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綱明白了,金陵城是不會投降的因為金陵城中上到吳國王妃朱璉、吳國右相張邦昌,下到居家過日子的升斗小民,全都把趙楷當成了天下之主。
趙楷是天下之主,當然也是金陵之主。金陵城有必要向自己的主人投降嗎?
而且趙楷雖然帶著“百萬之兵”南來,但他從來都沒有下達免去趙桓王位并且討伐的大詔。他是迎接莊宗梓宮,以及避居金陵的莊宗后妃及諸皇子、公主北歸的名義而來的。
大宋的祖陵本來就不在金陵,所以莊宗皇帝的梓宮現在依舊沒有入土為安。而在大宋祖陵所在的河南路洛陽府永安縣,用來安葬莊宗皇帝的大墓也已經建好了,就等莊宗的梓宮抵達了。
至于莊宗的后妃,本來就應該由莊宗皇帝的皇位繼承者趙楷照顧。
而那些皇子、公主,也不是趙桓的臣子,而是趙楷的臣子
另外,還有許多跟隨趙桓南來的趙宋宗子和大宋功臣、勛臣之后。他們是大宋的宗子和大宋的功勛之后,不是吳國的宗子和功勛之后啊!
至于那些居住在金陵府的汴梁子們和宋州、徐州的普通百姓,本來就沒有落籍金陵。趙桓為了拉攏這些“義民”,效仿東晉的僑州郡縣制,在金陵府城內設立了南汴州、南宋州和南徐州三個僑州,用來管轄由開封府、宋州、徐州遷來的百姓及其后裔(居住在江都的三州人也歸這三個僑州管轄)。
這三個僑州的士子是不參加金陵府(原應天府)的解試,而是參加三個僑州的解試——三個僑州保留了原本開封府、應天府(宋州)和徐州的全部舉子名額,所以士子們很容易通過解試。相比之下,金陵府的解試可就是魔鬼難度了,那可是做題家之鄉啊!
所以在過去的許多年中,僑居金陵的汴梁子們和宋州、徐州百姓是很感激趙桓的但是再怎么感激,他們也不是吳人啊!
當趙桓變成吳國王的時候,他們就不再是趙桓的臣民,而是趙楷的臣民了!
臣民迎接皇帝怎么能算投降呢?
所以忠于官家的金陵城是不會投降的,只會敞開大門歡迎大宋皇帝的到來。
當然了,前提是趙楷能夠帶著幾十萬大軍浩浩蕩蕩的開到金陵城下!
想到這里,李綱跺了跺腳,眼含熱淚道:“唉!老拙又誤國家矣若趙文正尚在,必不至于如此!”
唉,真可憐,一不小心又誤國了!
朱璉笑道:“元樞不必自責,東南一隅怎可抗天兵百萬?況且官家乃仁厚之主,大王九子都能推恩為王,富貴榮華享之不盡袞袞諸公,也都有官可做,何苦大動干戈,讓百姓受苦?而且即便大動干戈,憑大王的本領,怎是官家的對手?若是兵敗而亡,那可就不僅僅是百姓受苦了。”
趙楷的“平吳之策”的確是人人滿意,除了趙桓所以只要趙楷展現出壓倒性的優勢,東南七路必然會望風歸順。
李綱咬了咬牙,“娘娘,不能讓天策將軍的兵馬過江!”
朱璉苦笑道:“元樞這是何苦?”
李綱道:“老拙授大王厚恩,必當鞠躬盡瘁,死而后矣!”
這話一出,跟著李綱一塊兒進宮的兩人都眉頭大皺。
張所道:“長江由金陵往西直到江南西路這段有千里之長,而江面最窄處不過一里有余。只要在北岸架上火炮就能完全封鎖,只要鎖住江面,北軍就不難架設浮橋了。昔日朝廷平滅南唐之役時便在采石磯架了浮橋”
張邦昌也道:“現在金陵這邊只鐘山上的五萬精兵可以野戰,可是五萬人能守多少里江岸?如今的局勢,放北軍到金陵城下決戰其實是唯一的辦法只要大王能有氣吞萬里之壯,還是可以取勝的。”
他說的“氣吞萬里之壯”,指得是劉裕。劉裕北伐南燕時五斗米教的盧循、徐道覆從嶺南起兵,一路殺到建康城下,駐兵秦淮河口。劉裕得知消息后千里回援,只用少量兵力就大敗盧循、徐道覆。
而現在趙桓所面臨的局面,比當年盧循、徐道覆兵臨秦淮河口時更加危急,趙桓必須有劉裕的本事,才有獲勝的可能。
朱璉也飽讀史書,當然知道這個典故,當下苦笑道:“大王不是劉寄奴,官家才是氣吞萬里如虎的英雄大王是盧循啊!元樞,你應該當大王的徐道覆!”
