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靜瑟。
街道上除了偶爾巡邏路過的平良安全局覺醒者,幾乎沒看到其他人。
路兩旁加裝的并不是源力路燈,只是普通的電力路燈,平良供電局增大了供電電壓,讓電力路燈勉強可用,但一眼望去,十盞路燈仍有八盞黯淡下去,剩下的一兩盞,昏黃的燈芒明暗閃爍,似乎隨時都可能滅掉。
這樣的路燈,每一段路,幾乎間隔兩三天,就要更換一次。
唯有源力路燈才能持久。
高懸于天空的圓月,漸漸隱沒在云層之后,皎潔的月光被遮掩住,夜色更加幽暗。
與出事孤兒院相隔的幾條街道開外。
孫鈺,蔡佳佳幾人,已經換上年成偉準備好的道具。
統一的黑色斗篷掩去身形,看不出男女,每個人臉上都戴著一副面具,面具卻是各不相同,但都十分花俏……
“為什么我要戴豬臉面具!”
一名女學徒,摸了摸面具上,凸起來的大豬鼻子,聲音中帶著深深惆悵。
年成偉摸了摸他戴著的僧人臉面具,干咳一聲,“道具不是我找的,我也很心累啊。”
看向其他學徒,有猴臉,沙僧臉,還有馬臉……
這是一套西游記面具,為了湊齊五人份,特意給加上了一張馬臉,幾張滑稽的面具模樣看得他簡直想笑。
然而身為聯絡員兼考官,還是平良情報部的負責人,年成偉不能笑,要保持著一副嚴肅的樣子:
“只是隱藏身份的道具,反正沒人知道面具下到底是誰……總之,抓緊時間行動了!”
行動路線圖早已經制定好,從孤兒院的側面直線闖…潛入。
孫鈺幾人從高層建筑上,飄身落下,踩著建筑外沿借力,在半空中飛速前進,如黑色的游魚在建筑間一閃而過。
遠遠可以看到孤兒院側面的教學樓,里面有通明的亮光,巡邏的安全局覺醒者,影影綽綽。
周邊區域空曠,教學樓和最近的一棟大樓,仍有超過三十米的空檔距離。
孫鈺一手抓住窗戶防盜,身體懸在半空,另一只手,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鉤繩,手腕一抖,鉤子帶著繩索,穩穩飛出,伴隨著一聲輕微響動,抓在了教學樓天臺上。
鉤繩另一邊,孫鈺迅速拋給身邊的同伴,同伴麻利地將其捆綁在防盜上。
而此時,孫鈺卻已經踩著晃蕩的繩索,如一道幽魂,直奔對面教學樓天臺。
帶著唐僧面具的年成偉,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制定計劃上顯得稚嫩,但行動迅速,干脆利落,不愧是武館重點培養的對象。
教學樓天臺,作為可以俯瞰整個操場的重要位置,天臺上有三名安全局覺醒者駐守。
其中一人打了個哈欠,“還不知道要守幾天,明明我不值夜班的,熬夜是男人的天敵啊!”
一旁,拿著手電筒的覺醒者,給了一個‘呵,人妖’的眼神,突然他頓了頓,看向另外兩人:“你們有沒有聽到什么響動?”
“操場那邊還在忙呢,說話聲都能聽得清楚。”
“不,聲音好像是從另一邊傳來的…算了我去看看,站久了不利于血液流通,還是走走。”
他拿著手電筒,慢悠悠走向天臺另一側。
睡意讓他的大腦都有些遲鈍。
手電筒忽明忽暗的光照亮了遠處,一個黑影在他視線中閃過。
如同一盆水當頭澆下,睡意瞬間消散。
安全局覺醒者目光刺向天臺外,沒有黑影……唯有一條空蕩蕩的繩索,在手電筒燈光照耀下,不停搖晃。
‘要遭!’
他暗道,嘴巴張開,正欲喊出聲,喉嚨卻被鎖住,背后遭到重擊,整個人昏了過去。
將手中軟綿綿的覺醒者放下,孫鈺看向天臺另一側,另外兩名駐守的覺醒者,正背對著他,面向操場方向,低聲談論。
絲毫沒有察覺到這邊的情況。
他搖搖頭,走到兩人背后,五指并攏成刀,嘭嘭兩下……
十秒鐘后,
三個昏迷倒地的平良安全局成員,被拖到了天臺一側,倚在墻角邊上。
蔡佳佳幾人也順著繩索,來到天臺上,最后一人將捆在防盜上的繩扣解開,借助教學樓天臺上同伴拉拽繩索的力量,飛身到了天臺上,一個打滾無聲落地。
“第一步潛入完成。”孫鈺走到天臺邊緣,探向下方,“戰斗多發生在操場,也是我們調查的重點區域……目前操場上共有六個人,但不是關鍵,操場空曠,沒有遮擋物,很容易被教學樓上的覺醒者發現——”
“所以全都敲暈就行了啦。”
蔡佳佳揮舞著粉嫩的拳頭,看到孫鈺已經敲暈了三人,她有些迫不及待。
這般潛入,已經讓她興奮起來。
不會開無雙的刺客不是好法師!
