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指著鼻子罵小人!
這對野利蒙多來說是人生中的頭一遭,冷不丁被罵懵了,自己確實在戰場上喬裝偷東西,但問題是光明正大的手段他能這么容易弄到宋軍的新式武器嗎?
這對堂堂西夏國的大將軍來說,確實不體面。而且還偷雞摸狗的換了鎧甲,把自己和手下人打扮成仆從軍。
只是野利蒙多撇了一眼程知節,對方倒是沒有換鎧甲,鮮衣怒馬的樣子確實給人一種正義的使命感,而且手下的親衛也是甲胄齊全,看著就是大人物。單問題是……
你要不要臉吶?
野利蒙多是在戰場上做賊,可是程知節也沒高到哪兒去。你堂堂一個宋軍大將,帶著自己的親衛,不去死磕混雜在進攻隊伍之中的鐵鷂子這等硬骨頭。竟然去欺負連武器都不成樣子的仆從軍,你還是人嗎?
野利蒙多也就是沒聽說過‘虐菜’這個詞,更不了解‘虐菜’的舒爽和快樂。
但并不妨礙他給程知節貼上一個‘無恥’的標簽。
“無恥之徒,堂堂宋軍大將,竟然偷襲我軍仆從,還要臉嗎?”
程知節當然是要臉的,但是要臉和要命之間,很好選不是嗎?
眼看著理論下去也沒有結果,程知節咧嘴裝出破口大罵的樣子,冷不丁的抽冷子舉起宣花大斧砍殺了過去,口中大喊:“殺!”
這倒不是程知節膽氣沖天,而是他是個明白人,嘴上得了便宜,可是在戰場上,還不得廝殺?既然最后還是要殺個你是我活,還不如先下手為強。魯達見程知節沖上去,二話沒說,也跟著沖上去了。
光留下公孫勝在風中凌亂,他倒是沖還是不沖?
他急忙拉住了程知節的一個親衛,囑咐道:“快去告訴監軍大人,敵軍主將被我們拖住了!”
再說程知節,宣花大斧在空中輪圓了砸下去,倒也是氣勢如虹,翻到是魯達的武器有點不太趁手,但他穿著厚甲,連沖帶撞,抽冷子還能砍人一刀,也是殺的不亦樂乎。
好不容易等公孫勝小心翼翼的靠近:“魯達,還不快去保護將軍。”
“周圍都是人,過不去!再說了,那家伙我看走眼了,沒想到殺氣那么重,手下的功夫竟然如此普通。我去,太欺負人了。”
“你敢說將軍的武藝不好?”
“我可沒說,你可別造謠。我的意思是將軍的武藝一時半活不會癮。”
魯達想都沒想,當場拒絕,不過一抬頭,卻驚愕的發現程知節的情況似乎不太好,之前不是在搶攻嗎?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勢均力敵了呢?
魯達疑惑。
程知節卻是暗暗叫苦,野利蒙多這貨手底下真硬,而且奸滑的很,明知道擋不住程知節勢大力沉的偷襲,干脆隨手抓了身邊的一個親衛,仍到了程知節的面前,而他趁機躲過了程知節的偷襲。不僅如此,他還等程知節招數用老之后,欺身攻了上來。
主將對主將。
這場龍虎斗從開始就充滿了火藥味。倆人都是勢均力敵的腹黑之人。唯獨不同的是,程知節沒有上過戰場,對于戰場的殘酷估計不足。而西夏年年打仗,打完了大宋打契丹,打完了契丹還可能會找吐蕃人的麻煩。
西夏的士兵和將軍們,或許單憑武力來說,并不比宋軍強,但是比戰場狠辣的手段,宋軍根本就比不上。更不要說程知節這樣的新手了,伸手就能抓著手下心腹去送死的人,可見心腸有多硬?
雖說,程知節下黑手之后并沒有占到多大的便宜,還讓魯達和公孫勝擔心不已。可本人倒是覺得沒什么。
原本,程知節一直以來的心路歷程就是,爺很弱,但是很堅強。
可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和西夏大軍中的主將戰在一起,還有旗鼓相當的趨勢。要不是對方的手段太過冷血,把底下人的命不當命看待,他早就覓得先機,將對方打得節節敗退了。可即便如此,程知節心中也是狂喜。
沒想到自己這么強?
太不真實了,有沒有?
“將軍,我來助你。”
公孫勝在邊上看的心驚膽戰,程知節雖說沒有險象環生的處境吧。但問題是黨項人人多,萬一程知節要是被黨項人圍住了,對于宋軍來說,是來救好呢?還是眼睜睜的看著這貨被殺?
