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現在應該還沒有問題”徐顯底氣都有些不足,他現在基本也就看看艙內的儀表盤,外面的景象他基本已經難以分辨了。徐顯甚至懷疑一會兒到機場附近的時候,他連跑道中線燈和跑道邊燈都會分不出來。而且,備用儀表的那個儀表盤只有巴掌大小,他都看得不算很真切。
聽出徐顯語氣中的不自信,陳元臉色微微有些不好看,他招來助手,吩咐道:“聯系一下蓉城機場說明情況,讓他們做好接收準備,另外詢問一下甲苯二異氰酸酯的處置辦法”
“甲苯二什么?”前面還好,說到后面的甲苯二異氰酸酯的時候,助手一頭的問號。
對于非專業人員來說,跟這些化工原料接觸得確實非常少,遇到一些拗口的名字記不住也是正常。
陳元氣得踢了助手一腳:“甲苯二異氰酸酯,你TM是聽不懂人話?”
“沒,沒,沒聽懂了,聽懂了!”助手往后連退幾步,躲開陳元的“攻擊”:“我這就去辦!”
“現在的年輕人一個比一個不靠譜。”陳元嘟囔兩句,就看到另外一個人捧著一張紙跑過來。
“主任,這是氣象部門傳過來的云層信息。”那人將紙張遞給陳元。
陳元接過來一看,眉頭一下子就皺起來了。他咂了下嘴,顯得有些煩躁,回到管制席那邊,再是瞧了眼氣象報文,最后還是跟徐顯說道:“云層信息數據出來了,你那片區域的云底高度是滿天云八千英尺,你現在高度有點兒低了。”
“八千英尺?”徐顯抿了下嘴唇:“那我是要再上點兒高度?”
這片區域的網格高度是一萬一千兩百英尺,飛機必須高于這個高度才能不用擔心任何地形威脅。可再往上飛,又要進雷暴云區了,即便是在雷暴云區的底層,可剛剛在雷暴云區的經歷,讓他其實很不愿意再進去了。
“可以上得來嗎?”陳元剛剛聽到徐顯現在是貼云層底部飛行的,要是再往上升,那豈不是又要進云了?會不會增添一些危險?
即便是一萬個不愿意,但是地形威脅是實實在在的,徐顯最終還是要上高度。
“哪里出問題不好,眼睛出問題,真是要命!”要是徐顯的眼睛沒有問題,就算比網格高度低,他依舊可以憑借目視進行越障。當然也不是說現在徐顯就完全看不清外界的事物,要是一座山放他面前,他大約也能看清楚。可是現在外界視野并不好,有些尖峰山頭會隱沒在黑夜之中,難以察覺,徐顯現在根本沒有保證能看清所有細節的能力,所以不得不上到網格高度以上,才能保證絕對安全。
“沒問”徐顯剛欲回答管制,左手都已經推了油門,可動了一下推力桿,一道非常明顯的發動機熄火的聲音傳到徐顯耳中。
徐顯心神一凜,立馬就感受到飛機開始偏移。
“該死,真熄火了?”徐顯罵了一聲,他現在看不到發動機指示,但是發動機熄火的聲音卻是真真切切的,而且飛機自主產生的非指令性偏移也是可以感受到的。
不管是通過聲音,還是飛機產生的自發性偏移,徐顯都可以在在第一時間分辨出是右側發動機出現了熄火的問題。
他趕緊抵住左舵,修正飛機的偏移,只是他根本不明白右側發動機為什么會熄火,自始至終沒有一點兒征兆。
他現在又看不到發動機指令,無法進行故障分析。
就在徐顯正自疑惑之際,主警戒燈又亮了,徐顯下意識地以為還是電氣系統的故障,正準備復位主警戒燈。可不知怎么的,他的手突然停在半空,腦袋微微左轉上揚,看向了燃油面板。
一瞬間,徐顯瞳孔緊縮,右側主油箱的兩個燃油泵低壓燈竟然全亮了。
沒油了?右側主油箱沒油了?
徐顯腦中嗡嗡作響,怪不得他剛才左轉的時候老覺得操縱力有些偏輕了。原來是右側機翼主油箱已經空了,而左側機翼主油箱還有油,這樣自然而然就會形成一個持續性的左轉力矩,如此一來,左壓盤的時候,操縱力就會比正常要輕很多。
他還以為是氣流影響或者是自己感覺有誤,原來是卻有其因。
那要是右側主油箱已經沒油了,那發動機停車就不是什么自身故障原因,純粹是因為沒油了而已。
飛機的燃油系統是由中央油箱和兩個主油箱供油。發動機會優先使用中央油箱的燃油,然后才會使用各自相應的主油箱的油。
按照徐顯的估計,他們飛到現在這個位置,應該中央油箱才堪堪用完才對。兩個主油箱應該還是接近滿油狀態,怎么就沒油了?