她的意思是趙桓應該向盧循學習趕緊跑去嶺南吧!
李綱咬咬牙,“娘娘,請允許老夫最后一搏,率兵去秦淮河至采石磯一線布防以待大王親領水軍回援!”
什么?坤寧殿中的人都一愣,你個李綱瘋了吧?還要大王親領水軍來援?上一個親自帶兵援你的好像成了先帝,你現在還想再坑出一個先王嗎?
朱璉只是搖頭,“鐘山上的五萬人你帶去布防若事不可為,也不要勉強,快些去江都保護大王南巡吧。”
李綱嘆了口氣,行禮道:“娘娘的話,老臣記住了也請娘娘在老臣離開后暫時緊閉城門,不要讓一介偏將取了金陵。”
“官家,昨天晚上有大股吳軍從金陵城內開出,現在正沿著江岸向西徐徐展開布防!”
吳軍在長江沿岸展開布防的消息,是在洪武九年七月初七日傳到趙楷的行在——位于長江北岸,老山北面的惠濟寺中的。
剛剛用完早飯的趙楷,正站在地圖臺邊,和幾個將領一起在看地圖上剛剛標示出來的諸軍營地。他的行營參軍長黃無病就腳步匆匆的進來向他報告了。
“終于來了”趙楷聞言笑道,“朕還以為吳國王已經逃去廣東了,沒想到還有一戰的勇力!”
一旁的郭天女提醒道:“官家,咱們手里畢竟沒有水師,也無多少船只而和州這邊的長江還是很寬的,若吳軍在江邊布防了,咱們要過江就不容易了。”
她昨天剛剛陪趙楷去看過“江景”這長江的水面,的確不是北方的那些河道可比啊!
趙楷笑了笑,“無妨”然后他就把難題推給了虞允文,“彬父,你覺得咱們應該在哪里渡江?這事兒你一定知道!”
這事兒虞允文不可能不知道啊,就憑他是虞允文!
虞允文現在是翰林學士了官升得飛快,眼看就要出將入相了!所以他的立場也變了,早就不為吳國當探子了,而且派他來當探子的父親虞祺也在不久前致仕退隱了。
不過虞允文的心還是有那么一點點虛的,被趙楷怎么一問,更是心驚肉跳——我怎么就一定知道了?難道官家知道什么了?
雖然心虛,但是虞允文也不敢把這事兒往外推要不然就有貽誤軍機的嫌疑了。
“官家,”虞允文道,“臣建議在二百里外的銅陵架設浮橋銅陵的江面很窄,只有一里多一點,咱們只要在江北架設二十五斤火鍋炮,就能用開花彈轟擊江南的目標了。如果用架設在北岸的十斤長筒炮發射鏈子彈和杠子彈,也足以封鎖江面。”
銅陵一帶的長江江面很窄,最窄處只有三百多步(五百多米),用25斤炮發射的開花彈就能炸到對岸了。
對了,開花彈已經被研發出來了!
而且還是擁有木托和木管引信的銅殼開花彈雖然價格昂貴,但是威力還是非常讓人滿意的,由十斤長筒炮發射的十斤開花彈足以摧毀吳國水師的鐵甲龜船!
也正因為有這樣的利器,趙楷才會“冒然”開戰啊!
而在研發開花彈的同時,趙楷還讓人制造出了“鏈子彈”和“杠子彈”其實就是用一根鐵鏈或是一根鐵桿子把兩個炮彈連在一起,這種彈藥是專門用來對付船帆的。
雖然長江上的船只沒有帆也可以用木槳和水輪驅動,但是速度還是會受影響的。而且被打斷的桅桿、船帆,也會在船上造成傷害,還會打擊士氣。
“好!”趙楷點了點頭,然后點了岳飛的名,然后笑著說,“鵬舉,你帶四個軍繼續在和州扎營,虛張聲勢,吸引南軍的注意,朕領其余四個軍往銅陵而去。你看如何?”
岳飛想了想,笑道:“官家,在和州虛張聲勢用不著四個軍有一個軍足夠了。不如讓金剛留在這里,臣弟率領三個軍去打江都!吳國王膽小,也許就給臣弟的大軍嚇跑了。”
趙楷笑道:“也好咱們再休息一個白天,今晚天黑后分兵。又此地至江都不過一百多里,三日當可抵達了。不過你要記著,不必強攻城池,只需將吳國王驚走即可。如果吳國王要走,你也不必阻攔他的罪行,也就是一個竄貶海島而已,現在他自己去得更遠,朕何苦攔著?”
依著趙楷的意思,趙桓如果被抓,也就是個海南島看海的罪過而趙桓如果自己跑的話,那肯定更遠,沒準就去馬六甲管“收費站”了。所以趙桓要遠竄南洋,趙楷也就不攔著了,這是給自己“加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