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那架飛機的維修記錄有問題？”當回到滇云基地的洛青聽到助理報告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調查組在對飛機進行金屬疲勞度檢查的時候，發現右側大翼根部的金屬年齡和機齡不相符，所以又回頭倒查飛機的維修記錄，發現上次D修的時候進行過右側大翼翼根處的更換，然而這個更換記錄卻沒有保存在檔案中。”助理說道：“現在局方要求對所有飛行的維修記錄進行復查，維修保障部那邊已經亂了套了。”
“亂了套了？這不是他們活該？機翼結構更換的維修記錄都能缺失，他們怎么不把自己腦袋也弄丟了？”洛青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忽然停住，問道：“局方對此什么態度？”
“暫時還沒有明確表示，要等所有維修記錄復查之后再說。”助理憂心道：“這次維修記錄出了這么大的簍子，聽說不久之后，局方還要對咱們飛行部的各項記錄進行徹查。洛總，再這么查下去，總歸是能再查出問題的。”
星游航空發展到現在也不算什么芝麻大的航空公司了，肯定會存在一些稀里糊涂的賬，有些連星游航空內部的人都不記得了。要是往深了查，十有八九還是能查出些陳年舊賬，在這個敏感的關口，一點兒小問題都是要命的。
“王先總因為這次維修記錄的問題已經引咎辭職了，咱們飛行部要是再出問題，洛總你”
洛青沉吟片刻：“讓飛標那邊盡快核查往年的各類訓練，檢查和培訓檔案，若有錯漏，盡快處理”
說完，洛青想了想，揮揮手：“還是跟他們說盡量處理吧，硬逼著他們也沒用，看天意了。”
經年積累下來的檔案何其之多，怎么可能在短時間內核查完，這不是他一句盡快處理就能搞定的。念及于此的洛青也不愿意給飛標的工作人員更多的心理壓力了，便只會盡量處理，能做到哪一步，再看吧
一份維修記錄出問題讓得王先這個維修副總裁下去了，要是哪份飛行文件出了問題，在現今的局勢下，他這個運行副總裁估計也不能正常離任了。
原計劃，不久之后，洛青會調任至長隆航空，可要是出了什么問題，調任至長隆航空的路估計就要斷了。
“洛總，待會兒還有一個債權人會議需要你出席一下，這是詳細資料。”助理將一份會議資料遞給洛青，卻是被洛青揮手推開了。
“咱們星游航空才過了幾天風光日子，沒想到轉眼就成了落水狗。”洛青唏噓不已。
在此之前，星游航空發展勢頭極佳，公司方面甚至借貸了大量資金用于擴張準備。可大筆錢財砸進去了，正準備大干一場的時候，發展勢頭戛然而止，這些為了擴張發展而準備的資產在還沒有盈利的時候直接成為了虧錢的累贅，著實有些諷刺。
說實話，前期那些貸款給星游航空的銀行或者投資機構或許也萬萬沒有想到眼看要一飛沖天的星游航空墜落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始料未及的貸款方如今三天兩頭往星游航空跑，生怕星游航空宣布破產，他們借出去的錢打了水漂了。為了安撫這些債權人，星游航空才組織了債權人會議，希望能安撫這些人的情緒。身為星游航空運行副總裁，洛青自然是要出席的。
受到不久前飛機沖出跑道事件的影響，星游航空的航班上座率暴跌，周邊商城的營銷情況迅速惡化，大量退單出現，讓得市場部焦頭爛額。
這次事件跟以往不同，因為飛行數據記錄器受損嚴重，局方也無法給出明確的結果來。而這一遲遲無法給出調查結果的行為被老百姓們解讀為官方包庇徐顯的證據之一。因為在此之前，網上爆出來的不少信息對徐顯非常不利，其矛頭直指徐顯操縱失誤。這些信息其實并不能直接證明徐顯在操縱上存在失誤，但是卻給了老百姓無限遐想的空間。另外，加之局方遲遲給不出一個明確的說法，這就讓各種陰謀論，包庇論占據了主流。
“洛總，三架A330預計明天就可以從津門港入關，飛行部原定的接機儀式，你看？”
洛青頭疼不已：“這都什么時候了，還接機儀式。我記得在這三架之后，還有五架是吧？這八架A330就是咱們星游的催命符啊！”
原本星游航空租借了一共八架A330作為星游航空開拓國際遠洋航線的主力機型。可是眼看就要申請下來的三條國際航線受此次事件的影響，直接化作泡影。
飛機有了，人員培訓費也出了，結果航線吹了，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A330屬于重型機，如果飛國內航線那就是虧錢。可要是不飛，租借費，場地費，人工費，維護費，一樣每天要賠錢。而且A330這個機型不知為何，相比于其他機型，故障率還要高一些，維護成本更高，也是頗為要命。