徐顯下意識地就準備打開燃油交輸活門,讓右側發動機可以使用左側機翼主油箱的油,可手伸到半空,突然停住了。
不對!
右側機翼主油箱的油消耗得太快了,根本就不正常。那如果要說最可能的猜測
漏油!
徐顯的左手一下子縮回來了,要是右側主油箱漏油了,那就不能使用燃油交輸了。這會導致左側機翼主油箱的燃油也一并漏掉的。
“星游6333,你們那邊是有什么問題了?”剛才徐顯說話說一半,引得陳元有些心急,等了一會兒,還是出言詢問了。
“我右側機翼主油箱的油好像漏完了。”徐顯回答道,聲音還是幾乎沒什么變化。
如果僅僅是一臺發動機因無法供油而熄火的話,在徐顯看來,還不算是致命的問題,畢竟前面大風大浪都過來了,還怕這個?
“漏漏油了?那發動機呢?”陳元揉了揉自己的心口,他真的不知道他的心臟還能撐多久:“那你還能正常上升嗎?”
“右邊發動機熄火了,不過應該還可以上升的。”一般來說,單發升限怎么也應該在兩萬英尺以上,上到一萬兩千多英尺還是沒什么壓力的。
徐顯開始嘗試加左發油門,同時加大舵量輸入,維持飛機不至于出現偏轉。
可左發油門剛加上去沒多久,飛機機身開始出現持續性抖動。起初,徐顯還以為是遭遇了氣流影響,可是稍微聽了下,驚覺是發動機的運轉聲音好像有些問題。
之前他就發覺發動機的運轉聲音有些異樣,只是那時候發動機是在小推力運轉條件下,這剛一油門加上來,異常的運轉聲音就變大了。
后背出了一層冷汗的徐顯趕緊收回油門,振動的現象才是有所緩解。
“這什么情況?”因為看不到發動機指示,徐顯不知道這是發動機喘振還是發動機振動值高。不過,不管是哪一種,都意味著他加不了油門了。
現在只有一臺發動機,想要爬升就意味著左側發動機必須要加到一個相當大的推力狀態,不然無法以單臺發動機的動力驅動整架飛機爬升。
可現在左側發動機的狀態似乎根本不能進行大推力運行。
“果然穿越雷暴區還是有影響。”
不管是嚴重積冰,還是冰雹擊打到渦扇葉片上,都可能導致發動機產生一些不可預料的變化。現在發動機出現了受限的情況,也基本是在預料之中了。
那么強烈的雷暴云區,不付出一點兒代價就想穿過去,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這么說起來,那右側機翼主油箱漏油怕是也是在穿越雷暴云區時造成的,這也就意味著機翼結構可能產生損傷了。而且損傷情況可能并非只是輕微。
要知道一個主油箱加滿可以存儲八千多磅的燃油,要是只是一個小裂口,怎么可能在這么短時間全部漏完?
甚至于,要是真裂這么大口子,徐顯都開始擔心右邊大翼的結構強度了,別什么時候大翼折斷了才好。
“我這邊左側發動機有些問題,加不了油門了,只能保持高度了。”徐顯掃了下前方的位置,想看看能不能目視觀察到有山頭之類的東西。
可這剛一抬頭,徐顯感覺到氧氣面罩內的氣流陡然變得微弱得很多,取而代之的是逐漸加大的窒息感。
沒氧氣了!
