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
藤原總司,或者說不死鳥的意志如此想到。
它本來在漫長的時光中陷入了沉眠,如果這樣的狀況繼續下去,可能不死鳥就會在沉睡之中完成轉化,成為藤原家血脈的一部分,就像病毒入侵人體,成為了DNA的一部分一般。
到了那個時候,如果再有一些契機,說不定不死鳥就能成為怪異,或者說,真正的神祇,那些不朽的存在。
如今的不死鳥,雖然名義上是不死的存在,但實際上只是投機取巧而已,利用不斷的轉生來逃避肉體的死亡,但即使肉身能夠更換,靈魂卻是會腐朽的。
漫長的時光早已經腐朽了不死鳥的靈魂,陷入沉睡也可以認為是某種保護機制。
如果在長時間里保持清醒的意識,歷經千萬年,不死鳥的精神可能早就已經到了極限,只需要一點兒的刺激,就能讓它完全崩潰。
如果不陷入沉睡,不死鳥可能就會像其他的年事已高的大妖怪一樣,在陷入瘋狂之后被除靈師們人道毀滅。
但是,在大蛇的意志刺激下,原本沉睡之中的不死鳥意志蘇醒,又聽到了除靈師們討論如何處置它的話語。
它腦中那一根脆弱的弦,終于崩斷了。
快跑!
不死鳥的腦袋里,只有這么一個想法。
它控制著藤原總司的身體,一路狂奔,也不管途中的草木割傷了他的手臂和大腿,就像一個原始人一般,向著大海而去。
在奔跑的同時,不死鳥的身體也逐漸復蘇。
在藤原總司的身后,出現了一對紅色煙霧構成的翅膀,他雙眼通紅,整個人被朦朧的紅霧籠罩,霧氣殘留在地面上,草木腐朽,蟲豸凋零,就像生命力被偷取了一般。
不死鳥的生命延續,依靠的就是這樣的手段,汲取周圍事物的生命力,維持自身的存在。
在與人類結合,隱藏于血脈中之后,不死鳥也依靠的是這樣的手段。
有人會問,它這么明目張膽地偷取其他生物的生命力,不會被除靈師們發現嗎?
這里有兩個原因。
第一是不死鳥偷取的生命力并不特定需要人類,在過去,位高權重的藤原家有很多機會可以去收集牲畜等,不會有人在意一兩頭豬的死亡。
第二則是,不死鳥偷取生命力的時候,不是一次吸干,有時候只是偷取幾秒鐘的生命,積少成多,一般情況下沒人會發現。
說到底,這只是一種大部分情況下人畜無害的怪異。
可那是在它存有理智,溫馴善良的情況下。
如果受到刺激,就像現在這樣,不死鳥就會不斷汲取周圍的生命力,在御神島上倒是還好,如果進入海中,遇到客輪,那么不死鳥造成的危害,不可估量。
也正因此,鳴神時雨和一十一十一必須盡快收容不死鳥。
錚——
一道金屬劃破長空的蜂鳴響起,藤原總司忽然腦袋朝向一側歪了歪。
下一刻,閃爍著寒芒的直刀便掠過了藤原總司的耳畔,僅僅擦過皮膚,留下淡淡的血痕。
藤原總司的身后,鳴神時雨身邊已經懸浮起了鎧甲,這些鎧甲的部件并沒有像之前一樣穿在她的身上,而是在鳴神時雨身后飄著,像是一尊守護雕像。
“去!”
鳴神時雨一揮手,那鎧甲的左手部分就飛了出去,握住了剛剛與藤原總司擦肩而過的直刀,她右手一抖,直刀便又朝著藤原總司落下,似乎一點兒也不擔心對他造成傷害。
撲哧——
這一次,藤原總司沒能躲開。
他的右手被徑直切削了下來,只留下了平整的斷面,血液這時候甚至還沒來得及流下來。
高高揚起的手臂旋轉著落到地上,但很快,那殘肢斷臂就化為紅霧消失,連帶著周圍環境里的草木也盡數枯萎。
而藤原總司那被切掉的右手手臂,血液蠕動,轉眼間便生出了一只完好無損的手臂。
右臂,復原!
不死鳥的能力是汲取生命力,自然也有釋放生命力的辦法。
此刻,它就是利用了自己儲存起來的生命力,為藤原總司修補了身體。
當然,不死鳥之所以會這樣做,并不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后代,而僅僅是為了更好地逃跑而已。
要是藤原總司的身體死亡了,不死鳥也沒辦法操控他離開,至少在汲取了足夠的生命力之前,它還需要自己的這個后裔。
奔跑著的藤原總司忽然急停,他偏轉方向,朝著另一處海灘的方向而去。
在他原本的行動軌跡上,一團白色的影子浮現出來,可以看到,那是一頭巨大的白色的狐貍,有四只緋紅的眼睛,六條毛茸茸的尾巴,看起來威嚴而神圣。
那狐貍迅速追逐藤原總司而去,周身環繞著白色的霧氣,若隱若現。
“安倍晴明!”
藤原總司看到那一條巨大的白狐貍,表情頓時變得猙獰了不少,他大吼著,但聲音已然不是藤原總司自己的,而是某種更加厚重的,就像是來自黃泉的聲音。
安倍晴明的時代,藤原家如日中天,也很看重天賦異稟的安倍晴明,甚至想要將自家的女兒許配給對方,只可惜安倍晴明當時已經有了妻子梨花,所以并未成功。
說起來安倍晴明的妻子梨花,又是一出綠與被綠的大戲,這里暫時不提。
但藤原家和安倍晴明的關系追溯已久,所以不死鳥大概是看著曾經被自己看重的后輩的后人,現在竟然來追逐它,還試圖將其封印起來而感到憤怒吧。
巨大的白狐貍三步并作兩步,在已然被暴風雨摧殘過一次的樹林間穿梭,迅速來到了海岸邊。
與此同時,站在鎧甲上的鳴神時雨,也緊隨著藤原總司的腳步,來到沙灘上。
藤原總司雙眼通紅,他周身的紅霧顏色越來越濃郁。
眼看無路可逃,藤原總司停下了腳步。
一聲尖嘯從他的身體里迸發出來。
鳴神時雨能看到,一團紅色的煙霧構成了一只燃燒著的鳥兒的形狀,從藤原總司的身體里涌了出來,飛上天空。
而藤原總司,就這么失去了意識,倒在沙灘上。
不死鳥盤旋于半空中,可以感受到,周圍一大片區域的生命力,都正在被它汲取,海里浮上來大量的死魚,鳴神時雨也能感受到力量的流逝。
就在這時候,盤旋的不死鳥,似乎發現了什么。
它撲扇翅膀,再度翱翔于高空,隨即,朝著島嶼另一處的峭壁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