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爺,這位高老爺是皇親!皇親啊!”
老邢做捕頭這么多年,遇到過無數不靠譜的上司,但是李逵這樣就看對方家財多就要拿住對方賠錢的渾人,還是頭一次見。
更要命的是,知州大老爺竟然是他師祖,還將他這個可憐的老捕頭調給李逵聽用。
他不知道上輩子自己是造了什么孽,攤上這等倒霉事!
這世道還有天理嗎?
敢誣賴皇親的也就李逵這家伙了,簡直就是無法無天。
高俅原本還想跟著一起去看熱鬧,聽到捕頭老邢的提醒,頓時覺得還是不要參與的微妙。他眼神左右劃拉了幾下,想找個合適的機會溜了再說,萬一真要陷入進去,李逵這家伙關系鐵,自己不過是個汴梁的落魄戶軍戶,肯定得完蛋。
可是眼睜睜的看著李逵去送死,也不是他的風格。
急公好義高太保,豈能是浪得虛名之輩?
再說李逵,高俅仔細打量了李逵之后,覺得李逵不該是這么莽撞的人啊!隨即心頭懷疑起來,不會是另有隱情?
于是,高俅偷偷拉著李逵到了邊上,好言相勸起來:“人杰,這其中是否有誤會?你也知道,就算是皇族犯罪,地方官也沒有權利宣判,只能等宗正司聆訊,外官可沒有審問的資格。就算是有皇族在潁州為非作歹,學士他老人家就算是想管,也不管不了。”
李逵認準的事怎么可能有誤會,當即撥楞腦袋,大聲道:“沒誤會,這廝嫌疑最大,就認他了!”
高俅腦殼有點針扎的疼,覺得李逵這廝好賴話都聽不明白。只能用蘇軾去壓李逵,警告道:“李逵,你也知道對方的身份是皇親,真要是引起京城的哪些王爺爵爺的怒氣,恐怕到時候學士他都要受你的連累。”
李逵古怪的看了一眼高俅,傻笑道:“沒事多讀讀書多好,皇親應該姓趙,你哪兒聽說過皇親姓高的道理?我的貨場被一把火燒了,潁州能賠錢的主不出十個人,但這里面絕對沒有姓趙的大戶。他說皇親你就信,你要多單純才能相信?潁州的首富哪有姓趙的,不過這位說起來,倒是和你一個姓,說是你親戚我倒是信。”
對啊!
潁州城首富高老爺,不就姓高嗎?
當然,李逵說的是他親戚,高俅說什么也不信。他要是有地方首富的親戚,早就來投靠人家了。還用在京城實在過不下去了,投入蘇軾的門下?
高俅覺得自己被捕頭老邢給騙了,對方拿他的智商開了玩笑,更讓他痛苦的是,自己還竟然信了。這是多么讓人沮喪的結果?
捕頭老邢根本就不敢走,就在邊上,李逵反駁的話,一句不落的都落在了他的耳朵里。見高俅是來幫忙打消李逵莽撞的幫手,頓時不敢怠慢,深怕高俅沒說服李逵,最后自己成了李逵莽撞的祭品。頓時高聲道:“高爺,是皇親國戚,他家是太皇太后的族人啊!”
太皇太后?
那就是國戚,不是什么皇親?
不過,國戚和皇親有區別嗎?
不,區別大了。
大宋建國一百多年,皇族數量幾萬,更不要說八竿子都打不到的親戚,在開國的年間也胡亂被按上了皇親的身份。真要說皇親之中,除了幾個王爺公爵,在地方上出現的皇親沒什么可怕的。畢竟,他們雖然身份尊貴,但是幾乎沒有得寵的可能。
但是太皇太后一族就不一樣了,相比皇親來說,國戚規模就要小很多。而且國戚只有當朝活著的才金貴,其他多半是草芥。除了少數幾個大家族能將家族底蘊保持下來,大部分都會在換代之后,以最快的速度落寞下來。
而且每一代皇帝都會有國戚,過氣的國戚不過是有個身份而已,啥用也沒有。
一旦牽扯到了太皇太后,那么肯定是當朝的國戚。高俅看李逵的眼神都有種后怕,李逵的膽子也忒大了一點吧?
可是李逵卻渾然不在意道:“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在碼頭重地縱火就不說了,還讓人逃脫了,本來就有本地大戶鄉紳出手,要不然根本就不會出現這等怪事。”
“那么高老爺可有把柄落在你手上?”
