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錢不感興趣!”
這話李逵經常說,畢竟現在他連自己有多少錢都不清楚,真要是感興趣,看賬本就能讓他累死。甚至他靠著手中掌握的財富,完全可以做到連自己有多少老婆都不清楚。可惜,李逵是個有節操的男人,女人多了擼鐵就會力不從心,他決心克制。
可這話沒人信啊!
這不,有紅眼病的人就盯上了李逵,背后說他中飽私囊,貪墨的大宋的礦產。
李逵真沒有打算進軍火油行業,主要是采掘挖礦,對于時期的大宋來說,真的很麻煩。如果是煤礦還好一些,可是石油采掘哪里是容易的事?要是淺層的石油挖光了,將來少不了要挖掘深層的石油。他可沒有本事去搞鉆井這等需要大工業基礎的生意。
可是在延安府,還真沒有幾個人能夠做這生意。這不僅僅需要官方背景,還需要在中原需要足夠的影響力。李逵自然是首當其沖,他有自己的商行,也有可以信賴的家族和聯姻。
他不得不勉為其難的成為延安府第一個控制三口油井,并且擁有第一家土煉油工廠的黑心老板。
秉承不吃獨食的想法,他拉上了二姐夫程知節,這位如今的都指揮使,被突如其來的功勛砸地頭暈目眩。他成為大宋自神宗皇帝以來,第一個為大宋開疆拓土的都指揮使,手下一不留神就打下了兩個州,而他成為人生大贏家,躺贏所有大宋將門。功勛升任殿前副都指揮使,傳言皇帝有意將他遷諸衛上將軍。
只不過大宋的上將軍有點低端,可不是先秦時期的上將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大宋的諸衛上將軍是正三品,比殿前都指揮使差一級。但也是武將能夠做到為數不多的實權高官之一了。
一年半載之后,程知節回京城述職將是板上釘釘的事。
當然,讓程知節管理火油生意,這生意多半會黃了。程知節在這場生意之中,屬于打手。遇到難辦的,要用不要臉來解決的事,讓他出馬就對了。反正他是個武夫,人越蠢,在大宋的官場越能得到皇帝的信任。
另外一個合伙人是郝隨。
不同于文官,郝隨這樣的宦官,雖任職地方,但是他是天子耳目,經常需要回京城,給皇帝報告地方上發生的事。
這也讓他有機會回到京城主持火油的銷售。
臨別之際,郝隨還在糾結。
“人杰,這么多的火油,你我都花了不少錢,就白白送出去,豈不是可惜了?要不,咱爺們降價,多少收點錢,也好過如此白送。”不同于油燈和油瓶,他們還要將油燈和油瓶灌滿了火油,才行讓人知道其好處。
李逵騎在他那匹從遼國小王爺哪里糊弄來的汗血寶馬,氣勢陡然而起,反正給人一種爺們家里闊的很的樣子,渾不在意道:“這是小錢,最大生意,就不能吝嗇小錢。郝隨,你要是舍不得,都算我的。咱也不是那種賠不起的人。”
“說什么胡話呢?哥哥我是為了錢連兄弟都不認的人嗎?算了,賠了就賠了,只要這火油生意能夠做起來,咱家就跟著兄弟你沾沾光,也算是給你侄子攢下份成家立業的營生。”宦官是個很特殊的群體,他們或許自私自利,攀附獻媚,主要是因為宦官階層的屬性造成了。他要是連說好聽話,陷害人都不會,在宮里根本就混不出頭,早就被同行霍霍死了。
而官宦一旦有了身份和地位之后,就會特別講義氣,深怕因為自己的缺陷,被人看不起。當然,他們肯定不會對同樣講義氣,同行是冤家,禍害死一個算一個。他們是對皇宮之外的權貴講義氣。當然,能夠搭上文官,還是那種被寄予厚望的文官,他們連自家老婆都舍得送出去。在這方面,宦官是最講義氣的人。
像李逵這樣的政壇新星,郝隨恨不得和他成為一家人。
郝隨一副任命的樣子,拱手站在車上對李逵抱拳道:“兄弟保重。”
“一路平安!”
