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蝦米說完之后便推白客走,好像很怕那個小護士會聽見似的。
白客之后便走回街道,他不太理解這些人對他的態度,也不理解他們神神秘秘的樣子,而剛才那小護士提到錢的事情,似乎和人們對他的態度有關系。
白客回到了街道上,按照剛才老蝦米說的,他現在應該回去休息一下,晚上如果傷口惡化還要去大醫院。
但是他現在實在太餓了,餓到無法做任何事,也無法進行思考。
他混沌的向前走著,朦朧中記得街拐角處似乎有一個面攤,那里有一道油潑肥腸面非常不錯,于是白客便拐了過去,沒走幾步,發現那里果然有個面攤,一個圓臉龐的胖女人正系著圍裙忙碌著,大約四五十歲的年紀,胖乎乎的臉上被面湯熏的全是汗。
那胖女人看見白客進來后便愣住了,愣了好久忽然開口笑了,這是白客醒來之后看見唯一一個會對他笑的人。
“你可來了,這么多天你去哪兒了呀?”,
這胖女人說完后用手晃了晃白客的眼睛,懷疑他是不是變傻了。
“你怎么了?不認識我了?
你怎么造的像蓬頭鬼一樣。
去吧,洗把臉去,我去給你下面條!!”
這胖女人熟悉的聲音還是喚起了白客的一些記憶,這個老板娘叫黃嬸,是看著他長大的,他從小就在這里吃面。
面攤的角落處便是一個簡易洗手臺,上面掛了一面鏡子,白客去照了照,才發現胖女人說的果然沒錯,鏡子中的自己真的像鬼一樣蓬頭垢面,滿臉胡茬,臉色還有很多結塊的汗泥,都看不清臉長什么樣了。
他轉了個身,發現自己很瘦,是那種精瘦,渾身幾乎看不到肌肉,就像是柴火棍架成的人一樣,還有些習慣性的弓著背,好像總是在害怕著什么。
白客盡力的將后背挺起來,讓自己有些精神,而這時黃嬸卻招呼他,說面已經做好了,讓他過去吃。
那碗肥腸面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但店里卻沒什么客人,黃嬸用圍裙擦了擦手后便坐了過來。
“好些天沒見你,你跑到哪兒去了?
你……”,
黃嬸忽然看見了白客的傷口,立刻便嚇得不輕,
“你……,你干了什么傻事情啊?
難道你還想死不成?
傻孩子。
告訴你,你可別想不開啊!!
不要聽那些人嘴里亂嚼舌根,他們都是渾人,大人的事情關你個孩子什么事?”
黃嬸說完后便害怕的左右看了看,繼續壓低了聲音,
“聽嬸兒的話,拿了那筆錢之后,就偷偷的去國外吧,把病治好后也不必回來,就在國外找個大學好好的念你的書。
你本就是個會讀書的孩子,從小成績就好,都是被這病耽誤了。等以后畢業回了國,也考個研究員,那時候就沒人敢提你爸的事了。
你看看后樓二嬸的兒子,做了個實習研究員,連區長都去他家里做客了,誰還敢提他媽以前是陪酒的??”
黃嬸說這些話時是非常小心的,生怕被別人聽到了一樣,不停的左顧右盼。
白客對黃嬸緊張的樣子并不關心,但聽了這些話他才知道,原來他還有個父親的,他努力的想了想,想將這個父親的記憶找出來,但是卻怎么都想不起來了。
之后店里便進來了幾個客人,黃嬸急忙去招呼,隨時扔了一沓子報紙雜志給白客,讓他邊吃邊看。
白客于是就看了幾眼,那些大大小小的印刷字非常醒目,一遍又一遍的提醒他這個世界的規則。
黃嬸說的沒有錯,在這個世界里,學術人員就是絕對的正義!!
而這種正義,是非常強勢的!!
報紙上大部分寫的都是關于各個學術組織造福民眾的事情,他們做了很多好事,還懲戒了很多惡人。
在這個世界里,一切都是用客觀真理說話。
而客觀真理如何體現呢?
那就是以學術人員為組成投票選舉,以投票結果決定所有重要決策。
這些學術人員都是各個領域的精英,他們都是由考試選拔上來的,最初是研究員,然而是學者,而一般到了學者的位置,就可以參加學術團體,參與投票了。
這個世界里每個行業都有學術團體,航海運輸,娛樂媒體,司法教育,乃至于國家大事,大大小小的學術團體可以決定每個行業中最重要的事務。
而國家層面的方針策略,都是由最頂尖的權威學者團體投票決定的,領導人也是從這些權威學者中選拔。
人們對這種科學又民族的上層建筑非常滿意,所以在這個世界里,所有人都相信科學,沒有人追求什么神秘幻想,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那些根本不切實際。
白客將一大碗面條全都吃完,肚子不再那么餓了,油潑肥腸面沒有記憶中那么好吃,湯也有些油膩,但是送的那碟子蔥絲卻非常不錯。
黃嬸說,那是她老家送來的山蔥,是老山里長著的,一季只長三寸多長,炒菜味道很苦,即便鄉下人也很少吃,只能做贈菜用。
不知道為什么,白客總覺得那些蔥絲上有些淡淡的光澤,就好像本身會發光一樣,吃了之后感覺非常舒服,白客之后活動了一下胳膊,傷口竟然完全不疼了,有一種癢癢的長出新肉的感覺,非常不可思議,看來大醫院是真的不用去了。
白客摸摸口袋里還有些現金,于是決定去剪個頭發,不然這蓬頭鬼的模樣走在大街上是真有點嚇人,離開面攤后,他隨意的走進一間理發店。
這里的理發師明顯是認識白客的,像其它人一樣,依然沒有什么好臉色,旁邊的客人看見白客立刻就交頭接耳,似乎也在說那筆錢的事,白客并沒有在意他們。
理發師隨意的給白客剪了個發型,再理掉胡子,白客向鏡子里看時,發現自己的臉其實還是蠻清秀的。
他的皮膚很白,鼻子高挺,相貌斯文,眼睛純凈,整體輪廓很周正,但眼角鼻梢有明顯的不自信。他單手用水洗了洗臉,感受了一下涼水滑在臉上和手臂上的清晰的觸感,再一次,他覺得鮮活的生命的確不錯。
“為什么要死呢?”,
白客在心中輕輕的問自己,
“真是無聊。
如果連死都不怕,那這世上還有什么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