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姜不由得回憶起過去。
當年,或者說一直以來他都是這樣,每當想要下定決心,玉石俱焚的時候,身邊總是會多出無法割舍的牽掛。
夏溪的聲音則繼續悠悠傳來:“別忘了,周雄是在執行什么任務的時候被暗算身亡的。考慮到那個人與你的關聯,董事會的人應該會覺得你被冷落多年,終于不甘寂寞,搭上了共和國這條大船吧。”
夏姜聽得更是頭疼,不知不覺間手中的槍已經放了下去。
一切都仿佛是當年的翻版,面對一個罪該萬死的對手,夏姜卻無論如何不能下手。
“所以,你是來炫耀的?”
“不,我是來提醒你,周雄死后,抓人的差事就著落到你頭上了。”
夏姜生硬地回應道:“我們一群庸人,怕是難當重任。”
他是打定主意不參與此事,寧肯承受瀆職的風險也要在辦公室里玩棒棒。
夏溪卻嗤笑道:“你想置身事外?中隊長一把年紀了還是這么天真無邪,難怪當年隊友死傷狼藉,事后又遭朋友唾棄,眾叛親離。像你這種不懂事的孩子,在哪里都不受歡迎啊。”
夏姜被屢揭痛瘡,倒也麻木不仁了:“嘲笑完了就滾吧。”
“我是想提醒你,周雄死后,為雷永勛復仇的任務,你責無旁貸。”
夏姜聞言一驚:“為雷永勛復仇?他怎么了?”
“被某個在逃的犯人挾持,然后不幸身亡。”
夏姜更是不可思議,就在不久前,他才剛剛警告過雷永勛要小心,結果這才過去多久,他居然被人劫持,還死掉了!?
但隨即他就意識到,正因為他不久前才接觸過,所以雷永勛的死,他真的責無旁貸!
而且,和周雄那個外來戶不同,雷永勛是標準的本地權貴,涅槃院長的身份讓他和集團董事會的成員也頗有來往,一旦身死,整個離的管理層都要動蕩不安。
而且偏偏雷永勛還是死在那個在逃犯人的手上!
眼下就算再給夏姜十張嘴,也絕對解釋不清,何況這件事上他的確問心有愧,根本沒法解釋。
以夏姜的手段,當日如果真要全力搜查天玄九區,任何人也不可能逃得脫,但他只派了副手羅明,而羅明又是個知情趣的,接到委派就知道上司根本無意徹查,所以他也就只做做樣子,甚至明擺著給那逃犯留出了一條生路。
只要不太蠢,怎么也逃得掉。
如果真的太蠢,那也沒辦法,早點抓起來早點完事,讓個激光腦四處亂跑,被人抓到了反而對自己人不利。
結果那個逃犯果然聰明,輕松地從包圍網中脫身,之后一直不見蹤影……夏姜本以為再拖上一段時間,那人自會找到機會離開,卻不料他居然敢在城里劫持殺人!?
夏溪用膩人的語調細聲慢語道:“很驚訝嘛中隊長?我記得安保局在忠誠教育的時候便說過,與叛黨結交最為危險,就算你沒有叛心,他們也遲早連累得你淪為叛黨。當年中隊長能痛下心來與叛黨切割,如今卻又舊情復燃,實屬不智啊。”
夏姜被對方那貌似關切的語氣膩的一陣反胃:“所以呢?”
“所以,希望中隊長從這一刻開始,全力以赴地捉拿要犯,以將功贖罪。我前些天一直在涅槃里躺著,管不到外面的事,想不到等我出來,那人已經能大搖大擺地在天玄區吃雜煮了。”
“呵。”夏姜冷笑一聲。
“中隊長,就算上級對你再怎么不公,這些年終歸是乾坤安保發給你薪水,配給你宿舍。身邊這些精兵猛將,也都是通過安保局的渠道才轉入你的中隊……”
想到自己手下那群激光腦飯桶,夏姜冷笑一聲:“那可真是謝謝你們了!”
夏溪說道:“謝就不必了,還請中隊長拿出應有的本事,盡快把人抓回來,以洗刷自己的清白。”
夏姜問道:“你這么辛苦布局,就是為了逼我出手?”
平面人也不隱瞞:“對啊,我最喜歡看叛黨自相殘殺了。”
說完,便是一陣令人牙齦發酸的狂笑。
——
與此同時,另一邊。
天黃區的廢棄倉庫群中,年輕的絕地學徒用手環中暗藏的吊索懸在金屬建筑的陰影里。眼見得四周能量束如暴風驟雨般交錯,慘叫聲、怒吼聲此起彼伏連綿不絕,只感到這一切都有些不真實。
與師父游歷多年,他還從沒見過這么奇怪的埋伏。
客觀來說,對方埋伏的時機設計得極好,恰好選在肖恩全力救人而心無旁騖的時候,埋伏地點則是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廢棄倉庫,可謂絕境。
伏兵也是名副其實的精銳,乾坤安保的特戰隊員是星系內最為強大的武裝之一,單兵作戰能力是毋庸置疑的頂尖級。
所以肖恩在毅然沖出倉庫時,甚至做好了戰敗被俘乃至戰死的準備。
然而沖出倉庫以后,卻見外面的天羅地網居然在自相殘殺!而且烈度之強,仿佛特戰隊員彼此之間有不共戴天之仇,以至于肖恩這個被埋伏的對象一時間居然無人理會!
事態反常至此,讓年輕的絕地學徒心中頗為驚疑不定。但機不可失,心中的疑慮絲毫沒有影響肖恩的判斷。他趁著四周戰局正酣,用力晃動起身軀,借著吊索的搖擺,攀附到了一棟高大的倉庫邊緣,而后一路向上騰躍,直至屋頂。
由此俯瞰戰場,放眼所見更是令人觸目驚心,特戰隊的內斗亂戰,絕非一般意義的內訌,分明是有組織的屠殺!幾名核心成員在一個小隊長的指揮下,有條不紊地向四周的散兵進行火力鎮壓,而散兵們卻顯得驚慌失措,雜亂無章,幾乎形不成有效的抵抗。
此外,在一個相對隱蔽的制高點,躺著一具死不瞑目的尸體,其人盔甲華貴而精美,看上去似乎是特戰隊的高層人物,而在前線戰場穿得如此高調,似乎也印證著他對自己的團隊有充分的新任,然而,在尸體背上,卻印著一個漆黑的焦洞。
那是來自身邊人的致命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