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狩真安靜地盯著千惑圭,隔了一會兒,道:“說吧,想要我做什么?”
此時此刻,他心中一清二楚,真羅睺之所以陷入危局,英招與千惑圭所屬的旭日軍脫不了干系。先背鍋,再要挾,這是算計人慣用的伎倆。
若換作真羅睺本人,一定會當場悲憤質問,但他決不會顯露絲毫端倪,神情倒像是溺水之人抓出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只要能逃出去,什么我都干!”
“跟我干一票大的!”千惑圭舔了舔嘴角的鮮血,目光轉向不斷接近的海平面。
血海分布著大大小小的奇異海井,幽深難測,像一個個張開的血盆大口。從井口深處,偶爾噴涌出幢幢霞光瑞氣,閃著珊瑚硨磲、靈珠珍礦的光影。
諸多魔人在血海中出沒:有的繞著海井環游,挖掘附近伴生的奇植異礦;有的遍體鱗傷地從海井里躍出來,背著鼓囊囊的獸皮口袋,神色驚魂未定;有的索性遠離海井,深潛入海,采摘各種滋補魔氣的海菇海菌,往嘴里塞個不停……
支狩真望見一頭玄魔游向一口海井,攀住井口,迅速鉆了進去。未過多久,井噴的寶氣霞光突然變成污垢黑氣,夾雜著玄魔凄厲的慘叫。再過片刻,一條長滿綠毛的手臂驀地探出來,顫抖著抓住井口,試圖爬出來,又一點點滑下去,仿佛被什么東西死死拽住,消失在海井深處。
“海井里是什么?”支狩真問道。
“還能是什么?當然是各種修煉寶藥、神通功法!哦,你一個小小的將軍府校尉,從來沒見過這種世面。”千惑圭揶揄道,扭頭一陣劇烈地咳嗽,吐出大口血沫子。她挨了計都多次痛擊,傷了內腑。好在她把一串奇異的血紋晶珠充當角燭的燃料,避免了自身氣血的消耗。
“你的傷倒是好得快,居然連魔氣都在增長!”千惑圭灼灼盯著支狩真,目光閃過一絲異色,“五行小魅精給了你什么了不得的好東西?”
支狩真隨口敷衍了幾句,轉開話題道:“井里還有邪祟吧?”
“有不少呢,大爺,有些厲害的邪祟連天魔都擋不住。”老頭子忍不住插嘴,“聽說海井最深處足足有數萬丈,各個井底交錯勾連,布滿無數湍急的暗流。井下的寶貝和邪祟會隨著暗流漂移,互換互通。”他偷偷瞅了支狩真一眼,這個魔人就很像一個邪祟啊!先前咋沒看出來呢?
支狩真沉吟道:“所以永遠不知道,哪一口海井才是安全的,入井探寶只能憑運氣。”
千惑圭點點頭:“誰也不曉得井底暗流的動向,同一個井口里的東西隨時會變得不一樣。哪怕你剛剛平安無事地從井里出來,滿載珍寶而回,但下一刻,這口井可能變得兇險四伏,一片荒瘠,找不到什么寶藥功法。”
老頭子附和道:“有時候連這些海井都在悄悄移動,簡直跟活的東西一個樣,可怕得很哪!不過以大爺您的本事,哪用擔心?肯定是逢兇化吉啦。”
千惑圭瞥了老頭子一眼,地渦的魔物坐騎個個乖僻寡言,這么愛嘮叨的魔人魚倒是罕見。連她跨騎的魔人蛙也面露詫異,堂堂地渦種族,用得著討好傻叉魔人?
老頭子瞧瞧魔人蛙,心里有苦說不出,不把背上的瘟神服侍好,它怕連老命都丟了。
“轟!”霹靂巨響連天,一匹輝煌光耀的洋流以排山倒海之勢,挾著赤金色的巨浪席卷海面。高達數十丈的浪墻轟然拍下,血光呼嘯崩濺,浮出幾個龐大如山的尸體。
尸體大多殘缺不全,有的肌膚美潔似玉,污垢不染,散發著柔潤的瑩光;有的殘肢斷骸上生有光彩鱗甲、絢麗須觸、磷熒菌菇,有的身軀部分轉化成鐫刻符箓、密文、法圖的晶玉礦體……
“大爺,這是心葬血海的戾漿流,十天半月就會來那么一次。戾漿流會帶來不少寶貝,是難得的好機緣啊!大爺仔細看看那些個浮尸,誰也不曉得它們從哪里生出來的,但天生就帶有各種神通秘笈,值好多個魔源了!”老頭子扭頭眼巴巴地盯著支狩真,恨不得他立刻跳進戾漿流,好讓自己早些解脫。
魔人紛紛游向戾漿流,抓起其中夾雜的金紅色藻草,拼命往嘴里塞。這是滋補肉身的棗陽藻,對魔修尤為有效。要不是棗陽藻多不勝數,戾漿流內激浪洶涌,魔人早已廝殺爭搶。
幾個修為強大的地魔運轉魔氣,強行穿過重重巨浪,向浮尸靠近,這才是戾漿流最寶貴的東西。
支狩真放眼望去,浩浩蕩蕩的戾漿流裹挾了無數花、草、藻、蔓,光是他認識的精神類寶藥,就多達百種,無一不是人間道各大道門才有的珍藏。
難怪修士打破了腦袋想進入地夢道,這里資源堆積成山,一部分被當地土著當成廢物丟棄。
一個裹在戾漿流中的玄魔忽然仰天高唱,露出癡癡傻傻的笑容,他恍若夢游,慢吞吞游出了戾漿流,攀住一口海井,鉆了進去,里面逐漸傳來“咔嚓咔嚓”咀嚼骨頭的聲音。
“戾漿流內充斥著無數雜亂的魔念,稍有不慎,就會失控,甚至整個人化作邪祟。”千惑圭話音剛落,一個地魔沖出戾漿流,瘋狂抓撓自己的左耳。
他的耳朵生出了一個小紅痘,隨著不停抓撓,紅痘越來越鼓脹,像一個又硬又大的繭。“噗嗤”一聲,繭應聲而破,鉆出一條奇形怪狀的巨犬,身軀似圓滾滾的葫蘆,濕漉漉的皮毛上鑲嵌著五彩斑斕的花紋。
盤瓠!支狩真微微一愕,這是巫族典籍《山海雜經》記載的上古異獸,盤瓠迎風而長,一口叼住地魔,縱身躍入了一口海井。
“你要我陪你下海探寶?”支狩真躊躇道,戾漿流的兇險之處不比海井遜色多少,即便他和千惑圭身著苦蕨衣,也未必僥幸存活。
千惑圭嬌笑一聲:“的確要下海,但不是探寶。”她壓低聲音,瞳孔里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是奪寶!”
“三天前,東勝洲魔里壽將軍府的一艘天外寶船進入地渦,幾大秘境的寶物被他們搜刮一空。”
“寶船將在明日返航,經過此地。”
“要玩就玩大的!我們打劫寶船,以你真羅睺的名義!”
“黑吃黑!”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