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老師長嘶了一聲，又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啊”
他像是睡飽了，咽了幾口口水，揭開保溫杯的蓋子，咕嚕嚕喝了一大口。
“嘶！呃！”
打了個飽嗝，地中海老師靠在破得皮都掉光了的椅子上，斜著眼看著面前的小郭。
“真是個無賴！”小郭拿這人是真沒辦法，看向了半天沒說話的李成文。
李成文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老師，看起來比學生還要無賴，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地老師……呃，老師貴姓？”他開口問道。
“自己看銘牌！”
地中海老師往后一仰，兩條腿交叉著伸到了桌面上，踢了踢褪色的銘牌。
“余大木老師……”李成文仔細辨認，念出了這個有些奇怪的名字。
“什么余大木，那是余木本！”
余木本向上吹了一口氣，把幾根頭發吹上了頭頂。
看樣子這個銘牌也有好些年了，一些筆畫都消失了。
“哦？原來是余木本老師啊！久仰久仰！”李成文微笑道。
到現在他是發現面前這個余木本老師，越來越有趣了。
雖然看起來很油膩，可好歹沒有擺架子，不過他坐在這樣的辦公室里，也沒什么架子可擺。
“久仰？呵呵！你倒是說說，你久仰我什么？”
好久沒有人這么尊敬余木本了，他反而有些不習慣。
“久仰余老師的大名啊！坐鎮綜合管理辦公室，為學校殫精竭慮，這些年學校地位越來越高，余老師可是立下了汗馬功勞啊！”
李成文一回到學校，那股性格里的調皮勁兒又找回來了，明褒暗貶，狠狠地挖苦了一番面前的余木本老師。
“真的？”余木本身子都坐直了，有些不敢相信。
或許是李成文假話說得太真了，他反而相信了，臉色也緩和了幾分。
“當然是真的，余老師或許在老師里沒什么名氣，可在學生心目中，包括已經畢業的好幾屆學生，都忘不了您呢！”
一不做二不休，李成文把余木本夸上了天，差點就把他比作學校的主心骨了。
開學典禮沒余老師，我不看。
假話說一遍沒人信，說三遍就有人深信不疑了。
余木本呵呵一笑道：“哪里哪里！你這就有些夸張了，我也就是做我的本職工作，當不得同學們這么夸獎。”
“雖然有些夸張，可是拋開一點點水分，剩下的都是對余老師的贊揚！”李成文繼續煽風點火道。
小郭站在李成文身后都驚呆了，他是一點都沒有看出來，李成文上嘴唇下嘴唇一碰，舌頭一動，怎么就忍心說出這種話來的。
現在他總算是明白，為什么王夸父和張鐵騎兩個人這么能吹，看來是深得李成文的真傳。
李成文可不知道小郭現在的想法，他只是在說這些話的同時，對面前這位其貌不揚的油膩老師有些同情，也多了一些真情實感。
四五十歲的人了，在這種沒什么油水的位置上直到退休，后半輩子也就這樣，再也沒有升遷的可能了。
工作態度差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同學，你叫什么名字？來辦公室有什么事嗎？”
余木本老師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主動問李成文。
“余老師，我是本校畢業生李成文，旁邊這位是我的朋友，姓郭，他上一次已經為了捐款的事情來找過您。”
“哦！是這樣啊！”
余木本看了一眼小郭，馬上明白了過來。
“李同學啊，不是余老師故意為難你，實在是你們捐款的數額太小了，才五萬塊，這點錢直接去找你當時的輔導員就行了，從我這邊走流程，是要報給校長的，可這點錢……”
余木本說來說去，還是錢太少的問題，他就算報給校長，也未必看重，自己反倒討了個無趣，丟了面子。
小郭當時就不樂意了，嘀咕道：“之前你可不是這么說的，你說幾萬塊錢自己拿著花去吧！”
余木本頭發快掉光了，耳朵倒是靈光，聽到之后嘿嘿笑道：“當時可能睡糊涂了，沒聽清！沒聽清！”
“那依照余老師處理這些事情的經驗來看，多少錢才值得上報？”李成文發現余木本也不是全然不管事，關鍵的原則還是沒有丟的。
“起碼……得十五萬吧！”余木本想了想，最終給出了這么一個數字。
“十五萬！笑話，我們之前就捐……”
小郭聽到十五萬這個數字就要爭辯，卻被李成文攔住了。
“之前我這朋友告訴我說，學校里面已經沒什么蓋樓的空間了？”李成文再問道。
“對！對！對！這一茬我給忘記了，之前這個年輕人還說，要多捐錢也可以，但是要把大頭花在蓋樓上，學校里面真的沒地方蓋樓了，這一點你作為校友，生活了四年，最清楚不過了……”
余木本聽著李成文一口一個“余老師”，更是心花怒放，言語之中，更多的是為李成文考慮。
“要把錢花在人身上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學校周邊不是有很多荒地荒山嗎？難道不能利用利用？”
李成文雖然離開學校幾年了，可對學校周邊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圍墻邊的小樹林里不知道有多少情侶偷偷私會，那可是一大片空置的荒地。
“唉……提到這個，那可真的是沒辦法了，看李同學你這么誠心，我也就給你透露個內幕消息。就在這兩天，周邊的荒山荒地全部被一個人買下了，而且還放出話來，這些地都不賣，尤其不會賣給學校！”
余木本雖然對工作不怎么上心，可談到關乎學校利益的部分時，還是站在學校的立場上，有些痛心疾首。
“這就有些奇怪了，學校也不是什么盈利場所，完全不會跟這個人有任何利益沖突，難不成是這幾片地下面有礦產？”
李成文越聽越覺得奇怪，這些信息跟小郭之前提到的事情對上了，沒有空間蓋樓是最大的阻礙。
“不可能，要是真有什么礦，早就被學校發現了，這附近連個毛都沒有！”余木本斬釘截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