教學樓有兩棟,都是六層,不是每一層都有駐守的覺醒者,但人數不少,總計有二三十人。
這么多人,如果聚在一起,或是相距比較近,孫鈺、蔡佳佳幾人,想悄無聲息解決,幾乎不可能——平良安全局的覺醒者,也并非弱手。
但現在,這二三十人分成了若干個隊伍,少的兩三人,多的四五人,分散在各層樓各個方向,別說他們有五…四個人,縱使只有一個人,也可以輕松解決。
潛入得毫無壓力。
僅僅過了一分鐘,他們便解決了教學樓內的所有駐守覺醒者,操場上的幾人,也在他們的偷襲…暴力潛入下,毫無反抗之力地被敲暈,連西天五人組的面具,都沒能看清楚。
孫鈺幾人都松了口氣。
再看向周圍,尸體有的被收走,但痕跡沒有清理掉,操場上有幾處地面開裂,干涸將血跡將雜草染成了褐紅色。
可以依稀辨認出邪教襲擊當晚,所發生的事情。
“似乎……是一面倒的戰斗。”蔡佳佳說道。
年成偉點了點頭,“正因為邪教具備了壓倒性的力量,當晚才沒留下什么痕跡,給調查帶來了很大難度,現代科技手段幾乎沒能查出線索。”
“能力者呢?平良數萬覺醒者,肯定有擅長追蹤或調查的特殊能力吧。”
“也確實有……平良找來了一位具有回溯能力的人,重現了當晚的景象。”
年成偉盯著地面暗紅色的血跡,從操場一頭掃到另一頭,過了會搖搖頭,“景象中,和分析判斷出的,沒什么兩樣,一群穿著黑袍的邪教份子,耗時不到一分鐘,就解決了孤兒院的守衛和教官,并且沒有鬧出大的動靜,等到事后,周邊巡邏的安全局隊員發現時,他們已經走遠。”
“回溯并非萬能,消耗大,受到邪教份子強大實力的干擾,很難找到去向……三天過去,邪教份子恐怕也已經回到他們的老巢。”
年成偉搖搖頭,看向學徒,“那么,你們有什么見解沒有?”
幾人整整齊齊地搖頭。
過了會,蔡佳佳走到操場靠近教學樓位置,一具沒有被收走的尸體旁。
這具尸體,周圍畫了警戒線,蔡佳佳也沒有盲目靠近,只是站在附近觀察。
尸體上千瘡百孔,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針狀物扎透,早已看不清原本的面目,死狀非常恐怖。或許正因此,這具尸體才被保留下來——安全局想通過死者,判斷出殺人能力者的身份——倘若邪教份子隱藏在庇護所中,有明面上的身份,高級覺醒者,又有特別的能力,很容易鎖定對方。
然而三天過去。
杳無音訊……要么平良安全局將消息隱藏得太好,要么,出手的能力者,是隱藏在暗中,不為人知的高手。
“可以通靈嗎?”孫鈺走過來問。
蔡佳佳搖頭,“死透了,如果是幾個小時內,靈還未徹底消散,我還能溝通得出一些消息,但現在……”
她轉遍了整個操場,在所有沒被收走的尸體旁,停留了一會:
“三天過去,所有尸體都沒有了靈……不過這也在意料當中。”
蔡佳佳并不沮喪。
她的能力是通靈,很特殊,極為罕見。
可以與「靈」溝通,獲取信息,甚至御使「靈」為己用。
人有靈。
草木有靈。
萬物皆有靈。
然而在末世早期,人死后不過幾分鐘,靈便消散一空,草木山川的靈,也微弱得不可見,那時候的通靈,只不過是廢材能力。
隨著天地間,源氣濃度的增長,前段時間變天后,蔡佳佳驚喜地發現,萬物的「靈」,增強了不少。
與「靈」的溝通能力,也終于能發揮出作用。
蔡佳佳望向四周,最終目光落在了升旗臺附近,一棵巨大的榕樹上。
榕樹樹干粗大,兩三個人手牽手,才能環抱,整棵榕樹幾乎比肩教學樓高度,繁密的枝葉,更是覆蓋了小半個操場。
——毫無疑問末世后吃了激素,榕樹才能生長得這般茂盛。
蔡佳佳走進,伸出手貼在樹干上。
緊閉雙目,眼睫毛輕輕顫動。
