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曾經有那么一則廣告：“你媽逼你買房了沒有”火遍了房市和廣告業。

茍書寒沒有這么有眼光的媽，十年前他懷揣第一桶金準備去買房時，他的媽媽告訴他：“你遲早要回湘西的，你買在深圳干什么？”

茍媽媽沒有逼他，一向遵循“快樂至上，自由為王”的他自己也沒有逼自己，是啊，大不了到時候回湘西農村建一棟別墅，于是他拿著買房的錢開了一家公司，但是月有陰晴圓缺，人有背時倒霉，茍書寒創業失敗了。

茍書寒還記得才去深圳時候，滿眼都是那句廣告語：“來了就是深圳人。”到后來卻因為各種原因，比如租房住，小孩讀書沒學位，支出太大，失敗負債等等，茍書寒被現實逼離了深圳，離開時，沒有像戀人分手那般的傷心欲絕，也沒有像生離死別那般的撕心裂肺，有的只有老友道別的那種惆悵與祝福。

終究，茍書寒沒有成為深圳人。

帶著迷茫在家鄉又折騰了半年多，想著最不濟把大城市的那一套照搬到家鄉，結果事與愿違，混的不盡如意。

人總要吃喝拉撒的，茍書寒把一家人的生活拖入比貧寒還要惡劣的負債深淵，自己內心又自責又怨恨，但是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選擇自己的未來，好似80后整整一代人的所有迷茫都能在他身上找到契合點一般。

后來，朋友建議他去賣房子，說你銷售能力這么強為什么不去賣房，現在賣房很掙錢。

妻子朱蘇也說：“反正你一直抱怨自己當初沒有買房，現在去做房產銷售也是不錯的選擇”，最終，他抱著戴罪立功的心態沖向了房地產。

2017年6月2日上午十一點半，天氣暖和。

湖南湘西鶴城市。

百強房企天澳房地產中山府項目銷售中心。

二樓。

人事專員小雪帶著茍書寒來到銷售部經理鄭海鵬辦公室門口，小雪敲了敲門。

“請進。”

推門進去，辦公室里橫放著一張辦公桌，桌旁兩邊各擺三張椅子，桌后靠墻擺著一個書柜，兩名年輕男子對門而坐。

“鄭經理，林經理，這是來面試置業顧問的茍先生，這是我們銷售部經理鄭經理，這是我們人事部林經理。”

茍書寒早見慣了別人把自己的姓叫錯，其實他祖籍四川，全國別的地方姓茍的都發第三聲狗聲，自己的姓發第四聲構聲，茍書寒等小雪介紹完，跟兩位經理打招呼：“你們好，我叫茍（gòu）書寒，很開心能得到這次面試機會”。

“我叫鄭海鵬，這位是林昆經理，坐吧，小雪你也坐。”鄭海鵬說完站起來伸出右手，林昆見此也跟著站起來伸出右手。

茍書寒握住鄭海鵬伸出的手，輕輕晃了晃，又跟林昆握手，然后背對著門口坐了下去：“謝謝。”

小雪則坐在林昆身邊。

“你的簡歷很吸引人，按我個人喜好，就不打算讓你自我介紹了，想直接問你問題，不知道你會不會介意。”

“鄭經理，非常樂意，你請問。”

鄭海鵬接著又說：“三個問題，第一，為什么離開深圳，第二，怎么想到要來賣房子，第三，你年紀超過了我們置業顧問的任職要求，如果最終我們拒絕你，到下一家又拒絕你，你還會考慮選擇賣房嗎？”

最開始茍書寒以為鄭海鵬要來人生哲學三大靈魂拷問，你是誰，來自何處，又將去何方。

結果到最后話鋒一轉，問的是被拒絕了怎么辦，茍書寒腦海里各種思緒飛快的轉著，是不是這個問題回答不好，他們就不要我了？

鄭海鵬看茍書寒似乎在思考，就說：“這樣，你可以不用一個個回答，就撿你想說的說。”

“鄭經理，說實話前兩個問題我想過，為什么離開深圳和選擇賣房，說起很復雜，總結一句話吧，怪自己當年沒在深圳買房，所以回來了，到我這個年紀現在真是深刻認識到了上有老下有小的壓力，加上在深圳創業失敗還負有債，聽說賣房能掙錢，所以，我想掙錢。”

“第三個問題我還真沒想過，回到鶴城我已經面試過三家房企了，他們拒絕我的理由都是年紀大了，但我覺得我還年輕，我適應力極強，能力多面，也很好學，希望公司給我機會，我有信心做好置業顧問這份工作。”

鄭海鵬說：“憑你這份簡歷，做置業顧問大材小用，但年紀超標了，這樣，你講講自己的人生經歷，讓我們了解多一點。”

茍書寒看這架勢，于是說：“好的，我2004年本科畢業就去了深圳，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皮包公司上班，不是老板帶著小姨子跑路溫州皮革廠那個皮包，就是空殼公司，當時……”

鄭海鵬打斷了茍書寒的話：“不好意思，茍大哥，不只是講工作經歷，怎么說——對，就像你簡歷上面寫的，你說你喜歡看電影，看小說，你就當電影小說一樣講講你的人生故事，因為我們房子賣不賣得好，就看故事講不講得好了。”

茍書寒心想，這是什么節奏，不是只講工作經歷就可以嗎？難道個人感情經歷和生活軌跡都要講？

“怎么？放不開？”鄭海鵬問。

“不是，主要我的故事不精彩，都是些雞毛蒜皮。”茍書寒回答。

“我看，怕不是不精彩，而是你有一股傲氣，做銷售應該有傲氣，但要收放自如，一般人超過35歲，我們不會通知來面試，但是茍大哥你很優秀，所以我們希望多了解一些你的故事，或許我們可以給你更合適的職位，來吧，講講你的故事，就當是長篇自我介紹。”鄭海鵬說。

這幾句話，茍書寒聽在心里，想著，我現在只想找份工作，養家糊口還債，哪還有傲氣，你要聽我便講好了。

想到這里，茍書寒深呼吸一口氣：“好吧，那我就坦白從寬了，可能故事有點長，希望三位不要笑話。”

鄭海鵬回答：“只要茍大哥愿意，整個中午都交給你，開始吧。”

茍書寒內心說實話是抗拒的，想自己當年在深圳麾下最多時兩百多人，如今面試一個小小銷售還得講故事，這鄭經理啥愛好？

有的領導喜好橋牌，有的喜好乒乓球，有的喜好運動，麻將什么的，再不濟美女，金錢，聲色犬馬，這鄭經理倒喜歡聽故事。

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如今真是造化弄人，罷了罷了，為了養家糊口，講吧！

茍書寒沉默了幾秒鐘，說：“那我就恭敬從命了，先從我的姓說起吧……”