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隊長讓手下人都閉了嘴,才得以順利布置任務,他將手下分成幾組,人數最多的負責清理和封閉現場,把那些喜歡湊熱鬧的地痞流氓流浪漢統統驅逐出場。其次則是前往貨船殘骸,搜救幸存者,搜集相關證據;少數油滑靈變的,則負責聯系周圍幾個黑幫的老大,讓他們懂得收斂。
只有最為心腹的一名小個子戰士,才和中隊長留在原地,負責調查清楚飛船墜落的真相。
不過,最為心腹,也往往意味著說話的時候最沒有忌諱。
這個始終維持沉默,在所有人都吵鬧嬉笑時都閉口不言的小個子戰士,忽然開口說道:“隊長,我需要再提醒你一次……咱們只是安保人員,理論上說,除了殺人放火,咱們什么事都不用做。這艘飛船是哪兒來的,為什么掉下來,掉下來以后船上的人是死是活,還有剛剛戰斗的那兩個人究竟是誰,這些和咱們完全沒有關系。”
中隊長一邊掃視著現場,一邊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在聽。
小個子于是繼續諫言:“準確的說,以咱們在離的定位,有關系的事情其實越少越好。雖然理論上安保的職責有很多很多,但其實對這座城市,甚至對分局、總局的人來說,咱們每天窩在營地里打牌才是最好不過的。頂多業績評定的時候拿個差評,然后隊長你再去補一份檢討。”
中隊長笑了笑,沒吭聲。
“至于薪酬待遇,在這么個環境里,咱們只要少做點事,就會有很多人愿意把咱們扣掉的績效獎金加倍補回來。這錢來得又安全又豐厚,絕對比你這么尋根問底要劃算得多!”
中隊長這才第一次開口回話:“你最近手頭緊?因為女朋友?待會兒回去的時候,你去找一下蛇幫的彭老大,告訴他北邊的生意若是不想被仇家知道,就拿出態度來。”
小個子苦笑:“隊長,我不是那個意思……”
但話沒說完,就見中隊長已經邁步走向了那個躺在廢墟里的尸體,顯然心意已決,勸說不動了。
整場事件里,最大的疑點系于兩人,一個跑了,另一個躺著,那么問題自然只能著落到躺著的人身上。
一邊走,他也一邊在觀察那個地上的死尸。
身材不高,瘦瘦小小,一套緊身的黑衣幾乎覆蓋住了全身,只留下手臂和一張扁平的面孔暴露在外。
從身上的痕跡來看,他經歷過不止一次烈度極高的戰斗,此時已是千瘡百孔。事實上單就中隊長剛剛親眼所見,這瘦小漢子就人當了一次人形破門錘,撞破了一堵厚墻。照理說此時渾身上下的骨頭應該剩不下幾根完好的了。而那冰冷而僵硬的身軀,更是印證著他的死亡。
但不知為什么,中隊長始終放不下戒備,背后的肌肉陣陣抽搐,也不知是那劣質噴射背包的沖力使然,還是多年前的舊傷在提醒他危機將至。
考慮了片刻,中隊長決定信賴自己的直覺,他將右手垂到腰間,那支陪伴他超過十年的短槍,總能給他一絲安全感——除非是在面對那個親手教他拔槍的人。
然而,就在中隊長準備扣動扳機的剎那,一陣略顯詭異的鈴聲忽然在廢墟中突兀地響了起來。
粗糙的電子音,演奏著一首節奏滑稽的曲子,那是來自某流行電視節目的片頭曲,在孩子們當中非常有人氣……只是此時響在廢墟中,卻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小個子戰士幾乎汗毛炸立,手上的爆能槍直接對準了聲源。
那是躺在廢墟中的尸體的胸口處。
中隊長立刻伸手攔下了他,和手下人的反應不同,當鈴聲響起時,他反而松了口氣。
接下來,地上的尸體忽然顫抖了一下,仿佛胸口遭到了電擊,而這次顫抖也讓僵硬的身軀恢復活力。
夏溪睜開了眼,扁平的面孔上蕩漾起笑容。
他伸手到胸前,手指在平滑的黑衣上鉆出一條口袋的縫隙,然后從中取出一只被壓扁了一個角,卻仍頑強工作著的通訊器。
按下按鈕,夏溪接通了通訊。
略帶扭曲的聲音從通訊器中響起。
“夏溪,你到底在搞什么!?”
這個聲音,讓在場少數的幾個安保戰士同時感到身體一僵……或者說,任何一個乾坤安保的戰士,聽到這個聲音時都會有些不自在。
這是來自安保總局的局長夏閻的聲音。對于他們這些拼搏掙扎在一線的人來說,只有在電視和收音機里才能聽到這個人的聲音。
小個子的戰士伸手拉了一下中隊長的手臂,卻被后者輕巧甩開。
事已至此,想跑已經來不及了。
夏溪也側過目光,看著那神色復雜的黑甲中隊長,嘴角勾起一絲惡意的笑容。
然后,他絲毫不介意身邊就有人圍觀,直接對夏閻說道:“哥,你每次找我都是一樣的開頭,不覺得自己特別蠢嗎?”
“少給我廢話!離那邊到底怎么回事?!你答應過我不會出任何紕漏我才允許你……”
夏溪直接打斷道:“現在有哪里出了紕漏嗎?”
夏閻的怒吼幾乎讓通訊器徹底癱瘓:“貨船墜毀在天玄區,你告訴我哪里出了紕漏!?”
夏溪反問:“墜毀又怎么了?墜毀在核心區了嗎?死很多人了嗎?礙到誰的事了嗎?你在乎這些問題嗎?需要我制造一場大屠殺來掩蓋住墜毀事故的風頭嗎?”
一連串的質問,倒似乎夏溪才是理直氣壯的那一方,最后的威脅更是令人毛骨悚然。而通訊器中的沉默,更似乎意味著夏閻默許了這份無理取鬧。
片刻后,夏閻的聲音收斂了七八分,變得有些沉悶:“那個人怎么樣了?”
“哪個人?你是說那個絕地學徒?”
聽到絕地學徒四個字,在場的所有安保戰士只感到一怔,由于乾坤集團的信息封鎖,這個詞對大多數地處外環的乾星系人來說都略顯陌生,唯有黑甲的中隊長明顯握緊了拳頭。
通訊器另一端,夏閻的呼吸也停滯了一會兒,而后才問道:“你身邊沒有其他人吧?”
夏溪笑道:“哥,這么多年了,你怎么還是對我懷有僥幸心理呢?我特意把敏感詞說出來,當然是因為身邊有人,之后才方便滅口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