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峰郡步兵團第二百人隊的士兵[彼得·布尼爾]不知道往哪走,他的百夫長[塔馬斯]也不許他多問。
布尼爾在舊語里意為矮子,見他生得矮小,某位聽見“彼得”頭就痛的軍官便憤怒地用這恰如其分的副名給他登記。
出發前,每人領到一根木棍,矮子也領到一根。
百夫長嚴令所有人像馬戴嚼頭那樣咬住木棍,不準掉出來,掉出來就吃鞭子。
沒有戰前講演,面龐陰沉的百夫長只吐出一句話:“你們值不值三百畝,就看今天!”
言罷,他一揮手。
咬住木棍,矮子扛起長矛出發。
隊伍在森林里行進,沒有道路可言,稍有不慎就會失散。
矮子這隊士兵曾跟著百夫長趟過兩次老林,當時不知有什么目的,現在想來大概是在為今天做準備。
樹木茂密的枝葉不僅加大行軍難度,而且給了很多人開小差的機會。
矮子眼睜睜看著前面的同伴丟掉武器,跑進栗子林不見蹤影。
但是矮子沒跑,他不敢,而且他惦念著那三百畝地。
于是他加快腳步,跟上更前面的人。
隊伍最終在一片樹林停下,不知是哪里,也不知要干什么,更看不見敵人。
百夫長讓所有人臥倒,他一個接一個俯耳告訴:
“號聲一響就給老子往前沖,見到沒有紅圍巾的人就給老子狠狠殺!三百畝!記住!三百畝!”
要動真格的了,矮子趴在地上,口干舌燥,手腳發麻。
他就是個膽小本分的農夫,一輩子和土地打交道,連豬都沒殺過,更別說殺人。
殺人可是要下地獄的啊!
但是,三百畝,那可是三百畝……做夢都不敢想。
他渴望聽見號聲,又害怕聽見號聲。
不知等了多久,催命般的沖鋒號終于傳進他耳朵。
林中響起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不少人握著長矛腦子一熱就沖了出去。
矮子趴在地上動也不動,他的手腳不聽他使喚。
他是真的怕,怕得要死。
給上一位大官當兵的日子里,他只得到每天兩塊黑面包。
所以放下武器投降時,他一點負擔也沒有。
相反,不用打仗令他倍感輕松。
給現在這位大官當兵,除了面包以外,他還得到三枚銀盾。
銀幣此刻正藏在他貼身的暗兜里,硌得他肋骨發疼。
可是三枚銀盾哪有命值錢?打仗可真的是會死人的!
矮子可不確定他能上天堂,他不是很虔誠,也從未給教堂捐過錢糧。
就算主寬容,允許他上天堂,但能晚去還是盡量晚去的好。
更何況他已經把三枚銀盾揣進懷里了……
他還領到一張授田紙,他把那張薄紙和銀盾小心地放在一起。
矮子想要地,想要得發瘋,可是他還沒真正領到土地。
三百畝只存在于描述中,矮子沒有立過界碑、劃過溝壟。
也沒有人指著一塊地,實實在在地告訴他“這里就是你的地,不屬于其他任何人,就是你的。”
“萬一是在騙你?”心中有一個聲音在拼命說服矮子:“誰知道會不會真給你發地?哪有老爺會好心?躲著,就在這里躲著!等仗打完再出去!”
另一個聲音則不停念叨著:“三百畝,那可是三百畝!拼了啊!”
突然,矮子后背火辣辣的疼。
他回頭,百夫長塔馬斯怒不可遏的臉出現在他眼里。
手握葡萄藤鞭子的塔馬斯狠狠抽打趴在地上的矮小士兵,咆哮如雷:“孬種!廢物!沖啊!用你的豬眼睛看看!咱們要贏了!沖上去就贏了!沖上去就是白揀三百畝!白給你三百畝你都不要!”
矮子被打得慘叫不止,他的身體蜷縮成一小團,不住地求饒。
百夫長塔馬斯一下一下狠抽,藤鞭都承受不住,“嘎吱”一聲斷成兩截。
塔馬斯的胳膊也在顫抖,他把剩下的半根藤鞭砸向矮小士兵,伸手就要拔刀:“給你三百畝你不要!好!操你媽!老子現在就宰了你!”