李逵送別之際,囑咐彭虎:“一路上保護好郝公公,算了,周圍好像沒什么毛賊了。”
李逵在延安府做官雖不久,但是為了訓練農兵,他可將周圍的山寨都掃了一遍,甚至永興軍路都沒有放過。
如今的西北地方,不敢說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但安全也有保證。至少走夜路遇上劫道的幾率已經微乎其微。
不像之前,延安府潰兵逃兵很多,回軍營是死路一條。這些人又失去了軍餉生計,不得不躲避在山林里,做沒本錢的買賣。
一路相安無事。
過黃河抵達河東路之后,更是平坦的官道。
郝隨一路奔波抵達了久違的京城。
過了黃河,已經是開封府下轄區。遠遠的看到了京城的封丘北門,郝隨口中念念有詞的絮叨了一陣。在他身后一丈開外站著彭虎,耷拉著腦袋,豎起耳朵,就聽到斷斷續續的話,還有賭咒之類的語句。
什么“我郝隨又回來了!”
“這次我不走了!”
老婆孩子之類的……渾話。
彭虎是個廝殺漢,還是個講義氣的軍漢。他根本就理解不了,為什么宦官會對家庭有那么深的執念,他們能那個嗎?老婆會不會背著郝公公養漢子,爺們去郝隨公公的府邸,要是撞見了他家的好事,到時候怎么辦,他根本就沒有處理這方面的經驗,好慌!
尤其是,他還不是郝隨的親信。
而是李逵隨手送給郝隨的禮物。
在大宋官場,尤其是對低級武官來說,他們是高高在上的大老爺文官可以隨意送來送去的禮物。打仗,打仗不行,練兵練兵不行的彭虎,在被李逵拋棄的那一刻,怨恨很深重。可是不服不行,看看李逵身邊的那些人,都猛地讓他提不起爭勝的心思。二十八騎入西夏,把西夏皇太后、皇帝、國師都給搞死了,他死一百次都做不成啊!
他這樣平凡的角色,只能成為拋棄的對象。
彭虎自我安慰了一句:“跟著公公,至少安全些!”
這話不假,郝隨是個很惜命的家伙。不像是李逵,明明是個文官,說不定那天他的手下就會在戰場上和折了命。升官發財有什么用,還不是便宜了外頭的野漢子?
郝隨醞釀了一陣情緒,回味了心酸的鄉愁,對隊伍下令道:“走封丘門。”
彭虎遲疑道:“公公,那個……陳橋門不是更近,為何……”
他這一多嘴可不要緊,卻將郝隨惹毛了,沖到彭虎面前大罵道:“你個殺胚,陳橋門也是你我這等人能走的地方?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想要找死可別拉上咱家。算了,我和你發什么脾氣,陳橋是太祖龍興之地,販夫走卒能走,可是咱們這樣的宮里的奴才可不敢走。”
彭虎大為驚恐,他嚇得后退了兩步,眼淚都快下來了。
什么叫咱們這樣的奴才?
他被李逵嫌棄送人的時候,根本就沒說過要跟著郝隨進攻當宦官啊!
不行,他要回去,他要立功,讓李逵看到他也有為了尊嚴拼命的勇氣。他也是想多了,就他這樣的腦子,進了宮,就一張不知輕重的嘴,就能將自己給霍霍死。做宦官,彭虎差遠了。
大宋開封府外城十二門,大宋開封汴梁城有十八座城門,其中旱門十二,水門六。但在這十八座大門之中,唯獨有一座城門對宮里的宦官來說是禁忌之地,這就是陳橋門。其實從功能上來說,陳橋門不過是城北的偏門,根本就不算正北的大門,但這座門是屬于趙氏傳奇的城門,宦官們都在私下里有避讓的習慣。用迷信的說法就是,宦官人屬陰,走陳橋門會沖撞了大宋的龍氣。
進城之后,郝隨感受著熟悉的氣息,他是開封府人。皇宮里大部分的宦官都是開封府人,其他地方很少有人立志向做宦官的年輕人。而且開封府人,尤其是底層窮人,他們年幼時都有在城內討生活的經歷,練就了一張討喜的小嘴。只有這樣的人,進了宮之后,才可能在處處危機的皇宮之中活下來。
郝隨也是如此,年少地時候,他走過汴梁每一個角落。他熟悉開封府的每一條巷子,每一個市坊,每一個衙門。
