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大院,簡單,原始,快樂。
看著這溫馨的畫面,周森有一絲失神。
如果不是五大星域亂象叢生,如果不是始終放不下三公主,他或許會選擇在這里終老,他喜歡這種單純的氣氛,哪怕這種氣氛更多是一種虛假表象。
這慶功宴,一直到凌晨時分才結束,工人們一個個喝得熏熏大醉,各自攙扶著進了房間睡覺,剩下彭嫂孫嫂和幾個打雜婦女收拾殘局。
魯斧頭依然悶聲劈柴。
“斧頭,為啥還不休息?”坐在水井邊沿的周森見魯斧頭有點異樣。喊了一聲。
“不要你管。”魯斧頭回了一句。
“……”周森頓時啞然,魯斧頭可是從未曾這樣對他。
“小周,讓他安靜安靜,哎……可憐……”正在收拾大鍋的彭嫂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
“有事?”周森立刻察覺。
“魯斧頭的對象死了。”孫嫂走到周森身邊,附耳輕輕道。
周森心中一沉,他不用猜也知道,那女孩子肯定是死在暴民手中。周森并沒有走過去安慰魯斧頭,他也找了一把斧頭,陪著魯斧頭劈柴。
這天氣,除了用斧頭劈材,也找不到蒼蠅發泄。
兩個男人都不說話,默默的劈著柴火。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著,東大院已經收拾干凈,就連彭嫂孫嫂招呼了一聲都睡覺去了,而周森和魯斧頭,依然死命的劈著干柴,兩人都脫了衣裳,露出了一身結實的肌肉。
終于,魯斧頭說話了。
“周森,你身上為什么那么多的傷?”魯斧頭看著周森身上縱橫交錯的傷疤,驚訝的問道。
“這是狗咬的,這是別人打的,這是猛獸抓的,這條,是從山上摔下來刮傷的……”周森有點語塞,因為,龍鱗甲消失之后,他受的皮外傷便越來越多。
魯斧頭呆呆的看著周森身上的傷疤不出聲。
“人一輩子,除了死亡,沒有什么坎是不能過去的。”周森淡淡的看著魯斧頭。
“嗯。”魯斧頭應了一聲,返身走到廚房,抱出一壇酒。“這是彭大廚收藏的。”
“彭大廚收藏的……那你……”
“喝了就喝了,難不成他還敢要我賠!”魯斧頭眼睛一橫,甕聲甕氣道。
“……對對,喝了就喝了。”周森啞然失笑。
“來,我們比賽,看誰砍柴速度快,贏的喝酒。”
“好!”
兩人二話不說,甩開膀子發狂的劈材。
“停!”魯斧頭看了周森胸前的柴火一眼道:“我贏了,不過,我允許你陪我喝。”
“好!”
兩人一頓狂喝,喝累了就劈材,劈材脾累了就喝酒,零下十幾度的天氣下,兩個大男人精赤著上身在院子里面宣泄著心中的壓力。
周森醉了。
魯斧頭也醉了。
兩人都不知道是如何爬上自己的床,當他們起床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
沒有人打擾周森和魯斧頭,顯然,有人知道他晚上喝酒很晚,當兩人起床的時候,沈家數千人正在忙碌。有一部分人修補沈家破損的院墻和一些基礎設施,把一些當城墻的糧食扛回糧倉。
絕大部分人都在幫助聶家橋鎮的人修繕被破壞的房屋,或者是埋葬那些災民的尸體。
沈家的仁義獲得了聶家橋居民的一致好評。
兩天后,也就是過年的前一天,聶家橋又恢復了昔日的繁華,商業活動也逐漸頻繁起來,附近一些買年貨的佃戶都趕到了聶家橋,聶家橋又變得生機勃勃。
和商鋪不一樣的是,東大院已經變得清閑,除了偶爾有商鋪的人來補貨之外,東大院大部分的時間都是無所事事。
工人們都回家過年了,就連彭大廚和雷大廚兩對夫妻都回家過年。
東大院越發顯得冷清。
在東大院,除了值班的門房,就剩下周森,魯斧頭和賈聾子三個單身漢。吃飯本是由西院送過來,被魯斧頭拒絕了。
魯斧頭自幼就在沈家工作,在廚房混了七八年,手藝還不錯。
終于,在冷冷清清中,東大院迎來了大大。
魯斧頭在廚房燒了一堆火,門口掛了一串干辣椒,預示著來年將紅紅火火。
三人吃了晚飯之后,就圍攏在火堆邊喝酒,賈聾子年紀大了,不勝酒力,喝了幾杯之后,就回房間睡覺了。
兩個大男人相對無言,喝著悶酒,各自想著心思。
“周森……等會……老爺和夫人會過來。”魯斧頭喝著喝著,突然道。此時,魯斧頭已經有點醉眼朦朧。
“干什么?”周森一愣。
“發紅包。”
“哦。”
周森立刻明白,通常,在一些大戶人家,凌晨的時候都會給值班的人發一個紅包,討個好彩頭。
兩人呆呆的坐在火堆邊等待著老爺和夫人過來發紅包,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周森,你會留在沈家嗎?”