高俅覺得挺奇怪,李逵開口之后,他反而平靜了下來。似乎李逵一直扮演者有主意,有主見的主心骨身份,他說什么也猜不透李逵的心思。但高俅總有種感覺,李逵的心思不簡單。
李逵懊惱道:“查了一天,連根毛的消息都打聽不到。”
捕頭老邢在邊上低聲嘟噥:“但是李爺,這才一天呢?”
李逵瞪眼道:“萬一案犯離開了潁州呢?一天,我一個時辰都不愿意等。”隨即,他又說起自己的理由起來:“高家雖然是國戚,可我也仔細詢問過,這高家不過是太皇太后的侄孫而已,他爹還不是太皇太后的親弟弟,這樣的國戚,宮中是不會愿意搭理的。再說了,真要是出彩的人物,他堂堂國戚,會窩在潁州這等小地方,而不去京城當大官?”
“你是說,這人可以拿捏?”高俅忽然有種撥云見日般的開朗,得虧李逵把道理說透了,要不然他還真的能嚇個半死。
李逵撇嘴道:“潁州的衙役指望不上了,但是我認為真要是有人對貨場動手,這個人恐怕還真瞞不過潁州的這些坐地虎。只要去試探著嚇唬嚇唬他,說不定有意外的收貨。真要是按照衙役的手段去,大門大戶連門房都進不去,除了在碼頭上整日欺壓良善,作威作福,還能做點啥?而且他們還有一個好處,地面的人頭熟,基本上沒有消息能瞞住他們,比衙役靠譜多了。”
李逵繼續道:“再說了,高家在潁州發跡不過四十年,但已經成了根深蒂固之勢,我真想不出來這家平日里不做些魚肉鄉里的惡事,我都鄙視他有這么多錢!”
有錢不是罪。
但有錢人的膽子大,是肯定的。
膽子大,就容易犯事。
大宋有的是辦法對付這些人,雖說御史臺如今都是舊黨的門徒,但是各地那么多的新黨倒霉蛋一個個眼巴巴的等著舊黨倒霉。太皇太后可是舊黨的大旗,她老人家的親戚要是做出有虧德行的事來,指不定會鬧大。
所以,他根本就不怕高首富跳起來,因為他跳起來,不僅不會平息麻煩,而且會引出更大的麻煩出來。屆時,被李逵整的沒辦法的高首富,就算不是縱火的案犯,也能暗通款曲,幫李逵將真正的案犯揪出來。省得他一天到晚瞎跑,還不見得能跑出個結果來。
“人杰,你有幾成把握?”聽了李逵的分析,高俅頓時信心漲了起來,真要是按照李逵的說法,確實有很大的可行性。
不過李逵咧嘴一笑,讓高俅的心頓時涼了起來:“沒把握,試一試,總好過沒頭蒼蠅似的瞎轉!”
原來李逵是沒了耐心,才找了個目標死懟。
高俅替這位本家的高老爺先哀悼半晌,這廝也太倒霉了些。
沒惹到李逵不說,卻無端被李逵賴上。
潁州城外,高家莊園,奴仆慌里慌張的進來,剛見著自家老爺高孝立,頓時跪倒在老爺面前,驚恐萬分道:“老爺,不好了,莊子,莊子被州衙給圍住了!”
莊主高孝立是個白胖的中年漢子,留著有些稀疏的胡須,給人一種虛胖的軟弱。但是一雙眸子卻陰沉陰沉的,不好招惹。
高孝立捻著自己下巴上的胡須,嘀咕道:“是春蘭那個賤婢的事發了?”
“去年逼死莊戶的案子?”
“還是私采礦藏的秘密被揭發了?”
不得不說,高孝立是個合格的富人,為富不仁中的一員。也符合他皇親國戚的身份,在遠離京城的地方,快活地魚肉鄉里。
不過,這段日子高老爺的心很不順,搶了個民女吧,人家死活不從,然后連帶著還死了人。小妾偷人,給他戴了綠帽子,被他埋在了后花園里,做生意賠慘了……
總之高老爺很心虛,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就是個鄉間的土財而已。真要把他當成皇親國戚,宮里的那位圣人也不認啊!
加上自己身上實在不干凈,想了一陣,自己卻后怕了起來。
高孝立偷偷叫來管家,讓人出門去打聽到底他犯的哪個案子,引來了州衙的衙役。
管家授命而去,不過很快又回來了,臉上多了一個巴掌印,捂著臉對高孝立哭訴道:“老爺,出莊子的路都讓衙役們給堵了,根本就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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