矮子手指摳著泥土,掙扎著爬起身。
疼痛、羞恥、貪婪、恐懼、仇恨……他的腦子快要被攪成一鍋爛粥。
“啊!!!”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厲嚎叫從矮子胸膛傳出,這個老實巴交的農夫雙眼血紅、赤手空拳沖出森林:“殺魔鬼!三百畝!”
其余怯戰者或是被矮子的狂熱所感染、或是害怕軍法、或是念叨著三百畝、或是都有,紛紛喘著粗氣站起來。
“前面都是魔鬼!來搶你們土地的魔鬼!殺!殺魔鬼不算殺人!”塔馬斯提著軍刀厲聲咆哮:“誰他媽不上,老子在這就弄死你!”
“殺!”人人面目猙獰,吶喊著沖向魔鬼所在之處。
堂·胡安從不害怕打仗,相反,打仗能讓他亢奮到成癮。
但是此戰,他第一次感到焦慮。
敵人的布置很有章法,營盤以雙層木柵環繞,步哨更是早早就撒出去。
為了隱藏行跡,胡安不得不將出擊陣地設立在一里地之外。
但他還是撞上了敵人的哨兵,萬幸對方的哨兵也被嚇了一跳,還沒來得示警就被擊殺。
超過一里地的沖鋒距離,不說跑到地方士兵還剩多少力氣,僅是在森林跑一里而不偏離方向就沒幾個人能做到。
所以堂·胡安在豪賭,天平的一邊是魯莽突襲的種種劣勢,天平的另一邊是敵軍士兵脆弱的戰斗意志以及莫里茨·凡·納蘇。
原定計劃是等待敵軍分兵,再于錘堡和熱沃丹之間的野地打一場伏擊戰。
但是敵軍指揮官異乎尋常的謹慎,打起仗來一板一眼。
這令堂·胡安吃不準對方是否還會分兵。
通過觀察敵軍對錘堡的幾次失敗進攻,堂·胡安中尉斷定敵軍士氣低下、缺乏戰斗意志。
于是他決定采用更危險的作戰計劃——不管敵人是否分兵,就在錘堡前方殲滅他們!
成功攔截蓋薩上校的信使更是給他一個天賜良機。
堂·胡安沒有提議“借機斬首”,或許是他沒想到,或許是他不愿意。
但莫里茨中校自己提出了這兇險的計劃。
莫里茨以中校之尊,自愿冒生命危險去刺殺敵軍指揮官,讓所有人倍感意外的
堂·胡安更是感動至極。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罷了。”莫里茨一如既往地散漫笑著:“既然他們能派施法者偽裝成信使暗殺,我們也可以試試嘛。”
胡安提著軍刀在林間狂奔,心中默念:“可不要出事,中校。”
沖出森林,豁然開朗,果不如他所料,只有寥寥幾人跟著他準確跑到敵人軍營旁邊。
鐵峰郡步兵團的陣型經過一里地的越野沖鋒之后已經支離破碎。
不少士兵跑出森林、站在路上發現敵人軍營離著他們還有三四百米。
還有士兵竟跑到了錘堡后邊。
“操!想什么呢?”胡安怒罵:“拔木樁!”
他第一個沖向木柵,其他士兵如夢初醒跟了上去。
用隨軍攜帶的木樁以兩拳間隙插在地里,尖頭沖外,就是木柵——教科書一般的臨時營地防御工事。
敵軍有內外兩圈木柵。
堂·胡安剛在外圈木柵上拔出兩人寬的缺口,營地里的敵軍就跑了過來。
有敵人朝堂·胡安等人開弓放箭。
敵人的弓的力道很弱,箭歪歪扭扭地飛著,但是仍舊嚇得鐵峰郡士兵驚慌不已。
箭矢嗖嗖從身旁飛過,他們紛紛轉身逃跑。
“[污穢到極點的憤怒臟話]!”堂·胡安氣得大罵:“老子都沒跑!你們跑什么?督戰隊在哪?”
督戰隊沒回應他,因為督戰隊也跑偏了。
堂·胡安哇哇大叫,他舉起軍刀,一把拽倒一名逃跑士兵,竟是要親自督戰。
林中傳來不似人聲的嚎叫,所有人不分敵我都為之一驚,連堂·胡安也愣了一下。
嚎叫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亮。
一個矮小士兵赤手空拳從枝葉間沖出——任誰也想不到,令聽者無不膽寒的戰嚎竟是來自這樣一個矮小男人。
矮小士兵闖入兩道木柵之間,發瘋般拔著木樁。
敵人朝他射箭,他也不躲。
“殺魔鬼!”他拔掉一根木樁,就大吼一聲:“殺魔鬼!”