“不會。”
“我……我……知道……你不會留在這里的……有個話什么來著……你是……你是龍……一條龍……”魯斧頭猛灌了一口酒,結結巴巴道。
“龍……”
周森搖頭苦笑,如果他是龍,也是一條被困在臭水溝的龍,他現在不僅僅是失去了超能力,就連獲取信仰之力的渠道也沒有了,因為,他的黃金黃金神祇被毀,空間戒指里面的黃金神祇又取不出來,想要重新煉制神祇,卻又失去了煉器的能力,如果他沒有失去力量,何至于淪落到跟隨著魯斧頭學什么砍蒼蠅這些小技巧。
“周……周森……你真了不起……我佩服你……我真的很佩服你……”
“斧頭,你有什么夢想沒有?”周森不想把話題放在自己身上,問道。
“有……有……”
“是什么,說來聽聽。”
“娶房媳婦,生……生很多孩子……”
“這個不算,還有嗎?”
“這個……這個……我很小的時候……想想……想當將軍,那種騎高頭大馬的將軍……”魯斧頭突然操起腳下的鐵斧,在空中挽起了一個漂亮的斧花。
“嗯,這算是夢想,那你可想過真去當將軍?”
“有人說……說……當將軍,不僅僅只要力氣……還要文化的,叫什么運策……什么來著?”
“運策帷幄,決勝千里。是指兵法。”
“對對,就是就是,運策帷幄,決勝千里……我都不認識字……不懂什么叫兵法……對了,你指揮我們與災民們戰斗……是不是兵法?”
“是的。”
“周森……你好好……好了不起……”
“我可以教你識字,還可以教你兵法。”
“真的,那……那太好了……我要當將軍……當那種……屠得九百萬的將軍……將軍……哈哈……當了將軍,還怕沒有女人嗎……呼呼……”
魯斧頭居然腦袋一歪,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周森看著鼾聲如雷的魯斧頭,頓時無語。
就在此時,外面響起了一陣鞭炮聲。
周森呆呆的看著熊熊燃燒的火堆,那本是木訥的臉上露出一絲嚴酷的冷峻。
來沈家已經有些日子了,自己的修神之路卻是沒有絲毫進展。
什么時候才能擁有回到五大星域的力量?!
莫名的,周森又想到了《無敵秘籍》修神秘笈。目前,修煉了《無敵秘籍》修神秘笈的周森沒有任何不妥,但是,那兩道若有若無的超能力依然軟綿綿的,沒有絲毫增加,不過,周森感覺自己身體的柔韌度已經增加了很多。
按照《無敵秘籍》里面所述,“雄渾之境”里面“態”的境界已經達到,接下來,就要開始修煉第二階段“靜”,靜的修煉方式看起來很簡單,主要是冥想,用心感受身體的變化,讓人體處于一種外靜內蓬的境界。
目前,周森沒有任何修神經驗,甚至于,他都不知道第一重境界“雄渾之境”需要修煉多長的時間,對于“態”的概念也極為模糊,他只能獨自在黑暗之中摸索,憑著身體的感覺來做出判斷。
按照沈慧敏所說,《無敵秘籍》有七重境界,分為“雄渾之境”“明目之境”“慧心之境”“山河之境”“探幽之境”“初生之境”“鴻蒙之境”而其中,每上升一個階段都非常之難,哪怕是以現在第一重“雄渾之境”里面“態”的修煉速度計算,修煉到“鴻蒙之境”也需要七年的時間。
當然,周森還沒有幼稚到認為自己能夠七年的時間修煉到《無敵秘籍》的最高境界,哪怕他不是超能力者,他也很清楚,任何一門修神功法,都應該是先易后難。
如果真的只需要七年就能夠修煉到最高境界,那么,修神界的人也不會只修煉第一重。
回到五大星域遙遙無期。
心煩意亂之下,周森逐漸進入了“靜”的狀態,他不希望自己有太多的負面情緒,他必須讓自己保持著積極向上的樂觀精神。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憐他,也沒有人會幫助他,他只能靠自己。
一年不行十年,十年不行百年!
