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高官厚祿啊!
孔廟大成殿外的廣場上,四百多個儒者,特別是來自東南七路的儒家精英的眼睛都變得格外明亮了。
能不明亮嗎?因為第一天的大會讓他們太失望了,趙楷不僅沒有拿出高官厚祿,而且連個小官都不給他們當,還要他們去辦什么學校,教學生去考什么地方伎術官、幕職官,這些學校還不是官學
所以這幫儒者全都氣得快不行了,不是因為懂得修身養性的道理,有擔心趙楷的班直親軍砍人,今兒跟著趙楷一起拜孔子的時候就該炸毛了。
沒想到忍一時高官厚祿啊!
更沒想到大家伙有了參加儒門大會的資格,就已經得到了高官厚祿可以面君,可以和官家坐而論道,可以上密奏打小報告!
而且還有儒官可以當!
“官家,徽州朱松有一言!”
“請講!”
馬上就有人舉手了要求提問了,舉手的是不到40歲的中年男子,面團臉,山羊胡,瞇著一雙丹鳳眼看著好像沒睡醒,不過嗓音卻非常嘹亮。
“官家,請問這儒門大會以后要如何召開?儒門官署又應該如何設立?都能管些什么事情?”
一連三問,而且還都是非常關鍵的問題。
趙楷笑道:“今后天下儒門應該三年一會,開會的時間就在禮部大比之后,地點將會擺在順天府。到時候主持各路儒門分會的大儒,就能帶著過了解試的舉子們一同前來順天府,先觀摩大比,再參加大會,一起討論儒門大事!”
哦,還有各路儒門分會啊!
不算那些營田使路、節度使路,但是轉運使路就有十二三個,一路一個分會,那起碼就有上百個會長、副會長、長老之類的職位。
如果再算上任職于順天府總會的大儒那豈不是人人都有官做?
廣場內的大儒們一個個已經抑制不住要笑起來了不過還是得忍住啊!大家都是品德高尚的鴻儒,不是一心只知道當官的官迷。
趙楷將一張張喜怒不行于色的面孔都收入了眼底,點了點頭,接著又道:“至于儒門的官署儒門不是朝廷,乃是治學之派,用官署之名是不大恰當的。
可以稱為儒學宗廷,宗廷之長稱為學宗,學宗之下設立宗師堂,分管治學、辦學、教化、度支、風紀、學工事務。”
下面的大儒門心中有數了:這不就是一個小朝廷嗎?儒家學宗肯定是官家兼任了!下面六個總師堂,治學對應吏部,辦學對應禮部,教化對應兵部,度支對應戶部,風紀對應刑部,學工對應工部這就等于給儒家辦了一個小朝廷。
甭管名號叫什么,只要最大一號的頭目是皇帝老子,那就是個朝廷。
趙楷頓了頓,又道:“至于儒學宗廷管什么?吾以為有三件大事最為緊要。
一是整理并且出版儒門的經典和書籍,規定儒家的禮法不僅要規定天子之禮、諸侯之禮、大夫之禮,還要規定士和庶民之禮。不僅要管活人的禮,還要管亡者的祭祀之禮。
我們儒門過去講禮不下庶人,現在看起來是過時了,因為文宣王說這個話的時候,佛教還沒有傳入。現在我們的儒家的禮不下庶人,但佛門卻言眾生平等,從無不下庶人之說。若天下的庶人都成了佛弟子,士大夫還能當得了儒生嗎?
當然了,庶人之禮不能和士大夫之禮相比,無論婚喪嫁娶,都要盡可能的儉樸節約。”
天子這是要限制僧道了?對了,這位天子好像對度牒卡得很嚴啊!
在場大儒們都揣摩起了趙楷的“禮下庶人”之說。
其實“禮不下庶人”的說法早就過時了,因為真正意義上的“士大夫”,在宋朝已經所剩無幾。
孔子說的“刑不上大夫”的大夫,指得是先秦諸侯國中,國君之下的卿、大夫、士三級中的大夫,是世襲而且有封地的貴族。在宋朝那邊官至宰相,也沒封地啊,最多也就是個士。
而那些“自以為士”的人,其實在孔子看來,都是“禮不下庶人”的庶人。
所以宋朝的“禮不下庶人”,其實是“禮不下窮人”。
而趙楷想要推動的,其實也不是“禮下窮人”,至少這不是主要目的,他的主要目的還是“禮下府兵戶”。
未來的府兵和武裝儒生不僅要接受儒門學校的教育,而且還要熟知和遵守禮法。這樣他們才能成為儒家傳教布道的急先鋒
趙楷又開口道:“第二件大事,當然就是辦學了!不僅要辦書院,而且還要辦蒙學、鄉校,還有書院和蒙學、鄉校編纂統一的課本,規定統一的學制其中,深入民間的蒙學、鄉校不僅要管教書育人,還要盡可能的承辦和指導民間的祭禮。
而第三件大事,則是傳播我儒家仁義道德于四方!我們儒家的道理那么好,可為什么四方諸國之中采用的不多呢?而佛教起于天竺,卻傳播到了我朝的土地上?我們的儒學為何沒有傳到天竺?吾身為儒者,每每念及此事,就深感不安和羞愧。卿等都是大儒,是不是感到不安和羞愧呢?是不是想效法先賢,仗劍傳道,布仁義于四海,傳美名于萬代?”