徐顯愣了一下,連忙抬頭看了后頂板上的氧氣壓力,果然此時飛機上的氧氣壓力都已經快歸零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這么快就沒氧氣了?”沒有氧氣供應的氧氣面罩再戴著只會使人更加窒息,徐顯不得已只能摘下氧氣面罩。
此時,飛機已經在一萬英尺以下,摘下氧氣面罩倒不會有什么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但是,甫一除去氧氣面罩,那一股股撲面而來的異味氣體充斥在徐顯鼻腔之中,他就感覺喉嚨之中火辣辣的疼。
現在氧氣面罩根本就不是為了提供氧氣,而是為了隔絕這個異味氣體。
徐顯只呼吸了幾口甲苯二異氰酸酯的氣體,就覺得頭暈目眩,吸入肺中的氣體攪和得徐顯胸腔都快炸開了。
其實甲苯二異氰酸酯對眼睛,皮膚和呼吸道都有刺激,其中對呼吸道的刺激尤為明顯,嚴重的甚至可以引發肺氣腫。
這下徐顯才知道為啥剛才王謙的反應這么大,他還以為自己天賦異稟,百毒不侵,原來只是還沒到那個濃度而已。
徐顯連續干嘔了幾次,在嘔吐期間,眼睛不由自主地睜大,導致眼睛黏膜受到了更多甲苯二異氰酸酯氣體的刺激,使得徐顯一邊在干嘔,一邊在不停地流眼淚。
“TMD!”到了這個地步,徐顯真是要把危險品托運方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一個遍了。
“蓉城,我們飛機的氧氣供應系統出現問題了。現在已經氧氣面罩已經沒用了,我們不能再上高度了,你給我雷達引導,避開障礙物。”徐顯說道。
甲苯二異氰酸酯的氣體本來對人的呼吸系統傷害很大,本來人在一萬兩千英尺的高空就算沒有氧氣面罩,除了呼吸稍微有些困難,卻是不會出現過于嚴重的缺氧現象。
可現在人的呼吸能力受到甲苯二異氰酸酯的侵蝕都已經孱弱不堪,要是再飛到一萬兩千英尺的高空,說不得還沒被毒死,就已經先憋死了。
先前徐顯還準備嘗試緩緩增加左發發動機的推力,以一個小上升率逐漸上升到一萬兩千英尺的高度。可現在看來,再往上升是絕對不行了。
陳元已經對越來越多的問題感到麻木了,這次所謂的氧氣供應系統并沒有讓得他更多的反應,而是擔憂另外一件事:“我們這邊的地形顯示并不精確,我并不能完全保證可以避開障礙物的。”
在管制中心那邊是有地形圖的,但是那玩意兒不會是特別精確,所以管制員通常在指揮機組繞飛障礙物的時候,都會留有一定余度。
然而,現在徐顯的意思明顯就是讓管制那邊別留什么余度了,就按著他們那邊的地形顯示來飛。
說實話,管制那邊的地形圖大多還是準的,可陳元真的沒信心用一飛機的人來驗證地形障礙圖的正確性。
“婆婆媽媽,瞻前顧后的,能不能給個準信?”雙眼的疼痛和喉嚨肺部的灼燒感讓得徐顯愈加煩躁,遲遲得不到管制的應答,讓他言語上都有些不善。
陳元被徐顯逼得急了,只得說道:“你先保持航向,前方一段時間內,你都不會遇到危險的障礙物。對了,我們估算了一下你們的地速,大約是在二百九十節左右。”
由于雷達標識點的出現,他們在一定時間內測算出標識點在雷達屏幕上運行的距離,再根據比例尺換算到實際飛行距離,這樣就可以得到飛機的地速。
飛機的地速和空速是有一定誤差的,不過在這個緊要關口,也就不在意兩者之間的不同了。
“照這個速度飛行,我多久能到蓉城?”
“半個小時左右。”
“操!”徐顯罵了一聲。光說他的眼睛,他感覺自己根本撐不了半個小時。除非他能一直閉著眼睛,減小甲苯二異氰酸酯氣體對眼睛的影響,否則就算到了蓉城機場,他也是瞎子一個,別說目視外界了,連艙內的備用儀表都看不清楚,那還飛個錘子?
徐顯罵人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傳到了管制中心那邊。
陳元心里也不是個滋味,他倒是不在意徐顯罵人。換作是他,這時候早就罵開了,徐顯能忍到現在已經算是素質驚人了。
相反的,他是在給徐顯考慮。
星游6333現在雖然顯示組件不可用了,但是備用儀表還可以用,備用儀表上是有航向顯示的,機組能精確保持航向不難,可保持高度怎么說?
之前機組就提到現在高度信息都不一定準確,也就是說機組現在根本不知道自己飛多高。有時候飛機細微的上升和下降其實人通過體感是感覺不出來的,偏差積少成多的話,誰知道會不會出什么岔子?
現在星游6333保持八千英尺的高度,保持航向大概率是沒有問題的。可要是飛機在機組無意識的操縱下緩慢下降了怎么辦?機組又感覺不到飛機下降,因為幾乎沒有標準參照物。
其實他是可以聯系軍方,使用軍方的一次雷達幫忙監控的。軍方的一次雷達可比他們民航的要厲害多了,可以直接依靠一次雷達精確計算出探測物的高度。
可引導星游6333繞飛障礙物的行為可不可靠也是他在意的點,他得想一個辦法,一勞永逸地解決這些問題。
想著想著,陳元忽然發現徐顯現在的位置好像離空軍演習限制區很近啊!