好幾分鐘過去,在其他人開始著急時,蔡佳佳睜開了雙眸,明亮的眸光足以將周圍照亮。
“邪教離開的方向,是這邊。”
通靈完畢。
另一邊年成偉拿出不少偵測水晶,留影水晶,將現場情況記錄下來。
眼見孤兒院內,再找不到什么線索,幾人朝著蔡佳佳從「榕樹之靈」上溝通得到的線索方向,離開。
只留下一地,橫躺豎躺的安全局成員。
有的兩個人互摟著,抱在一起,一個上一個下。
幾分鐘后,前來換班的另一隊安全局成員,走進孤兒院大門,看到摟摟抱抱的一幕……
滿臉震驚。
“世風日下。”
“人心不古。”
“花花草草都沒人修繕了。”
一路,蔡佳佳尋找上了年份的樹木,草花,或是有歷史的建筑,石頭,依靠通靈,一點一點判斷出邪教份子離開的方向。
一棵被粗暴砍斷的粗大樹木前,蔡佳佳皺了皺眉,“邪教份子在這里分開了,往三個方向離開,「靈」表達得不是很清晰,但離開的幾個方向,都有被帶走的孤兒。”
“那怎么辦?”
“只能沿著幾個方向慢慢找咯。”
這是一份大工程,好在幾人都有毅力……準確的說,是蔡佳佳能夠堅持住,連續不斷的通靈。
通靈的源力消耗不大,只是耗費時間。
他們幾個人一邊躲避著夜間巡邏的人,一邊尋找通靈對象。
蔡佳佳與「靈」溝通。
孫鈺幾人放風。
年成偉百無聊賴,思考著邪教的目的,思索著平良的應對。
平良擁有回溯能力者,截取片段搜尋的方法,肯定嘗試過。
但邪教的‘反能力追蹤’手段,很是高超,十幾人分分合合,加大了回溯的難度。
「回溯」和「通靈」不同,消耗源力甚多,根本不可能連續不斷使用……按照年成偉估計,回溯擁有九重巔峰高手的邪教份子,每一次,至少要耗掉能力者三分之二的源力——情報部有回溯類能力者,關于能力的特征,持久性,他非常清楚。
而邪教份子不走尋常路,可能從天臺上飛躍,也可能在小巷子穿行——回溯范圍有限,這也加大了追蹤難度。
氣味,氣息等追蹤方式,怕也行不通……「終焉邪教」真的是很專業啊。
年成偉思索間,兩三個小時過去了。
蔡佳佳累得夠嗆,一次次通靈,饒是單次消耗不大,上百次下來,源力條也已經走空了三次。
換成平良庇護所,有「通靈」能力者,也只能分三次,每次間隔幾個鐘恢復源力,再慢慢追蹤。
但調查歷練小組已經做好了嗑藥莽過去的打算。
蔡佳佳拿出一小瓶盛裝著藍色液體的源力恢復藥劑,擰開瓶蓋,一口咕嚕灌下。
藥液入口即化,濃郁的藥力迸發,化作一道道奔騰的源氣,沿著身體經絡走過,匯聚到小腹下三寸位置,形成鼓鼓的源氣團。
體內的源力迅速充盈起來。
三分鐘便可以恢復至滿值。
蔡佳佳又變得元氣滿滿,伸手一指,“他們從這處院落經過,走,我們繼續追下去,就算追出庇護所,追到荒野深處,我也不會將他們放過。”
她腳尖點地輕輕躍起,落到了院墻上。
院落一片漆黑,不似有人居住的模樣。蔡佳佳沒有在意,準備踩著院落側邊的屋檐,飛掠至對面——院后方恰好有一棵四層高的大樹。
她輕飄飄踩在屋檐瓦礫上,陡然面色一變,猛地向上躍起。
恰在此時,
古舊的屋頂嘭的一聲爆開,屋瓦四射,明亮的刀光從中射出,似乎要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照得發亮。
落后一步的孫鈺,從院墻,跳向屋檐,恰身處半空,無法借力。
屋中的人影見狀,刀鋒一變,刀光像一條明亮的匹練朝著孫鈺抽來。
銳不可當的氣勢,刺得人面目生疼!
孫鈺避無可避,一拳揮出。
剎時間,從斗篷下伸出的拳頭,竟變得像白玉一般晶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