大成殿廣場上的大儒們當然是不會把趙楷關于“傳播儒家仁義道德”的這些話當真的。在大宋當官多好啊?干嘛往外跑?還去天竺傳儒天竺在哪兒呢?怎么去啊?還回得來嗎?好好的誰去啊?
哦,也不是每個人都這么想的。也有人知道誰有可能要去“傳播儒家仁義道德于四方”了.....耿南仲、李清照、呂本中他們就知道!
他們自己恐怕就要跟著倒霉的趙桓一起跑路去南洋傳播儒家大道了。
因為趙楷拋出了的儒學宗廷、儒門分會、儒家大會,對大成殿廣場上的絕大部分儒者都是極有吸引力的。
這些不知道禮義廉恥的偽儒在接下去的幾天內,一定會去投靠趙楷這個亂臣賊子,以換取一定“儒官”的烏紗帽。
而這些“偽儒”一旦投靠趙楷,那么東南七路的民心士氣很快就會瓦解除了儒官的烏紗帽,趙楷還能在東南七路的地盤上封出許多個官!
甚至還可以在金陵城內設置一個“留守朝廷”,這又是許多個官。
那么多的官帽子可以收買多少人啊!
而且趙楷又不是金賊,他是大宋的皇子,還是莊宗先帝心儀的繼承人,還有莊宗的遺詔——雖然那個遺詔并不合法,但的確存在,有許多人可以證明。
對于那些一心求官的“偽儒”而言,趙楷可以提供的大義名分已經足夠多了。
所以金陵天子危矣,南宋危矣!
“臣迪功郎、安井鎮監鎮朱松,拜見官家!”
儒門大會第二天的會議剛剛結束,趙楷下榻的衍圣公府外面的就變得門庭若市了——前一天會議結束的時候,可沒人來衍圣公府前請見。
而今天的會議一結束,就有不少東南七路過來的儒者,來到到衍圣公府請見了。
而趙楷現在還得裝一裝禮賢下士呢!
所以他是來者不拒,一個一個和他們見面交談,表現的極有風度,一看就比趙桓要強出許多啊!
而現在輪到了今兒上午第一個向趙楷發問的朱松來見駕了。
聽朱松報上了官階和差遣,趙楷就露出了非常驚訝的表情:“喬年,你是太學上舍生,還是重和元年的進士,入仕都十幾年了,怎么還只是個迪功郎和鎮監呢?”
聽見趙楷喚自己一聲“喬年”,官場蹉跎了十幾年的朱松馬上就想起自己當初在開封府讀書為官時,曾經同趙楷有過幾面之緣沒想到趙楷當了天子都沒忘記自己!
這朱松感動得眼淚就下來了!
“官家,臣,臣才具有限,難當大任,而且吳國王重用武進士和能帶兵的書生,而輕視臣這樣的儒官,所以自靖康年來,臣就沒有升過官。”
趙楷心說:你在宣和之難前的官好像更大一些啊!官運那么差,應該不是才具不足,而是犯了什么大過,被降了級吧?也不知道是貪污還是辦錯了案子誤殺好人了?
不過沒有關系,朕還是要拉攏你的,要讓大家都知道,即便如你朱松這樣無能昏聵的官,只要肯投靠朕,一樣可以升官發財的。
這叫千金買馬骨!
想到這這里,趙楷連連搖頭,“這也太不應該了你朱喬年的文采還是很不錯的,怎么也能勝任一個儒臣的!這樣吧,朕身邊還缺一個說書。不如就讓你當吧,寄祿官先轉到承務郎吧。”
聽到趙楷說的這些話,朱松都哭了!
說書啊!不是在茶館里面說書,而是崇政殿說書啊!
而承務郎是京官啊!朱松的迪功郎是個最低級的選人,而且他這輩子也很難有機會改官,恐怕要永淪選海了。沒想到現在居然一步登天,不僅改了京官,而且當了說書,今后的仕途可就一片光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