空軍演習區某處。
“演習結束,12號機申請返回本場!”
“14號機申請返回本場!”
由于蓉城管制中心的要求暫時開放限制區,已用作空域調配。蓉城軍區空軍某中隊的演習被迫中斷,其中某處兩架軍機向本場塔臺申請了返場的指令。
“12,14號機,暫停返回本場,現在需要你們執行一個領航任務,現在右轉航向130!”
蓉城管制中心,突得妙計的陳元正是心滿意足地回到管制席那邊,可走到半道就被自己的助手給截住了。
“我讓你打個電話而已,你這是見鬼了不成?臉白成這樣?”心情大好的陳元還隨口調侃了一句自己的助手。
助手現在哪里有閑心跟陳元胡謅,正色起來:“我剛才先打電話給我蓉城機場總醫院,那邊的答復是,要是眼睛沾染上了甲苯二異氰酸酯,需要用清水或者生理鹽水大量沖洗至少十五分鐘,而且之后要立即就醫。”
“十五分鐘!”陳元直接驚了,現在徐顯還在飛機上飛著呢。如今,飛機各種故障,就算自動駕駛還能接上,也不可能離開十五分鐘去前艙盥洗室沖洗十五分鐘啊。
而且,現在右側發動機熄火了,那就算接上自動駕駛,也難以調到一個平衡狀態,能讓徐顯可以離座洗眼睛的。
“那要是沾染半個小時以上呢?”陳元忽然問道。
助手沉著臉:“有可能永久失明。”
“而且,機艙本來就是一個相對封閉的環境,其中的甲苯二異氰酸酯的氣體濃度只會越來越高,醫生覺得甚至暴露在那個環境下超過十分鐘,對眼睛都會產生難以恢復的傷害。”助手繼續道。
這跟徐顯的情況其實相當吻合,在一開始的時候,徐顯的眼睛其實是暴露在甲苯二異氰酸酯的氣體之下的。可是起初艙內的濃度并不過,所以就算過了十分鐘左右,徐顯的反應其實都還好。
可等到飛機開始改平之后,艙內甲苯二異氰酸酯的氣體濃度已經積聚到一個相當危險的程度。而且,徐顯跟其他人還不一樣。他需要長時間保持眼睛睜開,而別人是可以閉著眼睛以此來大大減緩甲苯二異氰酸酯的氣體對眼睛的傷害的。
便從那時開始,徐顯眼部的不適就變得非常劇烈起來。徐顯所謂的覺得自己大約還可以撐到蓉城機場才不行的想法其實已經過于樂觀了。真實情況是,他保持現狀的話,飛到一半,他的眼睛就廢了。
“就沒一件好事?”陳元剛剛才轉晴的心情一下子又沉下去了:“機場那邊呢,都安排好了?”
說到機場那邊,助手臉色一下子就僵住了:“主任,機場那邊拒絕接收飛機。”
“什么?”陳元下巴差點兒掉下來了:“機場那邊的人腦子進水了不成?還能不接收飛機?”
機場大多是有國家背景的,自然承擔一定的公共義務。為緊急狀態的飛機提供降落場地難道不是機場的責任嗎?
陳元還是第一次聽說一個機場拒絕接收一架已經宣布了緊急狀態的飛機的事情。
果然,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啊!
“主任,你知道的。蓉城機場03號跑道在翻新,根本就用不了,現在只有02號跑道在用。”
陳元眼睛一瞪:“我TM當然知道03號跑道不能用,說重點!”
“主任,02號跑道離候機樓可是非常近的”助手怯怯地說道。
蓉城的02和03號跑道雖然是平行的,但并非頭對頭,尾對尾那樣的排布,而是直接錯開了。
03號的跑道尾跟02號跑道頭是在一個水平線上的,而蓉城機場的候機樓主體是挨著02號跑道建設的。這就使得03號跑道離蓉城機場候機樓非常遠。
陳元深吸一口氣:“他們是擔心飛機出事波及到候機樓?”