超能力者的壽命遠超普通人,周森相信,自己只要勤奮修煉,壽命肯定超越普通人,他就有回到五大星域的希望。
很快,周森的大腦拋棄了那繁雜的世俗情緒,變得清明無比,他用思維感受著靜謐的夜晚,用皮膚感受著空氣的寒冷,用毛孔感受著那微拂的冬風……
火堆逐漸熄滅,周森就像一臺不知道疲倦的機器修煉著。
周森并不知道,沈慧敏并沒有告訴他很多前期超能力者花了一輩子的時間也無法完成“態”的修煉,而周森,只是一個多月就進入了第二重“靜”的修煉。
其實,沈慧敏也不知道《無敵秘籍》第一重的修煉有多么難。
當然,沈慧敏也不知道周森乃是五大星域的天才!
在修神界,修煉《無敵秘籍》第一重“雄渾之境”的“態”只是筑基的前期工作,并不一定要達到《無敵秘籍》里面所述的境界,因為,超能力者一旦身體修煉出了超能力之后,修煉《無敵秘籍》的雄渾之境就成了雞肋。
哪怕有了超能力的超能力者,要想達到《無敵秘籍》里面的“明目之境”,也需要數十年,而這對于超能力者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因為,無敵秘籍的“雄渾之境”和“明目之境”是沒有超能力的,就連進入象征超能力者殿堂的御劍飛行都不能,還不如把時間花在修煉初級超能力。
除了天資極差的超能力者,一般略有天賦的超能力者,花十年到三十年,就能夠進入超能力者的殿堂,達到初級超能力。像九盤宗龐兵那樣資質驚人的超能力者,才十幾歲就達到了初階二級超能力,這在修神界是極為罕見的,要知道,在九盤宗,很多年齡超過百歲的超能力者,都還在初級一階超能力徘徊不前。
不過,在修神界,最重要的是進入初階,因為,只有擁有了超能力,才會有可能延長生命,而有了漫長的生命,才有機會進入更高一級的境界。
這是一個良性循環,進入了更高一個境界之后,壽命又可能延長,而延長了生命之后,進入下一個境界的機會又無限增加。
在修神界,也不乏一些勤能補拙的超能力者,譬如九盤宗的武癡弓少長,他天性愚鈍,后知后覺,且性情剛烈,并不適合修神,不過,因為其執著,心無旁騖,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修煉之上,所以,他的成就極高,已經達到中階四級超能力。如果不出意外,他能夠進入高階,進入修神強者的世界,接近天道。
天道在超能力者之中是一個極為模糊的概念,因為,普通的超能力者根本不知道達到了天道之后的境界,只是一些無法追溯的傳聞。
對于周森來說,他并不關心修神的最高境界是何等模樣,他只關心自己什么時候恢復力量想辦法回到五大星域。
周森不知道,他在這顆陌生的星球上,再一次登上了悍匪榜。
當然,沒有人告訴周森悍匪榜是一個怎么樣的榜單,周森根本不知道悍匪榜的存在……
天色,逐漸亮了,冬天的日出都讓人感覺到無盡的寒冷。
周森并不覺得冷,他已經沉浸在從未曾關注的奇妙世界,一個人類視線以外的世界,這個世界,令人陶醉,令人嘖嘖稱奇。
窸窸窣窣的老鼠正在油缸邊打轉。
一只因為寒冬而瀕臨死亡的肥碩蒼蠅扒在煙囪上取暖。
在一截燃燒木頭的尾端,無數驚慌失措的螞蟻正在尋找生命的出路。
這是一顆適合修煉的星球……
“周森。”
“嗯。”
周森猛然睜開眼睛,只見魯斧頭迷迷糊糊的看著半掩的門外。
“老爺和夫人沒有來嗎?”
