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耀手指一點,身邊一支弩箭飛射而出,直射入舉刀蒙古人的右腕,矢尖透骨而出。
這蒙古人右手一頓,牙一咬,刀繼續向前砍出。
三四支弩箭同時飛來,瞬間就將他的右胳膊插成一串鐵叉子。
這蒙古人手上再也握不住刀,“當啷”一聲刀落在地。此時才傳來一陣鉆心的疼痛,看著手臂上的弩箭,發出一聲嘶吼。
茶肆內頓時一片寂靜,幾個蒙古人都萬沒料到,眼前這個看似人畜無害的胖子,竟然說動手就真的敢動手。
韓霸則滿臉艷羨地看著身邊的十來個東真兵,每個人手上大小一致的小鋼弩,泛著黑油的光亮。弩箭射出的幾個人,往后略退半步,左手依舊執弩,右手從箭囊中隨手抽出一箭,往弦上一搭,一息之間便已重新上好了弩箭。
韓霸還知道,這種的小鋼弩,每個人總共配了三把。另外一把更強勁的鋼弩還掛在馬上。
擁有這樣裝備的十個人東真兵,別說面對三個蒙古人,即便是三十個,數息之內便可一掃而光。
韓霸在心里暗暗地嘆了口氣,他現在覺得,老大做出投附南京府的決定,是何等的明智!
最后一個蒙古人,終于放開已經衣裳零亂的小廝,陰沉著臉走上前,問道:“你們到底是誰?就不怕被滅族嗎?”
陳耀盯著他,冷冷地說道:“別管我們是誰,放開他們,我讓你們走。否則,我不會殺你們,但不介意讓你們變成刺猬。”
“呵呵——”既然眼前此人不敢殺自己,這個蒙古人的神色便是一松。他手一揮,說道:“把人帶上,我們走!”
“打!”陳耀一聲冷哼,手中兵鏟便掄了過去。
這蒙古人怒吼一聲,根本不管陳耀照面而來的兵鏟,刀直接往陳耀身上劈去,竟然是一個兩敗俱傷的打法。
對于此的勇狠,陳耀心下倒是有些佩服。
但佩服歸佩服,陳耀還不至于傻到跟這種人拼命的地步。殺死此人事小,自己因此受傷事情就大了。
陳耀略錯過身子,避開發鋒,掄出去的兵鏟也因此擊空。
不過與此同時,身側之后兩只兵鏟同時揮到,一只擋住蒙古人的彎刀,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另一只兵鏟卻直接掄向他的側臉。
“啪”的一聲悶響,鏟面結結實實地拍在蒙古人的臉上。蒙古人的半邊大臉、右眼、側鼻與半個嘴巴同時一歪,整個臉便被擠成一塊肉餅,而后彈開。隨著蒙古人痛苦的扭動,一蓬鮮血從嘴里四射而出,還夾著兩顆黑黃色的門牙。
還未等到他發出嚎叫,又有兩把鏟子拍至,于是那個腦袋扁了又圓,圓了又扁。身子原地轉了兩圈之后,轟然倒地,拱著的身子不停地抽搐著。
另外兩個蒙古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甚至連斷了腿的嚴三也已經忘了慘叫。
三個蒙古人,只有一個身上無傷,他的臉色從陰沉到震驚再到驚懼,變幻了數次,終于咬著牙從地上摻起臉上已經爛成一團的蒙古人,對著胳膊上扎著弩箭的蒙古人咬牙說道:“咱們,先走!”
“慢著——”陳耀悠悠地對韓霸說道:“去把他們馬上的弓箭全給劈了!”
“你——”
韓霸顛顛地跑到三匹馬邊上,一一地抽出蒙古人的角弓,雙手反抓,抬膝一磕,弓斷弦耷。嘴里發出嘖嘖的嘆息聲:“這弓,質量不錯啊,浪費了!”
有些不過癮的韓霸,又把幾個箭囊中的箭矢全部倒出來,看著滿臉鐵青的蒙古人,咧嘴一笑,蹲在地上,開始一根根地將箭矢拗斷。
蒙古人狠狠地盯了幾眼陳耀,再不多說一句,三人相互扶持上馬,絕塵而去。
茶肆里突然響起一聲哀嚎:“幾位爺,別扔下我,帶上我啊,求你們——”嚴三雙手扒地,拖著斷腿努力往外掙扎著,在茶肆的泥地上,留下一條彎彎扭扭的血跡。
茶肆中那個老伙計,嘴角血跡仍在,他緊緊地摟著渾身哆嗦的小廝,看著走近前的陳耀,眼中滿是驚駭與乞求。
陳耀往他身上拋下一大塊銀子,說道:“我沒殺他們,就是想有人證明這事跟你們沒關系,但這里你們已經呆不下去了……”
陳耀話未說完,老者哆哆嗦嗦地指著陳耀說道:“你,你們殺了蒙古人,你讓我們能逃哪去?”
陳耀有些猶豫,他當然知道,把這兩人扔在這,一定兇多吉少。可是要把他們帶在身邊,更是麻煩。
山東對于南京府來說,如今一片空白,沒有任何可以借用的勢力。此行益都,可能自身都難以保全,又如何有多余的精力去保護這爺孫倆?
看著努力地把自己縮進老者臂彎里的小廝,陳耀心里暗暗地嘆了口氣,蹲下身子,對著老者說道:“你要愿意,可以去真定府石忽酒樓,就說一個姓陳的胖子,讓你們在那暫居一些時候。”
陳耀其實很討厭這種感覺。
自己竟然心軟了?
是因為那個老者懷疑與乞求的眼神,還是那個小廝瑟瑟發抖的身子?
或是因那小廝身上淡淡的,有點讓人渴望的味道?
正如燕京那個一想起,就讓自己期盼而苦惱的小娘子。
陳耀努力地甩了甩頭,雙腿一夾,小馬哥仰頭一聲長嘶,甩開蹄子,望前率先疾馳而去。
直到陳耀等人身影完全消失之后,那小廝才從茶肆老板的懷里抬起頭,找到自己的氈帽隨意地蓋住頭發,微抖著身子輕聲說道:“爺爺,咱們怎么辦啊?”
老者搖了搖頭,雙眼絕望地看著零亂成團的茶肆,長長地嘆了口氣。
“要不,咱們逃去真定吧?”
真定距此,路途遙遙,即使那個看似良善的胖子沒有欺騙自己,憑著自己爺孫倆,又如何能安全地走到那里?
可是,自己兩人還能去哪里?惹了蒙古人,即使是有親友敢收留自己,也勢必給他們惹來天大的禍害!
小廝又輕輕地搖了搖老者的衣袖。
老者卷起衣袖,輕輕地擦了擦孫女的臉龐,想了想又在地上抓些泥灰抹在她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