逃跑的鐵峰郡士兵有不少停下腳步,猶豫起來。
趁此機會,堂·胡安做完了他要做的事,他一刀劈死逃兵,厲聲叱令:“誰敢逃!就地格殺!”
森林里跑出越來越多的鐵峰郡士兵。
大部分人最開始就沒跟著堂·胡安沖鋒,趴在地上很容易,站起來很難。
所以他們趴在地上,想就這樣捱到勝利或失敗。
全賴百夫長和軍士們的斥罵、鞭子和三百畝,驚恐的士兵們才起身投入戰斗。
生力軍裹挾著想要逃跑的士兵殺向敵營,對于缺乏意志的部隊,人數就是膽量。
眼見身旁都是自己人,最怯懦的士兵也憑空生出三分勇氣。
鐵峰郡士兵一窩蜂跑向柵欄,跟著矮小士兵拔木樁。
“喊!給我老子他媽喊起來!”堂·胡安怒吼。
情緒激烈到極點,但事堂·胡安的思維異常冷靜。
他心知敵我雙方都是烏合之眾,全憑一股氣勢打仗。
只要能表現得像是能打贏,就真的會贏!
堂·胡安高舉還在滴血的軍刀,引導士兵們吶喊:“殺!殺!殺!”
“殺!”鐵峰郡士兵拔下外圈木樁。
“殺!!”鐵峰郡士兵拔下內圈木樁。
“殺!!!”鐵峰郡士兵如洪水般涌入敵營。
“沃涅郡駐屯官已死!”堂·胡安忽然意識到有些不對勁:“投降不殺!”
“死!”鐵峰郡士兵紅著眼睛吼叫:“殺!”
負責防守錘堡的理查德·梅森帶領他的炮隊趕到時,鐵峰郡步兵團已經突破柵欄,殺進敵營。
雙方在帳篷和火堆間混戰。
沒有制服,幾乎很難分清敵我。
絕大多數互相拼殺的士兵都沒有盔甲,鋒利的刀劍輕輕一劃就見血,長矛朝著胸膛一戳就能要命。
慘叫聲、喊殺聲和求饒聲中,有人聲嘶力竭地疾呼:“戴紅圍巾的是叛軍!紅圍巾!叛軍!”
在木柵缺口旁邊,梅森找到了焦慮的堂·胡安。
后者讓兩名士兵抱著他的腿,將他舉高,正在一臉凝重地觀戰。
“B先生在哪?”梅森見面便問。
“不知道。”胡安緊咬著嘴唇。
“戰況怎樣?!”
“他媽的!”堂·胡安俊俏的五官都有些扭曲,他緊緊揪著衣角:“沒有口子逃跑,全都堵在里面!要殺紅眼了!”
恐懼會使人被“戰或逃”的求生本能占據,若是真殺紅眼,輸贏可就不好說了。
胡安跳回地上,劈頭蓋臉問學長:“您的炮呢?”
“還能打的帶來了。”梅森指了指他的兵抬著的一截截原木似的東西。
“好!等一會看我信號,一齊放!哪里人多往哪打,別管誤傷,只管轟!”胡安揮舞胳膊,喝令他還能指揮的士兵:“其他人跟我來!”
說著,胡安就沿著木柵向北跑,士兵們不明所以跟著他。
“你干嘛去?”梅森沖著學弟背影大喊。
胡安頭也不回:“我去開營門!”
溫特斯故意放出風聲,說梅森上尉和巴德中尉負責遷移流民,已經離開熱沃丹。
實際上只有巴德去遷民,梅森則暗中帶兵修筑“新”錘堡。
在此期間,梅森還改良了木炮。
原有的木炮要用長直粗大木料,還需要以鐵圈箍緊,造起來終究太麻煩,而且實測也用不了幾次。
于是炮兵上尉徹底放棄追求,直接造一次性的木炮。
大木料難以獲取?
那就用小的,直徑一尺的木頭湊合用。
箍鐵圈太麻煩?
