上發現的一種權柄,后來三笠晉升到罔之井后,發現神靈焱明師抵達罔之井等階時會獲得一塊名為的異次元空間,大小根據神靈之火開發程度決定。
可以用來對敵,比如吞進去敵人一半身體,然后關閉空間,就能給人切斷。
也可以用來防御,比如面對敵人的遠程招數時,打開異次元空間吞掉法術或者炮彈,從而獲救。
至于最常用的作用,那就是儲物了,可以儲存一些補給品又或是戰利品,不用負重。
“但究竟是不是偶然事件,還得等下次波紋出現時再嘗試一下,別太寄予期望。”三笠及時潑冷水道,她希望輕原軼保持冷靜理性的判斷。
“你說得對,我也意識到了這可能是偶然事件。”輕原軼點點頭。
“時候不早了,寫報告書吧。”三笠提議道:“給我兩張信紙。”
“在一層抽屜里,你去拿吧。”輕原軼道:“我上個廁所。”
“嗯。”三笠應道,翹著椅子拉開抽屜翻找。
輕原軼雙手撐住寫字臺,正要跳到地上,卻聽見一陣較弱的鐘聲響起。
他雙腳落到地上,動作一頓,細細感受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分辨是什么信號。
每一名調查兵對于鐘聲都很敏感。
三笠這時已經聽清,她說道:“南邊,是河流沿岸傳令鐘的鐘聲,信號是……!”
“什么!?”輕原軼瞳孔緊縮,他低聲道:“這個時間點怎么會有巨人……原著里這個時間點應該連墻壁里面的超大型巨人都沒發現吧。”
“原著里這時候亞妮可也沒被抓住,萊納和貝爾托特也沒被逼的不敢回來。”
三笠踩上寫字臺,將窗戶推到最大,回頭快速說道:“一切都變了,這是蝴蝶效應。”
“是啊……都變了。”輕原軼回神,走到衣柜旁拿出皮帶和卡扣:“得準備戰斗了。”
“嗯。”三笠笑了笑:“報告書不用著急寫了。”
“三笠,你回去做準備吧,我估計沒一會赫里斯塔就得醒,別被她發現。”輕原軼一邊往腿上固定著皮帶一邊說道。
“她知道我到你這來。”三笠說道,然后跳出窗戶。
“什么??”
輕原軼手一抖,頓時感覺自己名節不保。
隨著傳令鐘敲響,一刻鐘后,兵團駐地中央的大鐘也響了起來,三短一長兩短兩長,的信號震醒了整個調查兵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