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暗示只能讓對方回答一些表層的問題，而且遇到重要的問題肯定不能再靠著這種近似于潛意識的問答法了。
更何況，培根并不是想象中那種老實人。
“發生甚么……”
惡魔的紅瞳在那一瞬間尤為明亮，桌面上的刀叉不知何時已經落在了距離虎人培根的眼睛只有寸許的距離。
“知道嗎？昨天楓葉城的騎士來找我收債，然后我替他解除了惡魔的詛咒，嗯，很徹底的那種，或許一會兒你有興趣去看一下他的遺骸。”
這是威脅，赤裸裸的威脅，可是究竟為什么，為什么這個家伙能夠看出來我是副主教的人？明明我按照那個老人的要求一直掩飾著自己，假裝是支持諾亞的一方啊。
似乎是能夠聽到培根的心里話一樣，顧咕咕厭惡地吸了吸鼻子，“你身上的圣光的氣息太濃厚了，而我是個惡魔啊。”
“就算我再怎么天真，我也明白惡魔、深淵生物，還有深淵低語這個姓氏對于大陸生靈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概念。別說十天，我甚至做好了一個月都無法同你們解除誤會的打算——只不過讓玩家們一個月都沒有新內容，只能搬磚估計挺難受的。”
“而且，不止是時間的問題，你的說辭和信件的介紹也也存在著不少的出入。”
隨手用魔力從桌子上掀起一陣風，將揉的皺巴巴的信件抓在手里，顧咕咕略微放松了一下手中的刀叉，卻又在虎人培根略松一口氣的時候直接從壁爐中操起一柄被燒得火紅的火鉗來。
“奧古斯特的信件著重強調的是某個我不知道的升格競選，而你卻反復給我強調的是楓葉城的惡魔。而且在說到惡魔那個詞的時候，你可是從來沒有掩飾你的咬牙切齒啊。”
“讓我猜猜？我親愛的副主教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會成功，他明白金錢的魔力——諾亞一天的吞吐可是為朽壞的克文鎮經濟注入了不少救命的湯藥呢。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決定好了后面的路子，用自己，還有一對死士的生命，來換取一個有著高尚品德的人對他的誓死信任。”
“即便作為惡魔的我也明白虎人是高尚的種族。我猜想，他是不是曾經第一個找到了你，希望你支持他的觀點，但是你拒絕了。所以他死去之后，你肯定是滿心自責，認為自己的拒絕導致了一個人的死去，因此你決定用自己的生命來完成剩下的所有責任——不管是奧古斯特的囑托、副主教的遺愿，還是你作為冒險者公會會長的擔當。”
“你完成了奧古斯特的囑托，也實現了作為會長的擔當——成功維持了冒險在公會在這十天內的穩定，并且協助阿加莎主教整合了這幾天混亂的教會；而最后，你為了副主教的遺愿，決定找到我，借我之手，干掉已經變成楓葉城的惡魔之城，并且決定在接下來的什么升格競選中通過什么方式讓我徹底從諾亞離開對嗎？”
“為什么要這么做呢？一個人的死亡就可以輕易地捆住你，讓你為一個之前你拒絕掉的提案而付出一切？”
顧咕咕有些生氣，卻又無可奈何，這種直腦筋頗有些所謂的“古仁人之風”。
一言可以殺人，一諾可值千金，放在道德最為純粹的上古和先秦就是如此，而眼下，這個異世界的虎人卻也有著這樣的精神，這讓顧咕咕有些無法做出進一步的決斷了。
“你不相信惡魔嗎？還是不相信我？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老實說我們確實能稱之為朋友，但是高貴的虎人如果背負上生命的話，就一定要完成。”
“好吧好吧，”顧咕咕徹底地解開了對虎人培根的束縛，“至少，你沒有一個截止時間，不是嗎？在那之前，和我一起對付楓葉城的惡魔，然后給我講一講升格競選是什么不好嗎？不是我吹牛，如果只有你一個人的，真的不能對我造成多大的影響，白白犧牲生命，就為了一個你曾經拒絕掉的可笑提案，這好嗎？”
似乎是被顧咕咕說動了，培根也不再刻意引導楓葉城的惡魔的話題，而是將這十天以來克文鎮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講述了一遍。
整體基本和顧咕咕最后推導出來的一樣，即便通過副主教得知了楓葉城也成為了惡魔的城池之后，被煽動的民眾也會懷疑這一切都是顧咕咕的陰謀，畢竟深淵低語的姓氏掛在那里。
因此對于大多人來說，現在楓葉城和諾亞都是惡魔的領地，是必須要消滅的敵人。諾亞這里有他們的深淵領主的后裔，手里卻只有幾百只奴仆，不管打不打得過楓葉城，先把諾亞打下來總沒錯。
只有身居高位理智的那幾人，才明白顧咕咕確實是無辜的獨行惡魔。
在這樣的時候，副主教主動挑釁了諸多的上位者，主動把自己推向了火坑，落得了個身死的下場，更是讓民心在一瞬間失衡，因此才導致了巡邏隊的行刺事件。
但是，民心并不能拯救現在被疫情所困的克文鎮，更無法拯救接下來要應對楓葉城大軍的克文鎮。斟酌損益之下，奧古斯特最終才決定了同諾亞建立良好關系的決意。
而虎人培根，他的目的則是在盡可能保證上面這些對克文鎮的大眾有利的條件的同時，盡可能地同時削弱楓葉城和諾亞雙方的實力，最后通過極端的手段將失敗的他們徹底清掃出四十六種族聯合城邦區的東境。
“你還是真是一點都不客氣啊，不過這也就證明我的猜測基本沒有錯誤。”
“老實說，您確實一點都沒猜錯，您絕對是我見過最為聰敏的深淵生物。不過一般提到惡魔，難道不是那種傻傻的兇獸一般的模樣嗎？”虎人培根撓了撓頭，在決定好最后的時間之前，他并不一定要為了某一個信念就付出生命。
何況，如果是顧咕咕的話，如果是那個惡魔的話，說不定真的可以……
“兇獸嗎？那個是獸型。”
那個樣子不好看，更沒法在異世界勾搭到以類人類審美為主的異世界萌妹。當然后面那句話顧咕咕并沒有說出來。
“所以，給我講一講，升格競選究竟是什么吧。”
點了點頭，虎人培根站起身來，指向顧咕咕房間里墻上的那片精密無比的地圖。
“升格競選，是四十六種族聯合城邦區的一個競賽傳統，只要能夠取得最后的勝利，就能一步登天，升格到世界上權力最高的幾個位置上。一切為了金龍、權力和美人。”
“現在楓葉城已經失去了成為東境之主的資格，而我們所有東境的大小城鎮、鄉村、領地、城池、聚落都可以有資格一爭這個位置。”
顧咕咕抬起頭來，剛剛喝下去的烈酒的味道蒸騰起來，讓他的喉嚨有一種奇異的溫熱感。
“好！為了金龍、權力和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