那就不箍,反正也是一次性。
木料細又不箍鐵圈,容易炸膛?
那就減少裝藥。
最后得到的便是這些如同一截截原木般的“木炮”。
說是炮,實則就是大號木質火門槍。
甚至打得都不是鉛子、鐵砂——沒那么多鉛鐵可以浪費——而是碎石子。
想要打死敵人比較困難,主要是聽個響,再給敵人噴成滿臉花。
極致的“偷工減料”雖然導致木炮威力可悲,但成本也是低到不能再低——說到底就是木頭里鉆個洞罷了。
所以梅森上尉一口氣搞出上百具,而且還在源源不斷地造。
如今,限制梅森炮隊規模的已經不是炮的數量,而是火藥供應不上。
沃涅郡駐屯軍營地周圍找不到能架炮的高地,一次性木炮的射程又近。
梅森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他環顧四周,實在找不到地方架炮。
他咬了咬牙,下令:“端著打!”
“炮兵”們愣住,沒人有動作。
即便減少裝藥,這些粗制濫造的木炮偶爾還是會炸膛。
端在手里放炮,等于是在抓鬮自殺。
見沒人有動作,梅森上尉從部下手里奪過一門木炮:“我來!”
他端著木炮,踩在一些能踮腳的東西上,勉強站到一個較高的位置。
可端著還是太低,梅森干脆扛起木炮。
他的部下被嚇得不敢說話,端著放炮,炸膛可能也只是斷手;扛著放炮,炸膛是要出人命的。
胡安已經繞到營地北側,打開了營地的大門,正在朝著梅森拼命揮舞旗幟。
“點火!”梅森大吼。
士兵不敢動作。
“給我點火!”梅森怒喝。
一名臉上帶著大塊紅色胎記的“炮兵”默默點燃手中木炮的引線,推開他的老長官,扛著木炮站在墊腳石頭上。
“轟”的一聲,硝煙噴涌而出,火藥爆炸的氣勢遠非人力所能及。
營地里廝殺的人們都被這聲巨響驚到。
梅森箭步穿過硝煙,看見臉上有紅色胎記的舊部還活著,猛地松一口氣。
“紅胎記”面無血色,一側耳朵淌出鮮血,雙手止不住地發抖。
他扔掉還在冒煙的木炮,擠出一絲微笑,又開始拼命咳嗽。
梅森突然意識到他是何等愚蠢,放炮打人有個屁用,就這木炮的射程,能打幾個人?
能弄出響就夠了!
“放到地上打!”梅森比劃著命令部下:“都給我放到地上打!”
一連串的轟鳴聲在柵欄外響起,血戰的旋律都被震得停頓一拍。
硝煙彌漫,兩軍士兵都搞不清楚是哪邊在放炮。
“沃涅郡敗了!駐屯官死了!”營門處,胡安指揮著身旁士兵齊聲大吼:“投降不殺!跑啊!”
“勝利!”梅森也指揮著他的部下齊聲吶喊:“勝利——勝利!”
鐵峰郡士兵很快明白怎么回事,他們狂熱地跟著大吼:“勝利——勝利!”
“跑啊!往北跑!回家!”有沃涅郡士兵指著營門哭喊。
雙方的兇悍和血勇仿佛都在剛才的那個停頓里被抽干,沃涅郡士兵們紛紛朝著營門的方向、朝著家的方向逃跑。
鐵峰郡的士兵們也沒有阻攔,剛才他們還可以瘋狂用長矛往對方身上捅,但不知為何這會他們卻沒法再捅下去。
“還沒敗!”沃涅郡的首席百夫長薩萊上尉悲憤大喊:“還沒敗!回來!”
萊薩上尉舉起軍刀,想要阻攔這股潰敗的洪流。
忽然,萊薩身后人群里的一名小兵射出一枚暗色的銀幣,正中萊薩后腦。
萊薩仆倒在地上,咳出幾口血,意識便湮滅了。
溫特斯那邊,他還不知道錘堡的戰況。
隔著上百公里,他不可能遙控部隊。
同時對胡安學長的軍事才能,溫特斯擁有充足的信心。
廣闊的戰場被大致分為東線和西線,溫特斯負責東線,而堂·胡安擁有西線的絕對指揮權。
神秘男子A和神秘男子B的存在,才是溫特斯最厲害的秘密武器。
堂·胡安那邊剛剛取得大捷,而溫特斯這里卻遇到一點小麻煩。
溫特斯發現白山郡的敵人來得好快。
在鹿角鎮時,他收到“敵軍掉頭回援”的消息。
還沒等他離開鹿角鎮,又一名偵騎回來報信“敵軍在架浮橋,進度飛快”。
結合白山郡境內的情況,溫特斯斷定對方是早有準備。
三支百人隊迅速在鹿角鎮廣場集結。
面對士兵們,溫特斯毫不留情地下令:“把繳獲的東西都扔掉!”