“對的!要是03號跑道還能用,他們估計不會在意這個。可現在只能使用跟候機樓相距極為接近的02號跑道,要是出問題了,那就是震動社會的大事了。甲苯二異氰酸酯泄露的話,是會擴散的,其范圍能覆蓋大半個候機樓啊。”
“放屁,他們不接收6333才是震動社會。這不是理由,肯定還有其他原因。”陳元肯定道。
拒絕接收一架緊急狀態的飛機,那在事后一旦曝出去,是要承擔巨大的輿論壓力的。陳元不信機場的那些人不知道這個道理。
僅僅一個擔心飛機降落失敗,怕波及到候機樓,這算不得一個理由,至少單單以這個理由就拒絕機組落地是站不住腳的。
要知道之前昆陽河迫降事件里,那飛機兩臺發動機都熄火了,滇云機場都沒有拒絕機組返航落地。蓉城機場憑什么就拒絕?
他哪里來的膽子?
“主任,確實還有其他原因。”助手解釋道:“今天雷雨天氣,02號跑道的盲降信號非常不穩定,現在都已經改用RNPAPCH運行了。而且,機場那邊已經跟機場總醫院那邊溝通過了,了解了機組的情況,他們判定就算機組能飛到蓉城機場也不具備足夠的目視飛行能力,所以”
02號跑道盲降信號不穩定已經是老問題了,所以一直才是由03號跑道主落地,而02號跑道主起飛。
02號跑道的盲降信號在大多時候雖然有些誤差,但是勉強還夠用。可到了雷雨天氣,盲降信號就會受到影響,變得極為不穩。就在不久之前,由于盲降信號過于不穩定,蓉城機場已經指揮改用RNPAPCH的進近方式了。
而現在星游6333六塊顯示組件,兩個FMC全部失效,高度信息不可靠,根本進行不了RNPAPCH進近。
其實就算到這,機場方面都還沒有下定決心拒絕接收星游6333的機組,畢竟見死不救的惡名不是誰都能擔下來的。而且,蓉城機場是官方背景,官方政府拒絕對身處危險的人民施以援手,那是要受到巨大譴責的。
可就在這時,他們偏偏收到了機場總醫院對于機組情況的說明。
機場總醫院那邊根據管制中心給出的情況,已經非常委婉地表示,在高濃度甲苯二異氰酸酯氣體的環境下待上半個多小時,就算機組能撐到蓉城機場,也不具備一個正常飛行員該有的行動能力。
且不說甲苯二異氰酸酯對呼吸系統的毀滅性傷害,單單是對視力的影響就對飛行員是致命的。看不到東西的飛行員還能叫做飛行員。
在這一刻,蓉城機場那邊才是堅定了拒絕星游6333備降的申請。
只要機場總醫院說有一定概率機組能在保持最低工作能力的情況下撐到蓉城機場,機場方面都不會做出這個天怒人怨的決定。
沒辦法,他們也要為候機樓和機坪上的人考慮。
但凡03號跑道能工作,但凡盲降信號穩定,但凡機組能保持最低標準的工作能力,機場方面都不會拒接接收。
要知道現在星游6333的狀態其實就是一個危險性極大的定時炸彈,而且還是一個即將喪失工作能力的機組無法控制的定時炸彈。
就算預計要受到各方的質疑和譴責,機場方面也不敢冒著天大的危險接收一個定時炸彈。這玩意兒要是炸在某些不合時宜的地方,那明天全世界的目光都會聚焦到蓉城機場了。
“主任,現在該怎么辦啊?”助手這時候也有些束手無策了。說真的,他也是第一次聽說機場還能拒絕接收一個緊急狀態的飛機。
陳元齜著牙:“你讓人繼續跟蓉城機場那邊溝通,看能不能打通那群人的死腦筋。另外,你去聯系一下咸池機場,看他們能不能接收6333。”
“咸池機場?”助手一愣:“那可是私人機場,人家憑什么同意?而且,咸池機場的五邊地形比蓉城機場還差,盲降信號估計都比不上蓉城機場那邊的。”
盲降進近雖然已經是全世界最標準,最通用的著陸引導系統了。可怎么說也是上個世紀五十年代的產物了,就算經過多方改進,總是還有些一些缺陷的。
其中盲降信號容易受到外部條件的影響,比如地形,比如天氣。
蓉城機場周圍一馬平川,幾乎影響不到盲降信號。而咸池機場周圍雖然沒有高聳的障礙物,但是有一些低矮的山包,會阻礙一部分盲降信號,再加上雷雨天氣,可能盲降信號還比不上蓉城機場呢。
“那什么都不干,等死啊!”陳元跟一頭發怒的獅子一般,眉頭都快豎起來了,顯然已經是氣暈了:“還有星游運控那邊什么情況。他們搞的什么狗屁系統不是能實現機組,管制和運控三方的無障礙溝通嗎?怎么就我們再跟機組說話,他們人呢,屁都不放一個?合著不是他們家飛機出的事?”