關鍵不在這里,而是公孫勝自己,他肯定不能逃,要不然還有什么臉面回去?可不跑,他的武藝在戰場上發揮不出實力。別說打折扣了,就是一半都達不到。這樣的局面,對于聰明人公孫勝來說,能跑絕對是最好的選擇。
程知節正在興頭上,刷刷兩斧頭逼開了野利蒙多,眸子死死的盯著對方,卻還有心事對公孫勝道:“先生,看我陣斬西夏大將,揚我國威!”
得嘞。
程知節是打高興了,把丟掉的自信心都給打了回來。野利蒙多身上的殺氣很濃郁,這是他征戰沙場十幾年來殺戮無數的結果。其實比武藝的話,他在家族中也不算高強。唯獨狠辣的手段才是他立足的根本。他深知自己和程知節纏斗下去,最后活下來的肯定是自己。
但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本意想要脫身,加上程知節有幫手,心思忒齷蹉,肯定不會傻乎乎的讓他殺。
尤其是對方眸子中的興奮,有種想要將他作為磨刀石砥礪般的想法,暴露無疑。
接連武器碰撞之后,野利蒙多再次吃虧,吃虧的是武器不如程知節的重,而因為周圍都是人,他靈活的反應也發揮不出多少。野利蒙多露出了一個破綻,踉蹌了兩步,似乎腳下踢到什么東西。程知節瞅準機會,將宣花大斧挺起直刺,用斧頭上的尖刺破中門。
可是野利蒙多眼瞅著就要被刺傷,這家伙就是不躲。只是腳下滑步躲開了要害,程知節大喊道:“給我破!”
“將軍小心!”
魯達急忙大喊,程知節沒看出來,魯達能沒看出來嗎?
野利蒙多故意賣了個破綻,然后勾引程知節去進攻,等到程知節上當之后,猛然單手持大刀,另外一只手死死的扣住了程知節宣花大斧的斧柄,欺身上前,刀面貼在斧柄上往前滑去。
程知節要么撒手,要么雙手被斬斷。
一時間,程知節都傻眼了,雙手急忙撒開之后,頓時中門大開。而這才是野利蒙多準備以小傷換取代價的機會。可惜程知節生死搏殺的經驗太少了,他竟然連讓野利蒙多受傷的機會都錯過了。等到野利蒙多勢大力沉的劈砍要落下的那一刻,魯達距離太遠,根本就無法救援。
嗖的一聲。
眼瞅著程知節就算是不死,也要落個重傷的局面。就在生死一線之間,野利蒙多猛地躍起,扭動上身,如同陀螺般的旋轉了兩圈之后落地,單手捂著肩頭,等到程知節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野利蒙多的肩頭中了一支袖箭。
捂著肩頭的野利蒙多,怒火沖天,卻略帶憂傷,咬牙切齒道:“我從未見爾等厚顏無恥之人!”
這話說的在理,程知節剛剛說自己要和野利蒙多廝殺,可是一轉眼,就用冷箭傷人。這個結果程知節沒有料到,但他也被野利蒙多的狠辣嚇了一跳,剛才自己差點被個黨項蠻子當西瓜給砍了,劫后余生的慶幸之下,早就忘了廉恥為何物。
程知節正氣凜然道:“黨項蠻夷,殘殺我天朝百姓,人人得而誅之!”
野利蒙多是個智將,當然眼光也是一等一的好。要不然他也不會堅持要將宋軍的新式武器搶來了。
但是面對程知節,他忽然發現自己詞窮了。
他長這么大,從未見如此無恥之人!
就在此時,身后有人用黨項話說道:“蒙多將軍,你先走,我來給你斷后。”
訛其滿出現,說明他費盡心思偷走的宋軍新武器已經安全運走。這時候梁乙述需要和野利蒙多商量著退兵的事宜,誰留下斷后。誰率軍啟程都要安排。雖說西夏軍隊如今損兵折將,但小三萬人的軍隊,如何安全撤離,都需要布置。
看著野利蒙多逃跑,程知節暗道一聲:“可惜!”
而突然冒出來的一群黑色甲胄的武士,讓他大為緊張。和野利蒙多不同,豪門世家出來的野利蒙多,不需要在戰場上用搏殺來換取爵位。但是訛其滿不同,他的家族不過是小家族,他能擔任鐵鷂子的副統領,這是他在戰場上一刀一槍拼出來的,尤其是武藝,更是出類拔萃。要不然鐵鷂子的士兵也軍官也不會服他。
回到本陣之中,梁乙述這才發現野利蒙多受傷了。急忙招來醫師給他上藥包扎。
而梁乙述還在細細琢磨著眼前的火炮,口中嘖嘖不已:“宋人太有錢了,這武器重達兩三百斤,竟然都是青銅鑄造,這得多少錢啊!”