A330這種情況并非個例，現在星游航空的航班中不乏一架飛機只有兩三個乘客的情況。遇到這種情況，航空公司只能取消航班，否則就是虧本運行。
然而，取消航班也就是少賠一些錢而已，飛機停在機坪上照樣要給機場付錢，各種維護成本照樣少不了。
最近一段時間，滇云機場成片成片的星游航空飛機在機坪上曬太陽，那都是在嘩嘩地砸銀子的。
“沒想到，咱們星游這一病，命估計都要搭上去了。”洛青感嘆道。
其實，星游航空能陷入今天這般窘境，主要是正好發生在星游航空大量借貸投資而未產生效益的關口，這些為了后期發展所購置的資產現在全成了賠錢貨，砸手里了。另外，更以往的不安全事件不一樣，這次事件原因偏向于人為操縱原因，這是老百姓無法接受的。
民航發展到現在，老百姓對于飛行安全的接受度比以前要高上很多了，對于天氣或者偶然的機械故障所導致的飛行不安全事件，老百姓的責難比以前要少很多。因而，就算之前星游航空出了不少特請，照樣活得好好的。
可是，若是人為操縱失誤引起的，那性質就不一樣了。雖然現在事件并沒有定性，可各種小道消息分析得有模有樣，局方又沒有一個確定的說法，這就導致老百姓開始傾向于相信那些小道消息是有一定道理的，真有可能飛行機組存在操縱失誤。只要這個觀念一形成，那這個人基本以后就不會再買星游航空的機票了。
事情發展到現在，星游航空機票收入大幅縮水基本是可以預見的。
一方面由于大量借貸而引起的債務危機，另一方面是收入方面的快速下滑，兩方作用下，星游航空剛剛起來的騰飛之態被狠狠地拍到了地方，還摔了個狗吃屎。
助理還說道：“集團這個月批下來的兩億撥款只到了一億多，下個月的撥款申請已經被集團董事會駁回了。也就是說，這一億多就是集團給予我們的最后幫助了。洛總，再這么下去，我們連工資都發不出來了，該怎么辦啊？”
“我TM怎么知道怎么辦？”洛青煩躁不已：“徐顯呢？”
“不知道啊！”助理搖搖頭：“好像是去蓉府那邊了。”
“去蓉府了？去蓉府干嘛？”洛青愣了一下，現在滇云基地都鬧得天翻地覆了，他還有閑情逸致去蓉府？
助理不確定道：“好像是去找人了。”
“找我？”研究室里，葉青聽到傳達室說有個叫徐顯的人找他時，整個人愣了一下，趕緊跟門衛說：“你你先別讓他走，跟他說，我我換套衣服就出來。”
十分鐘后，洛航工業接待室里，脫下了研究服的葉青和一臉風塵仆仆的徐顯坐在了一起。
“你基本就是待在這里不成？平時都不飛嗎？”徐顯苦笑道：“打了好幾個電話給你，你都沒接。還好你今天在這邊，不然我還要白跑一趟。”
來這邊之前，徐顯不是沒有打過電話給葉青，不過葉青的手機一直打不通，徐顯沒辦法，就只能親自過來碰碰運氣。
“我主業是研究員，飛行才是我的副業。”葉青笑道：“平時我一鉆研究室，一整天不看手機都是正常的，不好意思啊！”
剛葉青換衣服的時候，瞄了眼手機，上面一連串好幾個徐顯的未接電話，就知道徐顯很可能找他有急事。
“今天特地找過來是怎么回事啊？是覺得身體素質足夠了？可以參加了體檢了？”葉青整天泡在研究室里，還不知道徐顯最近出的事情，還以為徐顯是過來請他幫忙報名體檢的。
“是這樣的”徐顯調整了下心態，將最近遇到的事情跟葉青娓娓道來。
約莫二十分鐘后，葉青算是有些明白徐顯此行的目的了：“你是讓我幫忙復原受損的飛行數據記錄器里面的數據？”
“沒錯！我可以確信我的操縱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不管是氣流原因，還是機械故障，現在只有飛行數據記錄器里面的數據可以證明了。不過，好像飛行數據記錄器受損嚴重，官方調查組已經無計可施，轉交給第三方數據恢復機構。可是，聽說那邊對數據恢復也沒有信心，我就只能來找你了。你做這方面的工作嗎？”
不久前，徐顯在完成了所有調查的配合工作之后，結束了隔離的生活，在此之后，他就可以接觸了事情了一些內幕，其中就包括飛行數據記錄器嚴重受損的情況。他深刻地知道自己所面臨的困境在于哪里，恢復飛行數據是徐顯得以翻盤的最最關鍵的點。
他還特意去跟那個第三方的數據恢復機構打聽了下，按照他們那邊的說法，他們其實并沒有信心復原數據，只能說盡力而為。
聽到此種回復的徐顯如何會將自己的未來寄托在一個不確定的可能性上，所以他只能找葉青。在徐顯心里，所有技術上的問題，葉青就是最厲害的，盡管可能存在專業不對口的問題。
不過，徐顯想著在飛機設計中一樣涉及航電系統的數字領域，說不得葉青對數據方面也有頗深的造詣呢。
反正，徐顯就是死馬當活馬醫了。