“沒有。”
“……可是……可是……每年都有紅包的啊……”魯斧頭擦了一下嘴角流下的涎水,一臉失望之色。
“也許,老爺夫人這段時間太累了,給忘記了吧。”
“哦……今天初一,周森,你有什么出處?”魯斧頭一邊為火堆加干柴,一邊嘟囔著問道。
“沒地方。”周森搖了搖頭。
“不如,我們去‘橋樓’吧。”魯斧頭突然眼睛一亮。
“橋樓?”
“就是蕭家開的……咦……被那些暴民一把火燒了……你看我這記性,都忘記了……”魯斧頭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從腳下摸出鐵斧,在空中橫劈直劈了幾下,似乎想發泄出心中的不滿。
“你經常去?”周森不禁一愣,他實在是無法想象魯斧頭這樣老實巴交的人居然會逛青樓。
“沒沒……還是兩年前和彭大廚一起偷偷摸摸去過……花了我半年的薪水……”魯斧頭臉上露出復雜的表情,有不舍,而更多的是一臉懷念之色,顯然,那次的經歷,讓他刻骨銘心。
“東大院還有人去嗎?”周森好奇的問道。
“大部分都去過吧……不過,太貴了,有的幾年才去一次。”
“很有趣?”周森突然有一種惡作劇的快感,他很想知道像魯斧頭這樣的底層人物對青樓是怎么樣的看法,當然,周森還有更深層的意義,他希望魯斧頭能夠走出陰影。
“有個女人很喜歡我的……可是……可是我沒錢去看她。”魯斧頭臉上露出一絲憨厚的羞澀,扭扭捏捏道。
“只要有錢,她們都喜歡。”周森不以為意道。
“不不……真的……她說……她還說……她喜歡我單純……希望我經常去看她,她不要我的錢。”魯斧頭見周森不信,脖子上的青筋都暴出來了,爭辯道。
“呵呵,那你為什么不看她?”周森笑道。
“我怕……我怕別人笑話我……”魯斧頭支支吾吾道。
“那你喜歡她嗎?”
“這……”魯斧頭呆了一呆,居然不知道如何回答,畢竟,他只與那女人有一次見面,遠遠談不上喜歡。
“不說喜歡,你想過她嗎?”
“想……想過……經常晚上想……有時候,我會故意去橋樓,希望能夠遇上她,不過,從未曾看到她……”魯斧頭一臉沮喪。
“如果她愿意嫁給你,你會娶她嗎?”周森盯著魯斧頭。
“……”魯斧頭目瞪口呆的看著周森,顯然,他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好吧,你不用回答,我們去看她吧。”
“現在?”
“是的,現在。”
“我沒錢……我還要攢錢娶媳婦的……”魯斧頭臉上一紅。
“我有。”
“可是……”
“走吧。”
在周森的拉扯之下,魯斧頭半推半就的起來了,從他臉上的表情看,有著一份希翼。
東大院門房七先生和另外一個老人正在圍著炭爐打瞌睡,當周森敲門的時候,兩人精神一振,同時睜開了眼睛,一臉興奮之色,旋即,又是一臉失望,很顯然,兩人誤以為是老爺夫人發紅包來了。
周森和魯斧頭出門之后,立刻直奔橋樓。
聶家橋初一的早晨靜悄悄的,街道上又覆蓋了一層白白的雪,仿佛潔白的地毯一般。
“周森,橋樓已經被燒了,我們去干嘛?”
“燒了也會有去處的。”
“哦……”
很快,兩人就到了被燒毀的橋樓。
正如周森所料,橋樓有人值守,因為,橋樓并沒有完全燒毀,里面還有很多昂貴的家具,蕭家肯定會派人看守。
兩人詢問了看守的人知道,橋樓的女人們都臨時住在“墨嶺客棧”,兩人頓時大喜,墨嶺客棧可是沈家的產業,自然是方便多了,膽子也要大一些。
兩人又直奔墨嶺客棧。
墨嶺客棧并不是聶家橋最好的客棧,在聶家橋,最好的客棧是趙家的“萬福客棧”,很顯然,蕭家把女人們安排到墨嶺客棧是向沈家示好。
雖然是大年初一,墨嶺客棧依然是開著門,大紅的燈籠高高掛著,在門口,有一些損毀的痕跡,顯然,這里也曾經受到過暴民的沖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