別看西夏的財富似乎不少,就像是西夏國內的戰馬數量,就有數十萬。這種能夠在戰場廝殺的戰馬,在大宋往往是天價都買不來的高檔貨。
一匹戰馬在開封府,輕輕松松就能賣上千貫。
家財萬貫,帶毛的不算。西夏國內的特產根本就換不成錢,而宋軍可是真金白銀往武器上堆,根本就不考慮價格為何物。
野利蒙多咬著一根樹枝,臉色猙獰,強忍著醫師將肩上的袖箭拔出來。好在他穿著絲綢內衣,袖箭的箭頭完全包裹在了絲綢之中,但即便這樣,也讓他疼出了一腦門子的冷汗。
“呼——宋軍的新武器能反復用,造價貴一些反倒是其次。就是不知道如何使用。”
野利蒙多并沒有急著和梁乙述說退兵的事,而是說起了火炮。梁乙述微微蹙眉,他只是隨口贊嘆了一句宋人的繁華而已。希望野利蒙多能夠心急一些,將退兵的事宜商量出來。
可是野利蒙多不開口,梁乙述不得不先開口:“蒙多將軍,關于退兵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我們去慶州,與西路大軍匯合。一路我們從原路返回。你意下如何?”
“大帥的意思呢?”
“走原路。”梁乙述很清醒。去慶州,很可能還要打仗,眼下中路大軍已經困頓,根本就沒有士氣繼續打下去了。
“需要個開路先鋒,大帥有人選嗎?”
野利蒙多像是替梁乙述考慮是的問。
可實際上,開路先鋒,進攻深入的時候才叫開路先鋒,退兵的時候可沒這一說。野利蒙多要是爭這個先鋒官,合情合理。梁乙述見狀,心知肚明,呵呵笑道:“中軍離不得將軍。”
中軍?
野利蒙多裝作作樣的點頭道:“多謝大帥信任。”
“我軍危難之際,你我還得同心協力才好。”梁乙述心頭暗暗可惜,他當然希望野利蒙多沖出來殿后,可是沒等他開口,野利蒙多就看穿了他的企圖。不得已,梁乙述只能讓野利蒙多和他一起撤退,借刀殺人的計劃泡湯。
而殿后的人選,多半只能是讓訛其滿去做了。
再說訛其滿,帶著鐵鷂子武士攔住了程知節等人,他們雖然人人有馬,但是戰馬早就是強弩之末,只能下地作戰。
脫掉一層鎧甲,鐵鷂子士兵也不嫌累贅。怪不得宋軍奈何不了鐵鷂子了,原來他們穿了兩層重甲。面對宋軍,鐵鷂子的士兵更加強壯,訓練更加殘酷,體力也更好一些。尤其是訛其滿,在西夏也是出名的猛將。他幾下就打退了程知節,魯達立刻撲上去和其戰在一起。兩人你來我往,三十回合不分勝負。尤其是訛其滿的鎧甲厚實,魯達幾次砍在對方身上,都沒有讓訛其滿受傷。
魯達也著急,但是訛其滿且戰且退,根本就沒有纏斗的心思。
等到訛其滿在手下護衛下安然撤退,李逵趕來也已經沒用。
鐺鐺鐺
黨項人鳴金收兵,戰場甚至出現了片刻的靜寂,隨后黨項人發瘋似的開始后撤,甚至用逃跑來形容更貼切一些。
走了一趟鬼門關的程知節見到李逵,心情卻有種登高望遠的暢快,大笑道:“人杰,我們擋住了!”
而李逵卻凝視著戰場,憂心忡忡道:“黨項人要跑了,可惜了。”
“要跑?他們不是正在撤退……”猛地程知節驚叫道:“人杰,你是說黨項人要退兵了?”
“沒錯。”
“退回到西夏去?”
“嗯。”
程知節突然仰天長笑,道:“哈哈哈,我老程的運氣果然逆天!五千破五萬,此戰之后,我老程也算是天下有數的名將了!”
可李逵卻失望道:“要能追上去,至少能留下一半黨項人。”
程知節不敢搭話了,良久,才小心翼翼的開口道;“人杰,我們兩條腿,追不上四條腿的畜牲。”
噠噠噠
說話間,宋軍陣后傳來馬蹄聲。李逵和程知節不約而同的回頭望去,一面大旗迎風舒展,定睛一看,上面嗅著一個大字——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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