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浩浩蕩蕩的車隊,羅元良神色相當的復雜。
云澤一口氣拉走了千戶所內四百多戶,而這四百多戶大部分都是經濟相對困難的底層軍戶,在客觀上直接解決了羅元良最大的難題。
但是,羅元良也明白,這些人同樣也是他的統治基礎。
統治根基被挖墻腳,他卻受限于各種原因,非但不能阻止還得從各方面提供幫助,羅元良心情可想而知。
“哎,走吧,走了也好!”
良久,羅元良長嘆一聲,不再看漸漸遠去的隊伍,撥轉馬頭,低聲說道。
“大人,咱們真的不幫著照料一下?”
羅元良身后,牛達忍不住問道。
這些天來,云澤與他關系處的還算不錯,勉強能稱得上一句朋友。現在云澤帶著數千人的隊伍前往百里外的清風山,而隊伍中又大多是老弱婦孺,牛達還真有點不放心。
“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羅元良沒好氣的看了牛達一眼,轉身離開。
牛達討了個沒趣,也不好再說什么,訕訕一笑隨羅元良回城。
隊伍中,云澤走騎馬走在最前方。
六百多名壯丁,五人一組,負責沿途保護老弱和婦幼。
隨云澤前往清風山的大多家境貧寒,沒什么積蓄,搬家時倒不是特別麻煩。不過終歸是數千人的大遷徙,其中麻煩事可不少。
尤其是因為缺乏騾馬,僅有的百多頭牲口還要負責運輸糧食等重要物資,普通人就全靠一雙腳前進。壯年人還好些,但幼兒、老人的體力可就不行了,時不時就要停下來歇息,行進速度非常慢。
幸虧有福伯這位見多識廣的老人幫忙照應,不然讓云澤自己來還真不一定能搞定這種大工程。
不過此時福伯的臉色并不好看,甚至可以說有些陰沉。
“消息屬實嗎?”
福伯看著眼前的中年男人,低聲問道。
中年男人虎背熊腰,身材壯碩,一張國字臉很有英氣,不過此時他的面色與福伯一樣,同時陰沉的厲害。
此人正是牧氏護院教頭,乃是牧家的家生子,從他爺爺那一輩就開始為牧家服務,就連姓氏都改成了牧。
牧封鄒著眉頭道:“消息屬實,福叔你也知道,我和道上的兄弟有些聯系,這都是道上兄弟透露的。
外面現在都在傳,說咱牧家家財萬貫,遷徙隊伍中銀兩不下十萬。十八盜更是放出話來,警告其它馬匪不要‘撈過界’,對我們勢在必得!”
福伯聞言面色更加難看,看了牧封一眼,低聲道:“走,隨我去見少爺!”
很快,兩人就追上了隊伍最前方的云澤。
福伯將云澤拉到旁邊,壓低聲音道:“小少爺,我們恐怕被‘十八盜’給盯上了!”
福伯想象中的震驚場面并沒有出現,云澤聞言淡淡一笑:“我知道!”
“您……您知道?”
“對,我不但知道,就連家財萬貫的消息還是我讓人散布出去的,為的就是吸引十八盜上門的!”
“啥?”
福伯和牧封目瞪口呆的盯著云澤,難以置信的問道。
“可,可這是為什么啊?”
十八盜乃是邵陽府境內有名的一股馬匪,最早是由十八人組成,故名十八盜。十八盜行事殘忍,作案之后向來不留活口,又一人雙馬,來去如風,邵陽府數次組織人手圍剿,可都被他們逃脫。
到現在,十八盜早就不不止十八人了,雖然沒有具體統計,但根據歷次作案估算,十八盜此時的規模應該不下三百人!
云澤一行雖然有三千之眾,丁壯有近七百,可除了二十多名牧氏的護院,其它人幾乎沒有經受過專業軍事訓練,對上十八盜這樣的馬上悍匪,別說三百,就是三分之一都能輕易擊潰遷徙隊伍。
“為什么?當然是為了立威啦!”
云澤理所當然的說道。
現在這世道可不太平,不說盜匪橫生也差不多了。
云澤可不想三天兩頭被盜匪騷擾,而拿“十八盜”這樣盜匪中的知名團隊立威,絕對能起到殺一儆百的作用。
另外,還有一層因素云澤沒有說——他立威的對象并不僅限于盜匪,這些遷徙的人也是他立威對象之一!
云澤的原身并無什么威信,在很多眼中就是一個家世不錯的書呆子。
雖然后來有射殺猛虎、一箭落雁之類的事情,但并不足以完全扭轉云澤的形象。事實上很多人,尤其是昌山千戶所的人并不相信這些傳聞,普遍認為這是夸大之詞。
至于與神捕司和鎮武衛交好,那只能說牧家底蘊驚人,并不能為云澤本人證明什么。
這種情況下,云澤驟然需要掌控數千人,即使看在錢的面子上一時半會不說什么,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云澤需要借這次遷徙之機樹立威望,用十八盜來殺雞駭猴,不求麾下軍民做到令行禁止,但也絕不允許有陽奉陰違的情況出現。
“可是……可是萬一出事了怎么辦?”
稍微糾結了一下,福伯還是有些緊張的問道。
雙方戰斗力嚴重失衡,就算云澤神射,可面對數百馬匪一擁而上的場面,云澤拿的是箭,又不是馬克沁,怎么可能一個人對付這么多悍匪?
而且三千人的隊伍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云澤一個人無論如何都護不過來,十八盜兵分幾路,一部分負責牽制云澤,另一部分進攻基本沒有防護能力的老弱,恐怕到不了目的地人就跑光了!
“福伯勿憂,我自有打算!”
云澤淡淡一笑,不在意的揮揮手。
然而福伯卻并不罷休,事關重大,他可不會放任云澤“胡來”。
云澤見狀,無奈笑了笑,對遠處隊伍中的幾個招了招手。
幾人立即脫離隊伍,向云澤這邊走來。
福伯看著來人,先是眉頭微皺,然后臉色迅速變換,最后面上露出控制不住的喜色,壓低聲音道:“您……您是神捕司斐瑜斐大人?”
“哈哈哈,還有我呢,福伯把我忘了嗎?”
斐瑜身后,又有一道歡慶的聲音傳來,福伯循聲望去,定睛一看,正是當初在牧家住了數天之久的神捕司藍衣捕頭仲乘風!
不過此時仲乘風和斐瑜皆是尋常軍戶裝扮,身上也沒帶兵刃,也難怪福伯一時間竟然沒能認出他們。
“福伯,有裴兄和仲兄在,您老總該放心了吧?”
“放心放心,老朽錯怪了家主,還請家主責罰!”
明白過來之后,福伯趕忙躬身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