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嫂笑道:“邊少爺哪的話?這梁少爺頭些日子每日都來照顧民婦的生意,這可好些日子沒來了。民婦每日都備著上好的山楂果,就想著梁少爺什么時候想這一口了,能吃到最好的,而且這銀子太多了。”說著,王嫂掀開了一塊白布,底下罩著一把糖葫蘆,糖衣晶瑩剔透,山楂果個個都賽杏大,比邊瀟手上這一把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邊瀟一愣,忙向王嫂拱手行禮:“那就謝過王嫂了。”話一出口,邊瀟倒是先一愣,自己什么時候對這些黔首這么客氣了?
那王嫂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連道使不得,就差給邊瀟跪下了。
邊瀟微微一笑,坐直了身子,一手拿起糖葫蘆,一拽韁繩就朝梁府的方向跑去。不知道為什么,邊瀟總覺得還是在外頭舒坦,這大良的人對自己客氣不假,但總有一種莫名的疏遠感。
見邊瀟離去,王嫂那身子又挺直了幾分,似乎連花白的頭發都有慢慢變黑的趨勢。
邊少爺都得客客氣氣跟我王嫂說聲謝!
王嫂看向一邊的招牌。
這糖葫蘆是不是可以漲價了,再掛上一副招子,就寫梁少爺吃了都說好。
王嫂突然想起點什么。
“邊少。等等,還沒找你銀子呢!”
邊瀟徑直跑到梁府,守門之人見是邊瀟,也不需要向里頭通報,直接就讓邊瀟進了門,誰不知道這邊少爺跟自家少爺是鐵打的兄弟,前些日子還一起出去游歷了,看這樣子是游歷歸來了唄,那自家少爺也快回來了。
這些下人從前有多不喜歡梁晨,現在就有多想梁晨。這么好的少爺,沒有架子,還時不時跟自己這些下人說一些葷段子,講一些從未聽過的古怪故事。
這么好的少爺,上哪找去?
聽聞邊瀟來了,梁德急忙忙趕到前院,后頭緊跟著梁慧,紅袖也推著梁晨設計的輪椅,上頭坐著梁思孝。
紅袖和梁慧都直直看著邊瀟身后,沒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失望地低下了頭。梁德和梁思孝沒有二女這般明顯,但那眼里的失望卻也是完全無法掩蓋。
邊瀟剛把小紅交給下人,見這一大家子都出來了,慌忙行禮:“邊瀟見過梁爺爺,六叔。
見過大姐!”
“好了,好了。說這些有的沒的干什么?我家梁晨呢?”梁德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忙問道。
邊瀟扛著糖葫蘆,恭敬說道:“梁晨說想去普華山看看熱鬧,小子因為家中有事,就先回來了。”
梁德點點頭。
普華山,這臭小子是看熱鬧去了唄!
“紅袖!過來,這是梁晨托我給你買的!”邊瀟笑著朝著紅袖招了招手。紅袖抬頭看了梁慧一眼,見梁慧點頭,紅袖才走到邊瀟面前,行了個禮:“奴婢見過邊少爺!”
邊瀟連忙扶起紅袖,故作生氣道:“梁晨都把你當做妹妹看了,還叫什么少爺,叫哥哥!你家少爺可說了,他馬上就回來,回來想看見一個高高興興的紅袖,可不許哭鼻子。”
都是軍人,對什么俗禮本就不在乎,聽邊瀟這般話一個個倒也樂呵呵的,主子跟下人關系好那是好事,這樣整個梁府才能成鐵板一塊,至于什么當做妹妹,幾人權當聽了個樂呵。下人畢竟還是奴籍,關系好是一方面,真當做家人,不太現實……
紅袖聽了邊瀟的話,展演一笑,露出了笑容,從邊瀟手中接過糖葫蘆。
少爺是不會騙人的,說了給紅袖買糖葫蘆吃就買。既然說了馬上就回來,那肯定馬上就回來了。
邊瀟又對老爺子行了一禮:“我兄弟梁晨在外頭一直擔心老爺子的身體,今天見到老爺子身體硬朗,邊瀟就放心了!家里還有事,就不叨擾了!”
梁德笑了笑,絲毫不在意地向邊瀟說道:“邊壽光那算計人的老東西都沒病沒災的,我可要死在他后頭。”
雖然平常兩位老爺子就是這么說,朝堂上鬧得再狠也沒見私底下下過黑手,也沒有阻止小輩交往,要不然邊瀟和梁晨兩人根本就沒機會成為這么好的朋友,邊家三個小子當年也沒機會在梁思禮手底下做將軍。
梁德這話邊瀟平日里沒少聽,自家老爺子不也經常編排梁德嗎?但不知道為什么,今天這話邊瀟聽起來就覺得格外刺耳,總覺得老爺子話里有話。
莫不是……
邊瀟心里一沉,強笑道:“老爺子注意身體,小子就先走了。”
梁德面帶笑意看著邊瀟慢慢走出了梁府。這小子壯實了不少,也穩重了不少,晨兒這一趟可不算虧。
出了梁府,邊瀟面上笑意全無,翻身上馬直接往自家的方向奔去。
邊瀟當初跟梁晨說的話一半是真一半是假。的確,邊颯快回來了,也的確會提前給自己來信。但哪有這么急?那些東西提前半個月準備妥當就好。他回來,還有其他的要緊事,必須在梁晨回到大良之前弄清楚。
邊瀟從肖家到大良這一路走走停停,行得極慢。他不知道,如果真的驗證了自己心里的猜想,自己日后將會如何?
“少爺?您回來了?小人去通稟老爺一聲,這些日子可給老爺老夫人想壞了,老婦人都瘦了好幾斤了。”門房見是少爺回來了,趕緊迎了上去,恭恭敬敬伏在地上。
邊瀟翻身,踩踏著門房的背下了馬,順勢在門房的背上擦去了鞋底的塵土,將馬繩交到了門房手里之后,邊瀟沉聲道:“不用通稟了!我自己去向爺爺奶奶爹娘請安。”
說罷,直接走進了府內。
府門外只剩下那門房呆呆杵在原地,這不過才出門一個月,怎得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從前從外面耍了回來,不都要自己先去探探口風,若是幾位長輩心情舒暢,少爺才會進門嗎?
回想起當初的種種,什么自己站立時腳尖朝外就是心情舒暢,腳尖朝內少爺就趕緊跑,該挨打了!
但現在……
門房老王突然覺得自己沒什么用了。
邊瀟失禮地沒有先去拜見邊壽光,而是直接走進了邊戈的府里,府前庭院滿是鳥啼,一聽就讓人心情愉悅。
靜聽幽鳥鳴。
院子一角的籠中,養著一籠信鴿,兩眼赤紅如瑪瑙,通體雪白恍若穿了一件雪白的襖子,只有脖上一圈黑毛,像極了帶著一串黑珍珠項鏈。
看上去說不出的機靈。
這鳥,叫披銀攢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