從剛才管制跟徐顯聯系期間,星游運控沒有說一句話,這就很奇怪了。中間,徐顯一下子說了那么多新故障,按理說星游運控那邊應該是能夠聽得到的,結果屁話都沒說一句,跟不關他們事一樣。
“剛才他們打電話過來,好像那個什么系統出問題了,他們聯系不到機組,也聯系不到我們。”助手說道。
陳元冷笑一聲:“果然是個中看不中用的廢物東西,還想全民航推廣?老子第一個不答應。”
駕駛艙中,徐顯眼睛都睜不開了,若不是要操縱飛機,他真想跟旁邊的王謙一樣,跟條死狗一樣就往那兒一躺。
現在的徐顯只能半瞇著眼睛,模模糊糊地感受地飛機的一切。
可現在這個狀態根本持續不了多久,他可是還要撐半個小時呢,想想都覺得無力。
不能再這么下去了,再這么下去,根本撐不到蓉城機場。
已經幾乎看不到東西的徐顯,摸索著中央控制臺,摸到了駕駛艙艙門開啟的旋鈕,竟是在沒有聯系乘務組的情況下,打開了駕駛艙艙門。
他已經看不太清艙內的儀表,找不到客艙通話的發射端,只能采取一些劍走偏鋒的原始方式。
駕駛艙艙門解鎖后,只是微微開了一條縫。這時候,徐顯朝著后面大吼一聲:“乘務長,拿氧氣瓶進來!”
在飛機上一般都配有四個便攜式氧氣瓶,現在氧氣供應系統用不了,要是再繼續呼吸這里邊的氣體。就算能飛到蓉城機場,他估計就半死不活了。
別人半死不活沒關系,他們只要躺著就行。徐顯是要操縱飛機的,他要是半死不活,全飛機的人都要跟著陪葬。
雖然他知道這時候氧氣瓶可能能多救一個人的命,畢竟客艙也沒有氧氣了。但是,如果他撐不下去,整架飛機的人都活不下去。
這一刻,他有些些負罪感,感覺自己就跟陸心宇一樣無情。可他現在真是走投無路了,之前好歹還有個雷暴區給他沖一沖。
似乎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了
徐顯嘴邊有些苦澀。
突然,徐顯驚了一下,駕駛艙門被打開了。迷迷糊糊間,徐顯似乎看到一個人走了進來。
“誰?”雖然徐顯現在看不清楚,但是還能大約分辨來人的衣著的,好像不是星游航空的乘務員的制服。
難不成有人趁機要沖進駕駛艙作亂。
該死,早知道就不這么魯莽了。一時之間,徐顯竟是生出一絲后悔之意。說實話,剛才他確實有些急了。
那人好像是提了個氧氣瓶,打開之后,將面罩罩在徐顯的口鼻之上。徐顯如同溺水將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地呼吸著新鮮的氧氣。
雖然胸腔之中好受了些,但是徐顯還是看不清外物,他隱隱約約看到那人將王謙挪到了機長后面的位子上。
腦子有些發昏的徐顯竭盡全力想要問那人是誰,可喉嚨一動,又是覺得肺管中一片灼熱,接著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在徐顯咳嗽之時,一只手輕輕地拍在了徐顯后背之上。
她輕輕地低下頭,湊近徐顯:“你先休息吧,我來飛!”
徐顯猛地一驚,他認得這個聲音,陡然抬頭,睜大眼睛:“連山”
就在徐顯睜開眼睛的同時,原本漆黑的外界陡然照耀起熾熱的亮光,將整個駕駛艙都照得透亮起來。
“星游6333,我是蓉城空軍。現在奉命為你們領航,現在請緊跟前面我方飛機。”
無線電揚聲器中想起了一段中氣十足的聲音。此時此刻,兩架軍機,一架在徐顯正前方飛行,一架在徐顯左邊齊頭飛行,將徐顯夾在中間。
然而,徐顯根本不為所動。借著突起的亮光,徐顯的視野逐漸清晰起來。這一刻,映入他眼簾的是一雙如同星辰般璀璨的眸子。
那雙眸子發現徐顯正在看她,抬起右手遮住了徐顯的眼睛,不久之后,徐顯耳畔之中回蕩著一道輕柔的聲音:“我來做你的眼睛,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