在西北住了一年,他更加迷戀開封的氣息。那種川流不息的人流,自信且帶有韻律的官話,還有便捷的生活。關鍵是,郝隨清楚,他的根在開封府,他的家在開封府。
回到府邸。
郝隨抿著嘴唇,緊張地用巡視領地的警惕,在后院走了一圈之后,終于滿意的放下了心頭的擔心,沒有野漢子。
郝隨這才想起來了他還有和好兄弟李逵的大事業未完成。
可惜,李逵這個家伙軟硬不吃,要是李逵能幫忙改進一下郝家的后代……這就是一輩子的兄弟,卻成不了一家人。
當天午后。
郝隨進宮覲見了皇帝,身為皇帝的探子,他自己在西北能夠收羅到所有消息,都一股腦的遞送到了皇帝的面前。
有永興軍路的官員,也有秦鳳路,環慶路,當然也少不了鄜延路。
皇帝似乎心情很不錯,即便看到了蔡京和劉延年不合,故意扣押了秦鳳路的戰馬,用來給自己牟利,也沒有發怒。當然,皇帝或許有他看到蔡京囤積戰馬,最后虧到血本無歸,才沒有生氣的原因。不過他還是詢問了一下秦鳳路的情況,還有青塘吐蕃的一些情況。秦鳳路的兵備之類的問題。
郝隨是在皇宮里生活了大半輩子的人,他敏感的覺察到,皇帝似乎對秦鳳路有了想法。更確切的說,是對青塘吐蕃有了想法。如今的西夏,不敢說二十年,十年內肯定成不了大宋的威脅。留下一個青塘吐蕃,對于年輕的皇帝來說,確實有種如鯁在喉的難受。
只啊解決了青塘吐蕃的問題。大宋戰略上的草場有了,軍中最稀缺的戰馬問題也解決了。更重要的是,只要拿下了河湟之地,加上對西夏的步步為營,大宋很可能在十年內徹底解決西北的邊患問題。一旦大宋解決了邊患問題,對于大宋來說,壓在胸口五十年的這塊大石頭可就放下了去了。
甚至財政能夠在一年內寬裕出三千萬貫,而且沒年都有。用這筆錢,籌謀燕云十六州似乎也有了希望。
只要趙煦做到了兩項功績,他就是大宋僅次于太祖的皇帝。甚至比太宗都要厲害。這么大誘惑在眼前,怎么可能讓趙煦放過?
可是奇怪的是,皇帝竟然沒有問他舉薦武將,這不符合皇帝的一貫的做事風格。
出了宣德門,他還在琢磨,似乎有什么地方沒有自己考慮周詳。出皇城,剛要登上馬車他意外的遇到了童貫。這種巧遇,對于郝隨來說太熟悉了,就像是刻意等待出來的機會,痕跡太明顯。
“郝兄。”
“童兄,可是回宮中復命來了,陛下正在垂拱殿處理政務。”
郝隨不明童貫來意,并沒有和對方糾纏的心思。
可是童貫卻在遲疑之后,伸手恭請的做出了邀請的動作:“郝兄勞苦功高,童某羨煞兄長在西北的風姿,不知郝兄能否給童某一個薄面,讓在下有請郝兄的機會。”
“我倒是閑散,隨后可以。”
“不妨現在就去。郝兄請!”
郝隨愣了愣,隨即痛快的答應道:“童兄請!”
郝隨從垂拱殿出來,就覺察到了不一樣。皇帝沒有給他安排差事,這對于心思縝密的趙煦來說并不常見。
而童貫是皇帝身邊人,或許能夠給他解答疑惑。
蔡樓包間。
童貫熱情的再次拿起酒盞,對郝隨巴結道:“郝兄,還請滿飲此杯!”
相比臉上長胡子,甭管是真是假,看著在宦官群中鶴立雞群的童貫,郝隨根本就不敢豪放起來。他的酒量更是難以支童貫的頻頻敬酒,宦官是非常謹慎的人,他不能醉,至少不能醉酒之后說出不該說的話。
放下酒盞,他并沒有像童貫那樣如同武人似的干了,而是心思凝重道:“童兄,有什么話你還是明說吧?”
“這個……”童貫遲疑了一會兒,開口道:“小弟已經向陛下懇請出京去西北處理軍務……”
還沒等他說完,郝隨就像是看傻子似的盯著童貫,驚叫道:“你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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