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中原的勢力,幾乎都被忽必烈的南征而驚動。
有稿城董文炳之弟,董文用、董文忠率四十六私兵投附。忽必烈委以糧草督辦、贊襄軍務之職。
京兆鄠縣人賀賁獻出五千兩銀以資助大軍,其子賀仁杰應召成為忽必烈宿衛。
曲沃許國楨來投,被任命為隨軍醫官。
此外,還有蔚州趙秉溫、澤州鄭鼎、易州解誠、南陽姚天福、豐州謝仲溫……
以及來自西太行山的齊祿。
六月,忽必烈大軍自臨洮誓師南下,開始了蒙古國歷史上最艱難的一次遠征。
與此同時,蒙哥下令,旭兀兀率十萬軍,開始蒙古國的第三次西征。
戰爭,在蒙古國相距萬里的數個邊境,全部打響了。
戰爭的恐慌,開始隨著蒙古人的鐵蹄,席卷了全世界近四分之一的人口。
哪怕是乃馬哥與海迷失執政的時期,蒙古國都未曾徹底停止過與宋國的戰爭。或是蒙古軍隊南渡淮水,或是宋國軍隊北上襲擾。雙方保持著奇怪的默契,戰爭一直在延續,但是雙方都控制著規模。
似乎都在積蓄力量,以待下一場大戰的爆發。
察罕這一次的對宋之戰,依然是在不緊不慢地進行中,顯得很從容,但是沒有任何的目標。
誰都不知道,需要打成什么樣子,需要什么樣的戰果。或者隨時都會被叫停,或者就會莫明地成發展成為一場國戰。
西南的忽必烈,自進入松藩草地之后,麾下之兵就開始不斷地減員。
他們遭遇的不是敵人,沒有敵人可以在這種環境中生存下去。草地與雪山對于所有人來說,都是一視同仁的。
奪命于無形的爛沼瘴氣,隨時準備塌陷的泥灘,逼仄而崎嶇的山路,稀薄的空氣,還有六月天依然彌漫的積雪。
比人員損失更為慘重的,則是戰馬。這些原本可以在萬里草原縱橫的良馬,到了這里,其生存能力甚至比不上一只螻蟻。
還好,這些死掉的馬,給了忽必烈充足的口糧補足。
還好,不斷死去的士卒,使忽必烈大軍大大地降低了補給的壓力。
與忽必烈的艱難相比,旭烈兀的西征卻勢如破竹!
所有的敵人,若是不逃,便一路直摧而去。遇城破城、逢敵屠敵。
與旭烈兀的西征軍一樣興奮的,則是緊跟在他們身后的一大群商人。但是,真正獲得利益的,卻是猶太商人與少數的漢人行商。
西征之前,蒙哥就發布詔令,允許商人隨軍,向出征將士提供部分后勤軍需,并可以直接收購將士們在戰場上的繳獲。
猶太人早在年前,就開始在西征路上提前屯儲了大量的糧草,這使得他們在糧草供應方面占據了絕對的優勢。而愿意與將士們進行飛錢交易的,也只有猶太商人,與部分來自涼州商會的漢商。
對飛錢依然存在巨大質疑的畏兀兒商人,便迅速地敗下陣來。他們根本沒有想到過,如果不鼓勵西征將士與商人之間的飛錢交易,蒙哥在石忽銀行借出的五百萬兩巨款,可能一輩子都還不清。
而此時的高麗戰場,卻令多可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他感覺自己似乎已經完全控制了戰場,卻感受不到任何勝利帶來的喜悅。
每天都有或大或小的戰事在不遠處的山林里發生著,可是他卻只聽得到廝殺的怒吼與慘叫,沒有真真切切地看到過一個高麗敵兵。
他有時甚至都在懷疑,自己到底在跟誰打仗?
每天都有士兵戰損,或失蹤或死亡,可是他眼中所見,只有軍營之中從來未曾斷絕過的哀嚎聲,卻見不到一具的尸體!
是的,似乎沒有一個人愿意在他面前死去。
剛進入高麗時,他還在為此鄙夷東真軍,覺得他們無視袍澤性命,即使士兵在外戰死,也根本沒人想到過要把這些死去的尸骸帶回來。
對于蒙古人來說,只要你搶得到戰死蒙古人的尸體,并將他帶回草原,你便可擁有對方一半的家財。
當然,東真兵也許并沒有這種傳統,但是傳言之中,珍惜每一個士兵生命而聞名的東真軍,到了高麗戰場,為什么會變得有些冷漠無情了?
半年的時間,從鄙視到懷疑,再到如今的茫然。多可覺得似乎有一條條隱藏在半空中的絲線,開始慢慢地纏繞著自己,甚至已經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鼻子與耳朵。
戰損最大的是大巖桓的前軍,如今只剩下的五百士卒,個個帶傷。但是大巖桓卻從來沒有過半句的抱怨,依然天天領命出擊,在山林之中尋找敵蹤、與敵堅持不懈的作戰,然后麾下士兵不停的失蹤。
左翼與右翼一樣也有不同程度的傷亡,甚至后軍的王建禾,也是人員損失慘重。
還好,哪怕損失再大,王建禾也從來沒有因為糧草運送的延誤而失職。因為,他有王棲梧的全力支持。
這也是多可如今唯一還能在高麗戰場上堅持下去的最大助力。
多可發現,自己從和林帶來的一百個護衛,竟然還不如這對王家的主仆好用。
宣州的城樓之上,多可望眼遠眺。一面是碧波萬里、看似平靜的大海,一面是怒濤起伏、充滿著危機的山林。
半年時間,大軍突進到王棲梧的駐地宣州城,離西京平壤還有三百里。
在草原上,三百里路不過兩天便能到達,可是在這鬼地方,似乎再前進十里,都已經相當艱難了。
四處都是看不見的敵兵,麾下全是疲憊不堪的將卒,還有越來越長的供給線,這一切都讓多可的大軍,如強弩之末,再也無力掙扎向前。
敵兵可以清剿,士氣可以鼓舞,可是供給線的問題,多可還真的毫無解決的辦法。
大軍南下需要的糧草,南京府倒也愿意全額供給。但是哪怕從最近的沈州調糧,運到丹東都需要近一個月的時間。再從丹東過鴨綠江到宣州,又得半個多月。這一路上,尤其過了鴨綠江之后,不斷有山林鉆出來的賊兵襲擊糧道,給大軍帶來巨大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