士兵吃不飽、穿不暖、承受嚴厲的軍法、還要上陣拼命,搶劫是他們僅有的幾項發泄手段之一。
或者說,戰后搶劫已經成為士兵“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權利”。
溫特斯對此深惡痛絕,但他也沒法一下子根除這項傳統。
他能約束士兵不去強搶、縱火、奸淫,至于小偷小摸,他暫時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進鹿角鎮這等富裕地方,士兵們都發了點小財。
有的士兵甚至已經換上了新衣服、新鞋子,和舊衣物搭配在一起,看著滑稽又悲傷。
聽到溫特斯的命令,大家都好大不情愿。
“扔掉!”溫特斯罕見地重復命令。
他的舊部——百夫長和軍士們——再無遲疑,紛紛從背囊里取出錢幣、布料、銀刀叉、精致的小瓷器等零碎玩意,毅然決然地扔到地上。
有百夫長和軍士們帶頭,其他士兵也紛紛照做。
但是他們真得很舍不得,有人甚至一邊扔、一邊哭。
另一邊,安德烈正帶著騎隊掃蕩鹿角鎮的面包作坊、酒館以及所有可能儲備食物的地方。
安德烈提著軍刀踹開面包師的房門,下令:“把面包統統拿走!”
兇神惡煞的騎兵立刻動手給面包師抄家。
“大人!這不是我的面包!”面包師哭天搶地:“我是替別人烤的!您拿走,我怎么交代啊!”
安德烈冷冷扔給面包師一包銀幣。
面包師掂過錢袋,忍氣吞聲的點點頭。
溫特斯那邊,見士兵們清理掉所有累贅物品,他走進隊列里挨個檢查。
六名士兵背囊里還有“戰利品”,被他找了出來。
“扔掉。”他第三遍重復命令。
那六人乖乖扔掉搶來的東西。
回到隊伍面前,溫特斯直接告訴部下:“敵人正在朝我們殺來,他們誓要將我們趕盡殺絕。行軍速度就是生命。除武器、干糧和彈藥,什么也不許帶!用不著貪這些小利,鹿角鎮公庫的錢正由馬隊帶著,戰后人人有份!”
士兵們轉悲為喜,特別傷心的那幾個一下子破涕為笑。
安德烈的騎隊回到鎮廣場,把征來的面包、咸肉等能攜帶的吃喝發給眾人。
甩掉累贅、補充食物,溫特斯一揮手,部隊離開鹿角鎮,繼續朝著鳶花堡進發。
溫特斯不知道胡安學長那邊戰況如何,但他牽制敵軍的時間越久,西線轉圜的空間就越大。
因此即使知道敵軍早有準備,溫特斯還是選擇按原計劃繼續佯攻鳶花堡,盡可能拉扯敵軍注意力。
他離開鹿角鎮時,偵騎來報:“敵人的浮橋已經貫通。
溫特斯沒說話。
他帶領部隊走出鹿角鎮不到五公里,又有偵騎來報:“敵軍輕裝疾行,先頭部隊距離鹿角鎮只有十五公里。”
白山郡駐屯軍的速度快得驚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獵犬,朝著溫特斯直追過來。
“好嘛。”安德烈也琢磨出味道,他哈哈大笑:“感情人家就等著我們往外線跳,想把我們吃了。”
“不用再往前去。沒猜錯的話,白山郡各鎮民兵已經開始集結,我們無論往哪去都要碰壁。”溫特斯看著地圖,眉心緊鎖。
安德烈打了個哈欠,一點也不在意他已被包圍。
“白山郡的駐屯官……他該不會以為我沒有任何準備就冒冒失失跑進他的地盤吧?”溫特斯·蒙塔涅簡直是莫名其妙。
他氣得發笑:“這家伙,真他媽的瞧不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