“你又沒有實物給我參考，我怎么知道能不能復原。”葉青一攤手：“我也不是神仙，你能搞到飛行數據記錄器的實物嗎？”
“實物怎么可能弄到。”徐顯無奈道：“不過，我有飛行數據記錄器的受損報告，里面關于受損情況的描述非常詳細，你要不看看？”
“受損報告？”葉青撇撇嘴，手指朝徐顯勾一勾：“給我看看。”
接過徐顯遞過來的報告，葉青瞟了兩眼：“也沒壞到不能復原啊，你們民航局方那邊技術人員水平不怎么樣啊！”
“能復原？”徐顯眼睛都發光了：“那那要多久啊！我跟局方那邊說去，給你把東西送過來。”
反正不管是送到第三方機構還是送到葉青這邊，都有局方人員跟隨著，并沒有什么區別，而且葉青這邊也不是什么阿貓阿狗的地兒，如果徐顯申請，應該是可以的。
葉青笑了下，將報告丟回給徐顯：“復原，沒問題，可是我為什么要幫你呢？這玩意兒我復原起來雖然把握很大，但是需要抽調出我的研究小隊的人員，這會影響我的研究進度，所以我為什么要幫你。你我之前還沒熟到可以無條件幫你吧？”
徐顯一怔，旋即恍然，他跟葉青雖然有些交情，但是的的確確沒有達到過命的程度。葉青憑什么要在影響研究進度的情況下，還幫助徐顯呢？
這確實是一個大問題。
不過，既然葉青這么說話了，而不是直接拒絕，那就說明一個問題，還有回轉的余地。
“所以，你要什么條件才能答應幫我復原數據？”徐顯問道。
葉青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一下：“你這一年多，身體練得怎么樣了？”
“什么？”對于葉青突然轉換的話題，徐顯有些始料未及，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葉青是問的什么：“你是說體檢的事情？”
“對！”葉青也不藏著掖著了：“想讓我幫你復原數據，可以！可是你必須通過體檢，加入到洛航工業的機隊，并成為年度最佳飛行員，可以嗎？”
“不是你想要干什么？為什么非得我做這個年度最佳飛行員？”
“因為只有年度最佳飛行員才能駕駛我設計的最新型的戰斗機。所謂好馬配好鞍，只有被我認可的人才配駕駛我的飛機。”葉青緊緊地盯著徐顯：“徐顯，你飛行天賦超絕，可別浪費了它。所以，你可愿意？”
“你的意思是，不僅要我在加入進去，還要好好飛？”徐顯露出一絲為難的神色。他就算對戰斗機有些興趣，可是真的沒想把其作為奮斗目標。他的打算是等新鮮勁過了，也就可以撤了。可是葉青的意思不就是不但要努力通過體檢，進去后還要玩命兒練，爭取做最好的那個？那不是壓力非常大，這是徐顯接受不了的。
“我”徐顯一時有些拿不住，自己要是一答應，那可就隨著葉青拿捏了。
“還要再想想？就你剛才說的那情況，沒有那份數據，你就別想翻盤了，還要考慮一下？反正我不急，應該急的是你！”葉青站起身：“要是你現在給不了答復，回頭自己去想，想好之后，每天晚上十點之后打電話給我，我一般都能接。”
徐顯這人性子憊懶得很，估計一時半會兒還不一定能夠接受，得要讓他想一想。
可讓葉青沒有想到的是，在他剛剛起身的時候，身后就傳來了徐顯堅定的聲音：“好！一言為定！”
溫氏集團頂層會議室，臨時董事會。
“這次臨時召集大家過來是在股東大會之前提前通個氣，現在星游航空的情況大家也知道，越拖下去，越是集團的負擔。之前財務部聯合審計部和法務部已經提交了一份星游航空破產清算的案子，這個案子會在股東大會上討論，大家對這個案子表決的時候，應該知道怎么做。”董事溫寧遠說道。
溫寧遠身邊老爺子溫常興閉目養神，并未言語，而董事會上首主持位卻是空懸著。
大部分董事對溫寧遠所說的關于星游航空破產的事情并未有什么過大的反應。星游航空現在的情況確實應該及早破產，免得損失擴大化。
不過，還是有一小部分董事表示猶豫的，其中就有一個董事直言道：“董事長曾經明確反對星游航空破產，就完全不考慮董事長的意見嗎？”
這個董事所說的董事長就是溫靜姝，她曾經明確表示過不支持破產星游航空。
“星游航空不破產干嘛？現在每天都要虧損一千多萬，而且數目還在繼續增大，估計峰值能達到一天損失四千多萬，誰受得了？”溫寧遠質問道：“借來了幾十億，添置的飛機現在全在機坪上曬太陽，這不是事實？董事長不同意，她不同意就能讓星游航空扭虧為盈？再拖下去，損失只會越來越大，及時止損才是明智之舉，我們必須為全體股東負責。另外身為董事長，董事會竟然遲到，這種人也配做董事長？”
雖然現在集團不少事宜是由溫靜姝的爺爺溫常興代為處理，可是名義上溫靜姝還是董事長，應該主持董事會，可今天，溫靜姝罕見的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